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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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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陆斯哲分道扬镳后,诚王立刻赶去永安殿给荣贵妃请安。

诚王妃欧阳淼淼今日正好也在永安殿陪侍荣贵妃,一见诚王怒容满面,少不得问上几句。

诚王一句话屏退内殿所有宫人,将前因后果与荣贵妃和欧阳淼淼说了一遍。

“平素瞧他阿谀谄媚,只当是他混迹官场,用于自我保护的手段,如今见识到他的泼皮与无能,从前的阿谀谄媚便令人不忍直视。”

诚王的怒言,在欧阳淼淼听来,倒不算什么大过。

她起身给诚王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的端了送过去,温言浅语:“妾身以为,陆尚书可算个聪明人。”

诚王皱眉一瞪:“爱妃何出此言?”一气之下,连到嘴的茶,都放下不喝了。

“殿下息怒。”欧阳淼淼将茶又送到诚王手中,面色无惧道:“殿下您想,常之杰是南阳郡主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才生下的孩子,被南阳郡主溺爱无度。如今,郡主年事已高,就算护短护得无法无天,众人也只会认为,郡主是老了,犯糊涂。普天之下,谁会同一个犯糊涂的老母亲计较?天下人都不计较的事,陛下却去计较,那就不是明辨是非,而是落人话柄。让一个将自己声名,看得比命都重要的皇帝,去做一件落人话柄的事,殿下觉得可能吗?所以,陛下只能斥责陆尚书无能。陆尚书精通人事,焉能不懂这个道理?”

“他懂他还跑到父皇面前一通狼嚎?”

诚王已然被说服一半,口气好了许多。而对于诚王剩下的这一半质疑,欧阳淼淼自有见解:“妾身恰恰认为,如若没有他跑到陛下面前哭诉,那才真说不准,他是真懂,还是假懂。”

“这话怎么说?”诚王上了心,急促而问。

欧阳淼淼依旧温情如水的神情,似乎在告诉诚王,一切尽在她掌握中。

“殿下试想一下,”这个聪慧过人的女子轻言慢语,不见一丝得宠女子被倚重时的忘形:“一切若真如陆尚书所言,常之杰拒不履责,失职在先,他身为礼部尚书,又是陛下钦定的主办人,当众参上常之杰一本,岂不更好?”

“朝堂议事,当众参奏?”诚王的语气略显迟疑。

欧阳淼淼眸色恬淡,语速仍在不温不火中慢慢推进,已然是对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换而言之,就是将这件事摊到明面上,让群臣论公道。公道当前,南阳郡主的面子就可忽略不计,陛下就可为平息众议,撤下常之杰的协理之职,改任他人。如果是这个结果,陆尚书的后顾之忧便迎刃而解了。退一步来讲,即算陛下坚持不肯撤下常之杰,日后,真要因此出了纰漏,陛下怪责,当日为陆尚书论公道的殿下和大臣们定会站出来,替他鸣不平。众人鸣不平,陛下焉还会真的罢了陆尚书?”

诚王点点头,疑虑尽消。欧阳淼淼又以问代答,将真相呼之欲出:“放着一劳永逸的上上之策不用,却私下跑到陛下面前自讨苦头,殿下不觉得奇怪吗?”

“父皇不想落人话柄,所以袒护常之杰。可如果陆斯哲为了自保,当众参奏,那么,不管是父皇碍于公道,撤下常之杰,换人接任,顺利办下国宴;还是等到宴席出了岔子,想要怪责时,因群臣鸣不平而饶了陆斯哲。两种结果都非父皇本心,而是被群臣劝诫的不得已。难免心里会不痛快。”诚王迅速道破个中深意:“君主不痛快,臣子岂能痛痛快快?”

“殿下英明。”欧阳淼淼莞尔一笑:“对陆尚书而言的上上之策,对陛下却是下下之策。陆尚书为免将来日日不痛快,所以才跑去陛下面前哭诉。一来,是免让陛下因自己而陷入被动;二来,是向陛下证明,国宴之事,他一直亲力亲为,不遗余力。”

“不错,”诚王露出几分对人赏识时,方有的欣喜之色:“他明着是去自讨苦头,实则是去显摆辛劳。这很符合他一贯做人做事的风格。”

荣贵妃端坐一旁,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似乎对时局、朝政,不甚关心。

事实上,这个因有四分之一外邦血统,容貌比北庆女子更显妩媚的贵妃,在助力儿子问鼎帝王的道路上,的确不如钟太后、瑾贵妃那般尽心尽力。

从她入宫几十载的生活乐趣来看,比起功利算计,她在服饰上的智慧更让人津津乐道。而这一点,这对母子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都偏好艳丽的颜色。所以,临到老了,这位贵妃娘娘仍是后宫中一抹靓丽的风景。

诚王夫妇相商相议,渐入佳境,这道靓丽的风景突然开口:“既然他这么有手段,那为何又低三下四的去求穆王?”

