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思念无声 却震耳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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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季安唐那里离开，他们回了苑邸。未姳爰意料之中的去处，只是没想到她哥这次竟然没有将她赶走，实在祖上积德。未姳爰对她哥的地盘并没什么兴趣，只是因为艾司慕在，她实在不想离开。
晚饭是和医膳府送来的，吃过饭后未姳爰就被她哥赶回房间去写作业。对未姳爰不满的怒视未辂亭一向视之不见。
“我有题不会，要跟司慕探讨一下。”未姳爰狡辩，她就是想粘着司慕，她们分开太久了，能重新在一起她倍感珍惜。
但未辂亭对她的情深意切仿佛在看笑话，“知道自己马上成年了吗？”多大人了还学小娃娃撒娇，家里也没人教她这些毛病，一点高中生的样子都没有。
未姳爰站在她哥书房门口，看着里面未辂亭把他那张谁都不敢碰的大办公桌上的文件放到一侧，空出中间的地方给艾司慕写作业用。未姳爰看她哥那狗腿样儿就忍住想翻白眼，这两面三刀的玩意儿。但凡他拿出对司慕十万分之一的礼貌对其他女孩子，都不至于成为云燕城让人提及色变的一大煞。
艾司慕被未辂亭扶着肩膀按在软皮椅上，跟未姳爰视线相撞后，开口邀请，“一起吧。”
未姳爰脸上一喜，腿还没迈进来，就听未辂亭冷着声音回绝，“地方太小，容不下第三个人。”
我去。未姳爰冲他哥瞪眼，脏话差点脱口而出，你这书桌都要赶上露营就餐桌了这叫小？什么误解让你好意思这么拒绝亲妹妹？咱就说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不该以礼让女生为荣吗？
艾司慕捏着书本，站起身，“回房写吧。”
“就在这儿写。”未辂亭抓着艾司慕的手腕，看着艾司慕淡淡的脸色，妥协的交待，“我出去下，一会儿来。”
未姳爰抱着作业颠颠地跑进来，经过未辂亭时就听见她哥低声警告，“在我回来前写完回屋睡觉，别磨人。”
嘿。未姳爰扭头就看见她哥已经走出书房，还假模假样的把门给带上了。就会做给司慕看，这个渣男。她是做了什么孽才被发配给这人做妹妹？
不满是一回事儿，但真要跟未辂亭反抗什么未姳爰还是不敢。跟爸妈不一样，未辂亭对她好但从不惯着她。不能碰的线就是不能碰，你要非碰就必须接受教训跟惩罚。她爸妈说了，要不是从小到大有未辂亭这么管制着自己，她跟多数同龄孩子一样也会是无法无天闹得跟家里关系很僵的那种。毕竟打记事起她爸妈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就别提有多余时间教养她跟她哥了。
未姳爰写完作业的时候未辂亭还没回来，她盯着墙上的时间跟艾司慕聊了会儿天，才不情不愿拖拖拉拉着回房睡觉。艾司慕特别喜欢未姳爰孩子气的样子，她觉得这是只有足够幸福的孩子才会呈现出的状态。没受过什么磨难，被保护的很好，所以连行为举止都透着天然的气息。
她很羡慕，却从不嫉妒。艾司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着别人幸福的样子，她都会心生愉悦。就像这种名曰幸福的滋味，她也曾品尝过一样。
未辂亭回来的时候艾司慕还在书房里，坐在书桌前用他的电脑查资料。听到开门声艾司慕掀了掀眼角，看着未辂亭走过来，顺手把电脑给关了。
未辂亭身上带着入夜的凉气，还有很轻微的消毒水味道，艾司慕微仰着脸，目光落在未辂亭肩上，“换过药了？”
未辂亭笑着点头，手指点在艾司慕鼻尖的小痣上，“要看吗？”
艾司慕眨了下眼，收回视线落到桌面的课本上，粉红的耳尖暴露在未辂亭眼中，像粉透的水晶，可爱的紧。
未辂亭俯下身，伸手将艾司慕整个抱进怀里，声音像霁月的风，柔的不可思议。
“司慕，我没事。你别慌，别怕。”
艾司慕将脸埋在未辂亭怀里，静静听着并不说话。知道艾家对未辂亭出手，她的确是慌是怕的。那种后知后觉的无力感让她感到失控。她不知道自己手里抓的这一点仰望还能坚持多久。她什么都没做就失去了一切。她那时还小不知道该向谁讨个说法，那些将她突然打进万丈深渊的也曾是对她笑脸相迎，温声以待的亲近之人，她甚至也曾在那些人身上感受过喜欢跟善意。可那些都是假的，虚假面具的后面藏着巨大阴谋。艾司慕想不明白，一个人再坏怎么能坏到杀人呢？以前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只是现在的艾司慕不会再想这些无谓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许多没理由的事发生。既然有的人爱你没理由，疼你没理由，看不顺眼跟要你死的人当然也可以没理由。
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点能抓住的仰望了，为什么那些人还不死心，一定要逼她以牙还牙才可以，为什么？
