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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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张西阳起得很晚,临近中午方才睁开眼睛。一年多得军旅和战争,每日得厮杀得在死亡边缘疯狂的试探的生活让这个少年肾上腺素飙升感觉刺激的同时也感觉到有些疲惫,眼下在皇宫大内这种环境里分外安心,张西阳是完全彻底的放松下来,睡得极沉。
走下床榻,伸个懒腰,殿外的小黄门听到动静将还在散着热气的吃食放在外殿的桌子上,一同送进来的还有浆洗过的征衣,破了的笠帽被宫女用同色的细线密密的缝好,几乎看不出原先的裂痕,罩甲被套在专门放置盔甲的衣架上,淡淡的血腥味还在,张西阳微微一笑,看得出来昨夜有人连夜修复了自己的甲并且上了油,轻轻地嗅了一下,他有点迷恋这种味道,战场的味道也是战士的味道,早知道就把自己全套的重甲穿过来了,不过随即又摇摇头,一整套重甲加起来都快七十斤了,再加上自己这一身分量,一路从边疆跑回京城,别说时间了,光马都得跑死几十匹。
早点是一大碗肉粥,几碟小菜,蒸的白白的大馒头,还有一盘甜点,陈忠特意嘱咐过军中的厮杀汉子饭量不比常人都要大份足量。
张西阳吃的很舒服很饱,揉揉肚子的时候又有宫女送来水果茶水,微微一福礼便退了出去,张西阳看的有点脸红,军中又哪里见得这等碧玉。
一时窘态被陈忠撞了个正着打趣的笑了笑又把张西阳闹了个大红脸。
“作夜歇息的如何?”
“回陈总管的话,休息的极好。不知末将何时可以回苏帅处复命。”
陈忠笑问道:“如此急切?”
“回总管,来时苏帅曾有令速回,不敢耽搁。”
陈忠坐下看着桌面净光的碗碟说道:“到底是年轻人,端的好胃口。”
“陛下昨日已有口谕,以后你便在宫中当值了,为北宫宿卫营队正划归东宫卫率府,莫非忘了不成?”
张西阳一时语塞,这才想起,连忙请罪。
陈忠挥挥手说道:“无事,不必如此谨慎,陛下对我大郑功勋之人向来宽厚,而你昨夜留宿宫中更是莫大的恩宠,当要好生办差才是。”
张西阳又是连连谢恩。
“好了,咱家这次来也是陛下口谕。”
张西阳一听,刚刚放下的心又立马提起,拜倒在地。
“赵王不日将代陛下与太子南下慰劳前方将士,着张西阳随行候命并陪同赵王练习箭术。”
“微臣领旨,拜谢陛下隆恩。”
“嗯,起来吧。”
被嘱咐完的张西阳便收拾收拾准备出宫了,虽说皇帝任命自己为宿卫营但是也得安排好自己的落脚。想想自己一个小卒子居然可以在皇宫里留宿醒来还有人伺候着吃早膳,张西阳悄悄用力捏了下自己,嘿,真疼,是真的。
出了殿门外面便是绿树如茵鲜花为海,错落的精致在御内大家的安排下显得宁人精美。
昨日匆匆忙忙,此刻方才有心思欣赏这帮景致,四月的天还没那么热,有时候风吹过来还有丝丝凉爽。
带路的自然不可能是陈忠,被指派的一个小黄门一路低着头脚步有点碎有点急,偶尔会碰到内宫二十四局院的大太监,两人躬身等在路边,张西阳有些好奇一直低着头是怎么老远知道过来的人比自己官儿大的?
年轻人对于不耻下问的接受还是相当高的,不懂装懂也就那么一些自命清高之人,当然也是觉得不自在硬生生找个话题。
小黄门头也不回,依旧低着头,只不过张西阳听到一声浅笑,有点发苦:“张队正说笑了,小人不过刚刚提的九品小黄门,能在这皇宫大内走动的哪个不比小人地位高。”
张西阳一时不该说什么是好,挠挠头,总感觉自己似乎问在了对方痛处。
小黄门又说道:“宫中不比军中,在这里需要的是察言观色,然后才是干才等等,可是就察言观色四个字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学不会找不着路。”
张西阳脱口而出问道:“这是不是可以说兵法上的知己知彼?”
小黄门一想,随后一乐说道:“是极是极,知己知彼。张队长果然才思敏捷。”
张西阳连忙谦虚到:“哪里哪里黄门过誉了,还不知黄门贵姓?。”
小黄门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诧异的问道:“张队正是问咱家叫什么?”
这个问题让张西阳有点摸不着头脑,有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小的可是个阉人,而且还只是个从九品的小黄门。”
张西阳看着跟他对视的小黄门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抱拳躬身说道:“敢问阁下尊号。”
“尊号?自不敢当,小的原名卢书渝,宫内都叫小渝子。”
“卢中官。”
“张队正。”
“请。”
“请。”
张西阳有种感觉,似乎前面带路的卢书渝背稍微直了一些。
一路上卢书渝不时为他介绍一些皇家精致,无人的路上也彼此聊聊趣事,张西阳并不知道,今日无意识中的一个举动在后来会有多大的助力。
很快二人便走到宫门口,卢书渝与值班军士核对堪合信息示意张西阳随自己一同走。
张西阳问道:“中官怎也出宫去?”
