第21章 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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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管家天黑才回来, 当时，秦小游身上系着围裙，正站在厨房里准备煮面。自从妈妈开了小饭馆, 周末或放假回村时他都会帮忙，久而久之，厨艺见长，煮碗面炒个蛋饭, 不在话下。罗管家见状，立即放下手里的塑料袋上前阻止。他怎么能让游少爷自己下厨呢？为了杀一只正在猎食的低阶吸血鬼，耽误了主人和游少爷的晚餐，是他的失职。秦小游看着罗管家脸上的愧疚，眨了眨眼睛，默默地解下围裙，递给他。罗管家接过围裙系, 严肃地说：“请游少爷去客厅等一会儿, 我马上做晚餐。”“哦——”被赶出厨房的秦小游, 乖乖地回客厅，坐在李先生身边, 用遥控打开挂在墙上的电视。还有十天就到中秋了，电视里早早地打起了月饼广告。秦小游抓了个抱枕，盘腿而坐，歪头问身边的金发男人：“李先生中秋回去吗？”他的回去是指回村里的别墅。自从他上初中后，李先生住城镇的时间比住别墅长, 自己每次来这里，他都在。李先生正在看罗管家新买的晚报, 听到少年的问话, 停下阅读, 迎上少年清澈的目光道：“下周一我要出差，为期十天。”“啊？”秦小游微微张嘴。今天周六，明天周日，也就是说，李先生后天出差，正好完美地错过了中秋。中秋是一家人团聚的重要日子，往年只放一天，还没怎么过就结束了，今年国家开始重视传统节日，大方地给中秋放了五天假。他都计划好了，前三天在家过，第四天去别墅陪李先生，最后一天返校。结果李先生要出差，他的计划落空了。少年垂头丧气，整个人蔫了一般，没精打采。李先生见不得他失望，抬手轻柔地摸摸他的脑袋。“我尽量赶在中秋前回来。”秦小游瞬间原地满血复活，两眼一弯，神采奕奕：“我会准备好月饼等你回来。桂花、豆沙、莲蓉、黑芝麻、蛋黄还有五仁，各种口味的馅都有。李先生喜欢哪种？”李先生微笑：“我都可以。”秦小游凑近问：“五仁馅也可以？”很多不喜欢吃五仁，他也不喜欢吃，李先生竟然喜欢？并不知道五仁月饼是什么口感的李先生，在小朋友诧异地注视下，点了点头。秦小游确定李先生喜欢吃五仁月饼，认真地记下，等回村了，找专门做月饼的伯伯给李先生定制一盒五仁。今天的晚餐一如既往的丰盛。每次秦小游来这里过周末，罗管家总会做一桌美味佳肴。看着面前这份七分熟的牛排，秦小游愉悦地拿起刀叉，动作标准地切开。和李先生相处久了，耳濡目染，许多西式礼节不用教自然而然便学会了。他是未成年，不能饮酒，罗管家特地为他现榨了一杯新鲜橙汁。李先生每餐必喝一瓶红酒。秦小游第一次和他用餐时，曾经好奇地询问，红酒喝多了不会
醉吗？他爸爸吃饭前最爱喝白酒，但被妈妈严格管控，爸爸每餐只能喝一杯，最多不超过三小杯，喝多了容易醉。李先生竟然比他爸还爱喝酒，每餐一瓶，雷打不动。他知道红酒度数没有白酒的高，可是一天喝三瓶，不醉也伤身。李先生告诉他，这是以前养成的习惯，改不了了，一天不喝红酒，便会头晕眼花，呼吸困难，全身无力。还是小朋友的秦小游得知原因，惊讶地“哇”了一声，无比同情李先生。从那以后，两人一起吃饭，看到李先生往透明的高脚杯里倒红酒，他不再大惊小怪了。只是偶尔会疑惑，李先生家的红酒有点稠，轻轻晃动时，会在杯壁留下一层淡淡的红痕。罗管家做的这一桌菜，大部分进了秦小游的肚子。别看他瘦，饭量倒不小。幸亏是长身体的年纪，新陈代谢快，运动量大，吃再多也不怕胖。罗管家从来不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原因不明。他曾经好奇地问过罗管家，对方总是笑而不语，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次数多了，便不再问了。所以，罗管家什么时候吃饭，在哪里吃，吃什么，至今是个谜。饭后，秦小游提起背包，去楼上的卧室写作业。是的，二楼有他的房间，和李先生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不回村的时候，他就来这里和李先生一起度周末。初时，妈妈不同意，觉得太打扰李先生了。直到某次周六，天都黑了他还没到家，妈妈便用家里新装的座机给他班主任打电话，得知他早已离校。当下，妈妈吓得直打哆嗦，惊慌失措地找村长帮忙，村长带着村里的青壮年，拿着手电筒沿崎岖的小公路找人，找了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只差报警时，他坐李先生的车回到了村里。