未辂亭感受着艾司慕在自己怀里无声的抽泣，这个要强的女孩子总是在愤然出战后再独自偷偷舔伤。当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后，她连被宠的资格都不敢再奢求。所以即便现在的身体是捡起满地的碎骨粘起来的，她也不允许自己在那群人面前倒下。如果哪天她真的命止于此，也不过是去见等她许久的亲人，但给她仰望的这些人，让她又活了许久的这些人，是她绝对不允许被连累的逆鳞。
谁都不能伤他们，哪怕是为了艾司慕自己。
“司慕”未辂亭抚着她的背，他喃喃着问，“你要再有什么，还让辂亭哥哥活吗？”
怀里的少女在听到未辂亭的话后抱紧了他的腰，湿润的小脸埋在未辂亭的肩上，可怜兮兮的呢喃了声，“辂亭哥哥”。
未辂亭的整颗心都碎了，“我的好司慕，辂亭哥哥的命都给你，试着依赖我。”他说，“你要给辂亭哥哥机会保护喜欢的女孩子，也要给我机会好好爱你。”
“可我太糟了。”艾司慕在他肩上摇头，否认了自己也拒绝了未辂亭。
“是吗？”未辂亭侧脸看着她，扯唇笑了下，“可我这么糟司慕也没嫌弃我，更没推开我，要不是喜欢司慕，辂亭哥哥早就是做尽坏事的万恶之人。说到底，还是艾司慕救赎了未辂亭。”
艾司慕淡淡的笑了下，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她都快模糊了事情的真实性。
“睡吧。”未辂亭的唇似无意般擦过艾司慕的唇角，像极了隐秘的试探，浅尝辗转前的美味糕点，只敢压着汹涌澎湃的心跳点到为止。
“辂亭哥哥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司慕放心睡。”
艾司慕伏在未辂亭肩上，轻轻恩了声，没过多久便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未辂亭笑了，直到此刻他才敢明目张胆的将吻落在艾司慕唇上。
羞涩的慕恋在不被察觉的地方偷偷进行了好些年，相差九岁的一见倾慕未辂亭在第一眼就在自己身上标上了艾司慕的名字。那时他想，他们两家关系那么好，等艾司慕长大他便能顺理成章娶到她。可命运开了个多大的玩笑，未辂亭的爱恋还未宣之于口他就把喜欢的女孩弄丢了。历经重重回来，谁都不是那时的人，未辂亭心底滋生了十多年的情感，也只能隐在口中不敢轻易表露。
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这样小心翼翼的爱着，未辂亭都觉得好甜。大概是因为这份甜里的人是他跟艾司慕的关系。他曾最看不上那些情窦初开的情绪，此刻满满堆积在心里，心慌慌的，乱乱的，像是急着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快的不可思议。
未辂亭将熟睡的少女轻手轻脚放在自己的大床上，少女暇白的皮肤跟暗黑的床单撞击出极端的色差，未辂亭看在眼里暗暗的想：苑邸的颜色该换了。
艾家出事，艾司慕消失后未辂亭的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苑邸是他为艾司慕准备的房子，从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开始着手，从选地段，设计图纸到房子的落成装修，他都是亲力亲为在做。未辂亭不懂设计，但为了艾司慕他半路学习，就在念书考试后的夹缝时间里。
未辂亭没想过哪天要告诉艾司慕自己所做的事。苑邸建成的时候未姳爰十二岁生日快到了。艾司慕的生日就比未姳爰晚半年。未辂亭想，等艾司慕十二岁生日那天就带她来苑邸，然后把苑邸的钥匙给司慕。可以想见艾司慕那张娇艳的小脸上，笑时弯起的眼睛必定像极了夜幕的繁星，耀眼非常。
天公不作，老天蒙了珠，未辂亭的心意还没来得及送给艾司慕，艾家便出了事。之后在马不停蹄找寻艾司慕的那些年里，苑邸成了未辂亭唯一的归处。闭空的苑邸是未辂亭的朝思暮想，他所有坚持都寄托在这里。可苑邸俨然也成了捆绑未辂亭的枷锁，看不见的幽冥铁链禁锢他的手脚，深扎地底。
苑邸的用材清一的暗黑。即便白天也被厚重的窗帘挡着光，如同处在阴幽的棺柩内，等待时间破棺成煞。那个时候的未辂亭佛也渡不了他，他来人间一趟，成佛或魔都系在艾司慕身上。找回艾司慕他就斩断铁链升天成佛，找不回艾司慕便由着幽冥铁链将他坠入冥府落地为魔。
老人常说，念想念想，人若没了念想，怎么活都无望。未辂亭这个人向来自大，自大到从不信命。一天找不回艾司慕他的念想就断不了。也得幸于他的不认命不信命，找寻近六年后，未辂亭找到了他的念想。
没有升天成佛，也不必坠地为魔，未辂亭什么都不稀罕，他只想留在人间守着他的念想，好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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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爱情里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