欧阳淼淼冲着这抹风景淡淡一笑:“因为陆尚书在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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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是在保殿下的颜面。”

“笑话!”荣贵妃嗔道:“他一个臣子,办事不利,是他没本事,哪来的脸攀扯皇儿?”

比起荣贵妃的浅薄,诚王稳重许多,以事论事:“陆斯哲替本王办事不假,但国宴一事,本王既未向父皇为他延揽,也未在朝臣面前替他作保,一切全是他分内之事,扯上本王,是否过于牵强?”

欧阳淼淼淡定反问:“殿下不是说过吗?陆斯哲先后派了几拨人去公爵府,却独独不肯亲自走一趟。殿下以为,这真的只是他碍于面子?”

陆斯哲虽说是诚王亲自招致麾下的贤人,但在今日之前,贤不贤的,那都是招揽人心时,用来客套的虚话。但今日此刻之后,因为欧阳淼淼,诚王已对此人另眼相看。所以,他很肯定,陆斯哲不会单纯因为拉不下脸,便不登门求人。

因为,不要脸,才是陆尚书游走官场的利器。

便道:“说来听听。”

“常府内的恶犬不识人,但常府的管事眼不瞎,他明知来的是礼部官员,还高调纵犬赶人,殿下以为,这真是一个奴才能干出来的事?”

“自然不可能是一个奴才的主意。”诚王理所应当道。

“殿下所言甚是。”欧阳淼淼轻点一下头:“南阳郡主不过问府中事已久,公爵府一应大小事,皆由常之杰说了算,以此据推,便可推出,此事应为他授意。”

这个结论,诚王一点都不意外:“除了他,岂还会有别人?”

欧阳淼淼笑而不否,却话锋一转,故作惊奇:“可话又说回来,南阳郡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里接二连三的闹出这么大动静,她当真不知吗?”

“她哪里是不知,她是为了偏袒自己的儿子。听到,装没听到;知道,装不知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重点就在这里。”欧阳淼淼不再卖关子,一气呵成道:“南阳郡主偏私,常之杰狂妄,所以,公爵府才敢公然放狗轰朝廷官员。陆尚书虽为二品,却也只是个不沾皇亲没有门荫的普通官员,他登门,常之杰未必肯收敛。诚如殿下所说,陆尚书一直在替殿下办事,是殿下的人。常之杰若真不懂审时度势,放狗驱他,殿下以为,那些看热闹的旁观客,仅仅只会笑话陆尚书无能?”

“不错。打狗还须看主人。有谁会去看一条狗的笑话,还不都是想看这条狗主人的笑话。”诚王顺着这条被欧阳淼淼翻出水面的隐暗之线,再往后一深思,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南阳郡主在朝中虽无势力,却也是宗亲之中辈高位尊的长者,多少还是能影响一些宗亲的判断。他们母子向来同心,常之杰若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陆斯哲,难保不会让人误以为,南阳郡主对本王心有不满,进而影响到宗亲们对本王的看法。”

“殿下思虑深远,审事独到精辟,臣妾敬服。”欧阳淼淼浅浅行下一礼,头一抬,眸中柔光,凌厉无比:“好在,陆尚书善读人心,还不愚钝,未给殿下添乱。”

诚王心有庆幸:“看他当年对陈宗河的手段,本王就知此人不单只会阿谀谄媚。”

唯独荣贵妃仍是一头雾水:“这跟他求穆王有什么关系?”

“母妃怎还不明白?”母亲面前,诚王相当有耐心与孝心:“常之杰是鸿胪寺卿,他不拿礼部当回事,但不会将自己人拒之门外。所以,找个鸿胪寺的人去公爵府登门,乃是当前最佳破解之道。但以常之杰的傲慢,这个人又不能随便找。至少,身份、地位都必须符合进出侯爵府的标准。纵观鸿胪寺列位官员,也就只有两位副卿能堪当此任。”提到这两个候选人,诚王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缕讥笑:“相较而言,娉婷郡主的面子,自然是无人敢怠慢。但肖青云那小子,堪称第二个常之杰,陆斯哲若求他,必是乱上添乱,白忙活一场。而穆王就不同了,他是无权无势,但总归是个循规蹈矩的郡王。南阳郡主母子不看佛面也得看僧面,还不至于敢难为皇帝的儿子。所以,陆斯哲找他,才叫找对了人。”

“可穆王终究是没有答应陆尚书。”

从欧阳淼淼这份紧随其后的担忧中,已然证实,诚王看破的真相,她早已看破。

诚王用心一想,突然大笑起来:“这有何难?等会宴席一散,本王当着宗亲的面,替陆斯哲向穆王提上一提,他焉好再推托?”

“殿下若开口,此事定然没有不成的。”欧阳淼淼顿了一下,眉心轻锁:“那要是穆王真将此事办成了,殿下是否打算让诚王府欠穆王一个人情?”

