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戚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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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龙文看着严世蕃的来信,一股股寒意从心底生出,迅速的蔓延至全身。
信的内容是要他同煞门门主崔酩联手,干掉朱希孝和陆言渊。令罗龙文胆寒的是他从信中看出景王和严家父子想收了崔酩及其手下那帮杀手做暗卫。这几年,他一直庇护着这个杀手团伙,他们若突然到了景王府和严家做事,那不就等于自己有把柄被攥在崔酩手中了吗?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若发现手下同杀手组织有渊源,自会是另一种看法。最要命的是景王此次狼狈回京,朱希孝因何对天曲戏班的地下密室机关那么熟悉,崔酩头脑相对简单,不会深想,可是景王和严家父子就不一样了!
罗龙文正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之际,小厮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大人,该用午饭了!”
罗龙文烦躁的将刚摆在桌上的饭菜全部推在地上:“去去去,别来烦我!”
可他的眼睛立即就被撒了满地的饭菜吸引了,原来米饭中竟藏了一张信笺。
小厮见状,立即跪倒在地:“大人饶命,这饭菜从起锅就没离开小的的眼睛,小的真不知怎么回事。”
罗龙文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小厮立马毕恭毕敬的捡起信笺交到罗龙文手上。
“你先出去吧,我喊你了,你再回来收拾这一片狼藉,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
“是是是,小的一进屋就失手打翻了饭菜,本就什么也没看到。”
小厮离去后,罗龙文才打开信笺。
看到笺上内容,他先是有片刻的错愕,紧接着便是大喜过望加心惊肉跳——真是天助我也!
子夜时分,罗龙文依然端坐于桌前,有人推门而入,他便点燃了桌上的灯烛:“玲珑夫人,在下静候多时了。”
玲珑夫人有些惊慌:“你竟然敢点灯?”
罗龙文将信笺摊在桌上,食指轻扣桌面:“依夫人信中所说,在江南颇具名望的仇影仇老爷是狼道宗主,浙江赫赫有名的沈记绸行和吴记商行都是狼道的产业,狼道宗主仇影的真实身份是夏言的侄子夏克承。夏克承组建狼道,为的就是同朝廷做对,替他叔叔夏言报仇,他现在的名字‘仇影’的意思就是‘仇恨的影子’。而狼道之所以有如此之大的威势,全仗朱希孝的庇护。朱希孝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李夏昕,正是夏言的孙女。所以,我们是在抓捕夏言案的余孽,没必要偷偷摸摸。”
玲珑夫人娇笑一声:“罗大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已是有办法了,说来听听。”
罗龙文得意的一笑:“当然,不过,罗某不便出面,夫人可以去找浙江巡抚兼按察使郑停云。他最为倚重、亲近的门生陈栋是死在小阁老的手上,所以,皇上不会怀疑他是受了严阁老的指使而栽赃陷害。抓了人,直接送往京师,沈磊和吴剑这两人的口供至关重要,千万不能让他俩出事。至于那个李夏昕,她是景王殿下看中的人,最好不要动。”
“近些日子,朱希孝和仇影同胡宗宪过从甚密,万一这个郑停云怕得罪顶头上司,不肯同我们合作呢?”
“夫人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只有同行才是真正的仇家’。郑停云对胡宗宪这位火速升迁的顶头上司,恐怕已是由‘羡慕嫉妒恨’升级到想取而代之的地步了!”
玲珑夫人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罗龙文对面,“听闻罗大人早年被派到倭寇头子徐海身边做内应,将整个徐海集团搅和得离心离德、嫌隙丛生,间接导致了徐海集团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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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一直以为是有人为了夸大罗大人的功绩,而将事实演义了。今日看来,罗大人确实是有耍耍嘴皮子就能让别人去冲锋陷阵的本事。”
罗龙文微微一笑:“若罗某没有猜错的话,夫人名下的玲珑绣庄也是狼道的产业,夫人也应该是狼道的肱骨人物,为何出卖主子?”
“为何?奴家跟了仇影七年了,对他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的打理着他交给奴家的生意,所求不过果腹而已。前段日子,他突然抽调了几十万两银子去给戚家军买军备,这两天,又闹着要卖掉帮中的田产和商铺,说是去造船。再这样下去,辛辛苦苦多年,到头来却是给他人做嫁衣裳,所以,奴家只能另寻明主了。”
“那不就结了吗,夫人放心,此事要是成了,罗某保证夫人此生有吃不尽的美味、穿不完的锦衣。”
玲珑夫人起身行至门边,又回头道:“奴家知道罗大人是在唬奴家,事成之后,奴家只要玲珑绣坊。”
烈日当头,戚继光正在院中追着一只鸡跑来跑去。
戚夫人在屋中大声喊道:“搞什么呢,连睡个午觉都不能安静。”
“我想杀只鸡炖汤给夫人补补。”戚继光总算抓到了鸡,双手卡着鸡脖子,鸡拼命扑腾着翅膀,发出“咯咯”的叫声。
李夏昕从大门走了进来,低声道:“我知道,将军想见王姐姐,可王姐姐不想见你,炖鸡汤的事还是交给我吧!”说罢从戚继光手中接过鸡,往厨房走去。
“我既然都亲口说了要给夫人做鸡汤,就一定得做,你在一旁教我怎么做就行。”戚继光在厨房转了一圈,然后站在李夏昕身旁,看得出来,他对自家的厨房可是相当陌生。
李夏昕将褪了毛的鸡放在盆中,长叹一声:“将军,您这样没用的,王姐姐已经决定回南溪了。”
戚继光一听,顿时就急了:“不,不能让她走,这一走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李夏昕苦笑着摇头:“王姐姐的性格将军最清楚了,一旦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此事我帮不了将军。”
“不,你可以的,将你在花街捡的那个小孩儿送给我们吧!”