卢书渝说道:“张队正头一次入京,很多地方不熟悉,兵部这些地方怕也不知晓,所以老祖宗命咱带着张队正走一遭,把诸事都办妥了。说实话咱入宫快有十年了,这十年来出的十次宫,这次还是托张队正的福啊,这京中繁华可远胜他处啊。”
“那便有劳卢中官了。”张西阳笑道。
“无妨无妨。”
平京城当中最繁华的还要属建安大街的闹市从平京城还叫邺都的时候便是,两侧店铺应有尽有鳞次栉比,中间道路宽百五十米长五里却依旧人流接踵,喧嚣声中的热闹是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比拟的。
张西阳从东南而来,虽说东南三州是税赋重地,历来繁华,但是打了三年仗再好看的碗也漏风了,各地的民生维持都提心吊胆的又何谈繁华?至于西北,那里最繁华的除了米店便是打铁铺子,其他的通通后面排队。
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从胭脂铺子里笑着跑出来又进了旁边的成衣铺子,饭馆的小二站在门口殷勤的招揽顾客,碰到有钱的老主顾立马先哎呦喂的一声然后把笑脸显出几分夸张然后点开疾跑躬身过去,嘴里的吉祥话变着样,总有几句让人听得心神喜悦,小孩子则在大人的视线中玩闹,街上来往的人流不时被碰一下撞一下什么的根本无法影响他们的乐趣,小孩子在快乐方面更容易简单也更容易专注。
从宫门出来走过二百米长的净街便是建安大街闹市,在走完这五里向左一拐便是诸衙门坊,方才还鼎沸的热闹在转个弯之后荡然无存,只能听个响。
六部衙门都是接连在一起的有单独的巷子,郑人懒得想名字便直接唤作六部巷。刑部和兵部的衙门一个最后一个倒数第二的排在巷末。相比于吏部的威压礼部的优雅户部的忙碌和工部的霹雳哐啷刑部甚至都显得阴森。纯黑的色调本就神秘再配合上刑部内几乎没人活着走出来的地牢,而且大郑的皇帝规定民告官需先挨五十大板,但是若是来了平京城的诸官坊六部巷,从头走到尾没有害怕没有犹豫那便只需要挨二十板子而且挨完之后刑部必须有一个服众的交代,当然不排除有那种胆子大的,但是没有冤屈谁又愿意来此寻晦气,在六部巷的巷口刑部有一个专门的班房做的便是这等事。
张西阳随着卢书渝穿过闹市,进入六部巷方才觉得清净,说来也奇怪方才还喧闹到刺耳,进了这六部巷却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卢书渝看看张西阳回头张望四周寻看疑惑的样子笑问道:“张队正可是不明白方才热闹无比,为何走了不到百步到了此地便突然净了下来?”
张西阳回道:“中官当真入微啊,正是有此疑惑,此地不凡,不见高墙阻碍仅仅百步便声音便成寻常,不知为何。若行军碰到这种地方即便老兵都很容易判断失误。”
卢书渝笑笑说道:“怎么可能,此处的安静不过是用了特殊的材料,可是这等材质除了宫中也便是这里了,断断续续光材料就收集了百年几乎把整个大郑都翻遍了才有如今的规模,其他地方有哪有这么多。”
“而且此处阴气甚重,你想想刑部的大牢里这二百年能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是在这里没命的,就算前楚这里也是刑部,这可就不止二百年了,不免有些冤屈,平常人别说进去,便是路过都觉得渗人,自然也就觉得安静了。”
卢书渝接着说道:“刑部主刑杀,兵部主兵杀,也就兵部在旁边压一压这种气势,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是何等惊魂。”
“原来如此。”张西阳不由得心生感叹。
“到了,这就是兵部了。”
兵部很好辨认六部门前只有兵部的门卫是一身漆红硬皮甲,脚上皂靴,头顶皮兜,竖着得帽枝插着红羽,腰间挎着军中标配得直刀,一手插腰一手按着刀柄,再加上魁梧彪悍得外形,显得很是威武。
卢书渝带着司礼监的腰牌,还有陈忠这个司礼监扛把子的凭证自然是畅通无阻,门口的护卫恭恭敬敬的目送二人进了大门,值守大门的伍长还飞快的跑去报告堂官。
不管在什么地方,有人总是好办事的,张西阳站在那里看着卢书渝熟练的把腰牌一亮,武选司的正六品的主事立马屁颠的拿着簿子跑到员外郎的办公房,接着员外郎又带着三人跑去郎中的公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所有的手续便齐备了,接着去武库司领取盔甲兵刃而且还可以试穿挑件合体合身的。
走出大门的张西阳回头看着大门上的鎏金大字依旧刚劲有力,门口的士兵依旧威武,再抬手看看手中的百炼直刀,腰牌上的队正字样,嘿,皇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