妈妈看到他，按住猛打屁股。一边打一边掉眼泪，斥责他不让人省心。那会儿，秦小游也很委屈。万里镇到万宏村每天只有两趟大巴车，早上九点一趟，下午两点一趟。恰巧那天青翔足球训练馆的老板找他有事，忙了一早上，等他赶下午的车时，发现自己记错发车时间，大巴早在半个小时前离开了。为了回家，十三岁的秦小游咬咬牙，决定徒步走一百多公里的路。这一走，便走到了天黑。夜晚的小公路黑魆魆，连路灯都没有，他越走越害怕，听到山里猫头鹰的叫声，更是心惊胆战。就在他最恐惧的时候，一辆轿车缓缓地停在他身边，车窗降下，露出李先生那张俊美的脸庞。那一刻，秦小游只觉得李先生像救世主般，浑身金光灿烂，驱逐了他心里的所有恐惧。受过一次惊吓，妈妈终于松口，同意他周末不回村，可以住李先生家。秦小游一向作息规律，到了晚上十点，准时洗脸刷牙上床睡觉。第二天，他早早地起床，继续在钢琴室里练习《弗兰幻想曲》，正在厨房里烤面包的罗管家，听到磕磕巴
巴的琴音，手一抖，差点调错了烤箱的温度。秦小游勤奋好学，为了尽快掌握曲谱，在钢琴室呆了一早上。中午吃饭，他把切好的牛排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疑惑地问罗管家：“好像有点咸？”站在一旁侍候的罗管家微微切身，歉意地道：“抱歉游少爷，我不小心多放了一点盐。”秦小游咽下牛排后，不在意地说：“哦，没关系，其实只有一点点咸，不影响口感。”罗管家厨艺精湛，偶尔一点小失误还能保持食物的美味，无伤大雅。李先生端着高脚杯，优雅地喝着“红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愉快的周末总是过得特别快，下午四点整，秦小游依依不舍地向李先生和罗管家道别，出了社区，骑共享单车回学校。经过一周紧张的学习，学校终于宣布放假，学生们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般，欢欢喜喜地冲出校门。秦小游收拾了一个大包，包里装着换洗衣服，各科作业，以及一个足球。即使放五天假，学习和足球都不能松懈。当他到达大巴车站时，遇到了一同回村的小黑和阿中。“小游——”小黑兴奋地朝秦小游挥手。秦小游提着大包走了过去。“你们学校也放这么晚吗？”小黑和阿中在镇二中，学习氛围没有镇一中紧张，平时放学都早一个小时。这会儿都下午三点了，他们竟然才到车站。“我们中午就放学了。”长大后的小黑身材壮实，个头不及秦小游，他拉着阿中的胳膊打趣地说，“要不是陪他去给女朋友买礼物，也不会这么晚了。”阿中用脚拐了下小黑，长着青春痘的脸赧然。“哟，害羞呢？”小黑被踢，笑着跳开，眼里尽是揶揄。阿中恼羞成怒，握起拳头佯装揍人，小黑冲他做了个鬼脸，躲到秦小游背后，有恃无恐。“有本事你别躲！”阿中磨牙。“略略略——”小黑嚣张地吐舌头。眼看两人要闹上，秦小游连忙劝道：“别闹了，快去买票，要不然赶不上大巴了。”自从大明山开发成为旅游景点后，万里镇前往万宏村的小公路扩建一倍，大巴车从两趟变成六趟。早上三趟，下午三趟班，最后一趟四点钟发车。“哼！”阿中挥了挥拳头，表示暂时放过小黑。三人结伴去售票处买了票，上车找到位置，安心地等待发车。“要吃薯片吗？”阿中拿出自己的零食给小伙伴分享。“谢谢。”秦小游拿了一片，小黑不客气地抓了一把，顺便分享自己的五香豆腐干。要说在镇里上初中有啥好处，那可太多了，数不胜数，其中最让村里娃开心的是，镇上的超市里有各种各样的美味零食，吃得人嘴巴根本停不下来。他们为数不多的零用钱，都花在了零食上。秦小游由于坚持踢足球，注重身体健康，很少吃这些垃圾食品。他从包里拿出一只保温杯，喝了一口水，一本正经地看着小黑。“
老师说，中学生要以学业为重，尽量不要早恋。”阿中闻言，差点喷出嘴里的薯片，连咳数声，涨红了脸。“那个……我……我没早恋……只是同学……”小黑听着阿中那苍白的解释，捂住嘴巴，笑得双肩发颤。阿中再次恼羞成怒。秦小游看他这副着急的模样，没有继续说教。这毕竟是阿中自己的事，作为伙伴，提点一下就够了。小黑转了转眼珠，凑到秦小游耳边问：“你有没有收到女生的情书？”小游长得清俊，个子高，身材好，爱学习，爱运动，简直是女生眼里的阳光少年，暗恋他的人一定很多。秦小游往旁边挪去，轮到自己被调侃，脸皮薄，两颊不禁发烫。“有是有，不过我都拒绝了。”“干嘛拒绝？多伤人家女孩子的心？”小黑一副惋惜的口吻。秦小游义正词严：“既然不能接受，便要果断拒绝。”