“安儿!”李夏昕心上仿佛被人狠狠的捶了一下,眼底涌起的水雾使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此生若不能与朱大人相守,她肯定也不会再嫁给别人,安儿将是她唯一的孩子,而且,这两个月的陪伴,她已经有些离不开这个小家伙了!
李夏昕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滴,更咽的道:“容我想想。”
李夏昕端着鸡汤进屋。
戚夫人问道:“怎么没带安儿?”
“我娘说怕下雨,不让我带。”李夏昕说着将鸡汤放桌上:“戚将军熬的,妹妹我生平第一次教徒弟,尝尝看成果如何?”
戚夫人似乎笑了笑,面上依旧没有丝毫神采:“你要想说什么尽管说,回了南溪,不知何时才能再听到你这张小嘴叽叽喳喳了!”
以前的戚夫人王月娇,犹如一柄刚出鞘的利剑,光芒四射,现在却像一朵被霜打了的菊花,了无生气,李夏昕看着很心疼。
不过,她还是想趁机问一些问题:“王姐姐,令尊大人是堂堂总兵,他老人家有没有跟你说过收复河套之战若真打起来,我大明胜利的几率有多大?再比如,有跟戚将军一般厉害的将军做统帅,河套是不是就一定可以收回来?”
“‘复套之议’前前后后共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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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最后以朝廷没钱为理由而作罢,不过,阁臣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怎会是我们能够知道的。至于开战的结果将会如何,没有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以卫所军的战斗力,恐是堪忧。你以为戚将军就厉害啊,他当年在登州卫练出了六千精兵,可倭寇一直没去登州卫,所以那六千人战斗力究竟怎样,不得而知。担任宁绍台参将后,之所以弃了浙江的卫所军,而去招募义乌的矿工和农民,因为卫所军永远都改不了杀良冒功、杀袍泽冒功的恶行。”
李夏昕又问道:“北边的卫所军也跟南方的一样不堪吗?‘庚戌之变’的时候,戚将军正在京师参加武举,还亲自登城门守城了。当时的景况真如传言所说,是严嵩畏敌避战,最后将兵部尚书丁汝夔推出去当替死鬼吗?”
“若真是那样,当今皇上为何要整顿京军,废除了沿用近百年的十二团营制,而恢复了永乐时的三大营旧制。当时,京师卫戍军队在册的兵丁有十二万,竟一半是空有名额,另一半有四、五万是老弱病残,真正能上阵的只有一万多人,而且武库司的军备严重不足。丁汝夔是冤死的不假,不过,他是替所有中饱私囊的卫所军官和朝廷的颜面而死的。”
李夏昕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爷爷是嘉靖二十七年正月陛辞,‘庚戌之变’的发生是在嘉靖二十九年夏季,中间仅隔了两年半的时间。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爷爷在首辅任上时,京师卫所军就是一副烂摊子。京军犹如此,更遑论边军!爷爷为官清正,在任时做过许多利国利民的事,但对外交上太过古板、强硬,对‘收复河套’一事也太理想化了!
戚夫人根本没有闲情留意李夏昕的情绪变化,勉强笑了笑:“夏昕,你问了这么多‘看三国落泪、替古人担忧’的问题,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李夏昕讪讪一笑“王姐姐你好厉害啊,我的确有件事跟姐姐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是……我要去福建找朱大人,我娘跟我说‘人若一味的活在别人眼里最后一定会死在别人口中’,所以,我决定和朱大人在一起了。只是安儿……万一……万一成国公不接受安儿,我担心朱大人为难,更害怕安儿将来受委屈。姐姐,你可不可以收养安儿?姐姐若是现在答应,我就不带他到福建了。我知道,此事不小,得慎重考虑……要不,等姐姐考虑好了,写信给我,我再将安儿送去南溪。我知道,姐姐最是善良,一定会……”
“我答应。”戚夫人几乎没做任何思考便满口答应。
李夏昕磕磕巴巴的说了那么一大通三分真七分假的话,就是为了让戚夫人答应收养安儿。可当戚夫人真答应了,她却仿佛是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硬生生的从手中抽走一般心痛。
戚夫人望着李夏昕睫毛上挂着的泪星,握住她的手,亲切的安慰道:“夏昕,你永远是安儿的母亲,是你将他从死人堆中抱了出来,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你放心,我会将他视如己出的,上天既然又给了我一次做母亲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我一定会好好的爱他、呵护他、教导他,让他快快乐乐的成长,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孩子的小名叫安儿,你有想过他大名叫什么吗?”
李夏昕执拗的昂着头,不让眼眶中的泪珠滑落:“我能想出什么名字,连翘、当归、厚朴?他爹娘给他起名叫安儿,一定是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安安稳稳,姐姐你读书多,你给安儿起个名字吧!”
戚夫人沉吟半晌:“安儿,就叫安国,如何?”
“安国,安邦定国,国泰民安,好大气的名字,就叫安国。”
两人流着眼泪、笑着拥抱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