诚王敏锐的察觉到,这不是一个字面意思的问题,正眼直视欧阳淼淼:“爱妃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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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淼淼适时提醒道:“殿下可还记得,在戚小将军未到洛城时,郑尚书曾与殿下进谏之言?”

“他让本王暂且与穆王交好,哪怕做不到交好,也应和善相待。”话到此处,诚王眉心一沉:“本王明白你的意思,倘若穆王真帮陆斯哲渡过这次难关,本王必借此契机,还穆王一个人情,与他暂时交好便是。”

“有殿下这句话,郑尚书的布局就算成功了一半。”

对于自己另外一个马前卒,诚王是相当满意且信任的:“他是心思缜密。”由衷赞道。

这通话聊完,诚王心境焕然一新。他伸了个腰,刚将筋骨舒展开来,荣贵妃的贴身宫女玉姑姑带着一个太监入了殿。

这太监正是诚王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此刻前来,是告诉诚王,盛帝已准备动身前往晨祈殿。

诚王二话不说,带着这名太监前往晨祈殿的路口迎驾。

而此刻,晨祈殿内的情况,一如盛子萧所说。除盛帝、奕王和诚王未到场外,被邀的诸位皇亲皆已在殿内等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盛子萧与戚平进殿时,他们正三人一伙五人一堆围站成一团,每个团体又都有着各自热衷的话题。

譬如,铭王爷所在的那个小圈子,聊玉石聊得热火朝天;而以娉婷郡主为中心的几位年长王妃、侯爵夫人们,更将焦点聚集在儿女婚事上。另一边,没有封号的皇子与世家子弟,对诗词歌赋的热衷程度,明显大过建功立业;年轻的公主们则钟情聊胭脂水粉、服饰头品这些女子专属之物。

盛英盈也是刚到,但面上已流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四处一张望,正好瞧见迈入殿内的盛子萧与戚平。

盛徽澜对自家姐妹们的爱好同样深感疲惫,一见盛子萧,精神倍增的迎了上去,盛英盈紧随其后。

相比两位公主的随性,作为今日宴席主角之一的戚平,就没这么轻松自在。

他第一次入殿时,来宾远没有此刻这般整齐,陛下口谕又来得及时,简单招呼一声,便匆匆离去。现下,时间宽裕,又有如铭王爷、娉婷郡主这等身份尊贵的长辈在场,身为晚辈,少不得一个一个去认真拜见。

“你竟放心让他独自前去应付,也算勇气可嘉。”终于乐得耳根清净的盛英盈,望着戚平那副疲于奔命的样子,小声揶揄。

盛子萧当然不放心,转头冲盛徽澜会心一笑:“去吧,替子萧哥哥帮帮平儿。”

盛徽澜绽露一抹明媚笑容,愉快的接下这个任务。

有了庆阳公主的胡搅蛮缠和鼎力配合,戚平的应付终于变得有章有法,渐入佳境。

盛子萧收回关注的目光,冷眼将全场扫视一圈:“好一场徒有虚名的家宴,父皇这回可真是用足了心。”

嘲讽的语气,令听出端倪的外戚公主柳眉轻轻一扬,无不赞同道:“是呀。为防姑母出言败坏兴致,禁后妃出席;为免忠心镇国公的将士们寒心,与爹爹交好的皇亲一个未请。陛下费尽心思营造的这份祥和,穆王殿下可不要辜负才好。”

眼神冷漠的皇子缓缓回笑:“曦月公主这话怕是有所不妥。”

盛英盈仰起下巴,自信自己没有看错:“陛下睿智非凡,怎会不知戚小将军看一百听一千,都不如穆王殿下一句话管用?与其费力用一场接风洗尘宴,软化戚小将军少小离家的怨恨,倒不如给穆王殿下编织一个虚幻的锦绣前程更能见效。”

一个不涉党争远离朝政的女子,尚能一眼洞悉的真相,为何那些浸入朝局多年,深谙官场之道的人,反而看不明白呢?

盛子萧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透着一股捉摸不定的语气小声道:“天不遂人愿,大抵就是如此吧。”

盛英盈目光一顿,似对“天不遂人愿”这几个字略有几分不解。但因她另有更迫切需要讨教的问题,所以,眼前的不解,等日后再寻机会。

“我早该想到,你师弟是他。”盛英盈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小声道。

“那你现在仍然还未想到,又想知道的,是什么?”盛子萧知道避不开,干脆主动问出盛英盈话中潜藏的核心问题。

盛英盈微愣了一下:“过去十年间,他可也曾暗地里潜回洛城?”

“没有。”

“如果没有,那他是何时与鄢都指挥使大战一场的?”

“事情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盛子萧叹了口气,正准备与盛英盈详说,一个聒噪的声音犹似一把刀锋凌厉的斧子,从二人身后生生劈了过来:“曦月妹妹,你同盛七哥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热乎?也算我一个呗。”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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