其实第一次收到情书，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心扑在学习上，谈恋爱什么的想都没想过，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觉得那情书像烫手山芋般，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周末去李先生家，他羞涩又烦恼地向李先生请教。李先生表情十分严肃，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人生的道路很漫长，未来你会遇到各色各样的人，而能够陪伴你走完一生的爱人，只有一个。在没有确定之前，不要盲目选择。否则只会伤人伤己。你太小，还没学会如何分辨感情，必须慎重对待。”秦小游认真听取他的话后，回学校把情书还给了那位女生，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可能是他的态度过于坚决，之后再没收到女生的情书，但收到了一封男生写的情书。当时，秦小游的脑袋上长满了小问号。男生为什么要给男生写情书？再次请教李先生，李先生沉默了半晌，似乎也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就在秦小游以为李先生都回答不了时，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同性相吸，无可厚非。”“哦——”秦小游似懂非懂。李先生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当真正爱一人时，无关性别、年龄、国籍、种族。只要彼此相爱，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秦小游明白了，男生喜欢男生，女生喜欢女生，都是正常的事。当然，回学校后，他一如既往地拒绝了那位男生。正如李先生所言，他现在还小，不需要考虑感情问题，目前要做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小黑不理解秦小游的想法，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尝试一下也无妨。不过，初中生谈恋爱大多纯情，顶多牵牵手，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发车时间一到，大巴徐徐驶离车站，往万宏要方向开去。扩建的小公路非常宽敞，并排可以行驶四辆大车，两侧加了路灯和户外广告牌，广告牌有布制的，也有液晶显示
屏，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路上除了他们乘坐的大巴车外，还有许多私家车、旅游车、货车，络绎不绝。秦小游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感叹家乡的变化。“可惜石大海出国了，要不然我们四个又可以聚一起玩了。”小黑遗憾地说。“嗯。”秦小游应道。三年前，石大海那位和外国男人私奔的姨姥突然回村了，坐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带两名保镖，身穿貂皮大衣，尽显富态，整一个衣锦还乡的风光模样。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个个都惊呆了，石大海父母更是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招待。那位姨姥在村里住了两天，十分喜爱石大海，夸他聪明伶俐。她年轻时生了一场病，膝下无子，如今年纪大了，要找个继承人继承海外庞大的事业。她觉得石大海很投缘，想带他国外去好好培养。石大海父母被从天而降的巨大财富砸晕了头脑，哪会反对，二话不说，同意姨姥带石大海去国外发展。尽管石大海依依不舍，但欢天喜地的父母，根本不听孩子的想法，让姨姥带走了。从此，石大海杳无音信。每次回想，三个小伙伴都是感慨万千。秦小游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小时候听石大海提起姨姥的事，他还觉得出国对他们这些农村娃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万万没想到，石大海真的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