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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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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张府凌晨,露珠刚结,几场雨过后,雾气凝重。后厨已袅袅生烟准备各房吃食,各院落的伺候丫鬟早早地也起了床备好洗漱用具。

冬雪打了水,脚步娉婷往里屋去,轻轻地,动作娴熟。

才刚推了门,转身进内屋,见屋内场景,赶紧又退了出来。

“怎么啦?二爷还没醒?”

“嗯......”冬雪点点头,拦下了要进去的人,“昨日醉酒了,让二爷多睡会儿吧。”

“哦哦。”

二爷发起脾气来也是可怕的,小厮想都没想就听了冬雪的话,往回走。

“你们也别呆在这了,二爷的吃食准备了吗?”廊内还站了些丫鬟。

“还没。”

“那还不快去!”丫鬟们急急而走。

门口的丫鬟被打发走了,冬雪才松了口气,又吩咐了准备吃食先温热着,待主子醒了,随时可以吃到热乎的菜肴,面面俱到。

内屋。

莫梓涵刚醒,揉揉眼睛,有些口渴,手摸索着茶水,碰到冰凉酒盏,朦胧恍惚间见屋内装饰,身边似乎有人,她喃喃道,“睿恒,要上朝了。”推了推。

两人相对而睡,都醉倒在了桌上,她伸伸手推推他,伸手的瞬间,她见手边衣饰是麻料......眯了眯眼,醒了神。

自己还在轩意园?

面前垂帘悬挂着,地上开了至少十瓶的桃花酿,瓶子东倒西歪,而她自己枕在了张睿恒的衣衫上,往后一看,他在旁边,闭着眼睡得熟。

昨晚喝了多少?

她只记得张睿恒不让他走,笑得月牙弯弯地,递了好几次的酒到她面前。而她又最受他那眼眸里醉得红粉翩飞的颜色,接着一杯又一杯。

记忆里还勾肩搭背,与他上了鲤鱼池捞月亮来着?

头好疼!

怎么醉酒了就被传染了智商为零了呢!

上水里捞月亮......是谁先提的!

她摇摇头,想着肯定不是自己,一定是能对着大树唱情歌的某人。

现在他卧倒在一侧,应该也不会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还好还好!每次醉酒都不记得发生的事情还要问回她和小厮的人,还好是个不胜酒力的主。

她默默地,静静地,轻轻地抽出被压住的衣裳,蹑手蹑脚地踱出房门,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天边有已白肚。

她低下头快步地走出轩意园。

好怕被人看见!

张老太太一夜未睡,见昨晚寻不到人,又派了个胆大的,里里外外地寻了一个晚上。去的人因没寻到不敢回来禀,张老太太坐在塌上,对着烛灯,念了一晚上的阿弥陀佛。

“让您担心了。”凌晨,莫梓涵回到老太太的院落内,见老人家一夜未眠等着她,赶紧走上前。

准备吃食的丫鬟正打算放碗筷,让给了她。

她接过手,一样样地摆放整齐,食盒里是昨天吩咐的小米粥,老太太吃食杂乱无章,又长期吃素,她吩咐后厨一早备下的,又怕祖母觉得吃食无味,又让秦妈妈帮忙腌制了些素食酱料。

桌面有序地铺开,色香味都占了全。

“你一晚上去哪了!”祖母张开眼睛,看见找了一晚上的人在面前,身上有些许的酒气,有些生气。

孙子,孙媳,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我......”似乎不好说自己在轩意园呆了一晚上,“昨日跟去轩意园,他们起了争执,老爷生气让我收了凌宜跳舞的水袖,我不敢,被罚跪在轩意园了。”

“罚跪?”老太太说道,“怎么你也是我院内的丫鬟,罚你?”她皱了皱眉头,手里放下佛珠,接过她递来的粥水。“那你跪了一晚上?”

“他与睿恒如何?”

“去时未见靡音,园内安静。”莫梓涵未过多形容,私心下袒护张睿恒。

“一派胡言。”她眉头皱了更深,问,“园内安静?”

“嗯。”

张老太太明明路过时,听见里面纵情骄奢,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岂不是变成她随意生事,那难怪自己的儿子会罚跪莫梓涵。

变相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张老太太静默了会儿,放下手里的粥,“不吃了,一夜未歇,乏了。”随后,将自己手里的佛珠放下,脸色不好看。

“这又是什么?”见莫梓涵从食盒里又拿出了东西,原本已经说要去歇息的,忍不住问。

“您试试?”

张老太太忍不住伸了一筷子,放嘴里嚼了下,又忍不住夹了一筷子。

气似乎消了,旁边的丫鬟看了莫梓涵一眼,使了使颜色,嘴边笑,似乎在说她好本事,哄得了老太太。

一会儿,吃食完毕。

有人来报,林婉青过来请安。

“让她进来吧。今天来得那么早?”平日里,晚辈们都有请安的习惯,而一般都是饭食过后一个时辰,今天反而是饭食中。

林婉青在丫鬟带领下进来,双眼浮肿,像已经哭了一晚上,见莫梓涵正在伺候张老太太吃食,看了一眼,一进来就跪在了张老太太面前。

“祖母,您可得救救我呀。”她哭了起来,跪在张老太太脚旁。李妈妈跟在身后,退了所有的下人。

“婉青,这是怎么啦?一大早地怎么那么大动静?”

林婉青就是哭,手绢捂着脸,摇摇头埋在手绢里又不说。

她身边的李妈妈见状一五一十地讲了,说是张大少爷知道了云香父母借云香之死敲了一笔钱,赖客栈月余不走,知晓此事后找人将他们从客栈轰走断了其钱银供应。结果,云香父母告上官府。一早地县府便提人去问。

张大少爷在朝内也是为官的,竟被县府问询,与林婉青发生了争吵,说要休了她。

“老太太,这件事情,您是知道的。我当场听您吩咐,就放了云香那丫头,怎么知道她惹了谁,被人勒死在柴房呢!”林婉青哭道,“我真是比窦娥冤了!”

莫梓涵收着餐食,心里震了下。

昨晚的张睿恒是要告诉她,这件事吗?

“你不是说她是悬梁自尽的吗?怎么又变成被人勒死在柴房了?”张老太太问,又拿起了佛珠,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

“最近府里事多,旧人的谣言四起,再出这么一单事故,可怎么好。”她吸了吸鼻子,面目委屈,“我总得压下去,让他们说是云香自己想不开的呀,周围都不太平,这家我管得不易啊。”

“下策。”

张老太太听得头都疼了。

又一个不省心的孙媳妇!这次还把命案搬上了身。

她摆摆手,说,“我管不了,管不了。”自己的儿子都可以随意地处置她的丫鬟,现在孙媳妇又惹出更大的事情来,她不想管了!

“老太太,您想撇清干系吗?是您旁边这丫头说了什么,让放了云香。我这边才收了字条,说有人偷盗旧人东西,怎么转眼就有知情的求情。”

“你什么意思!”

“那就要问你身边的丫鬟了。”

莫梓涵收了餐盒,跪下。

“放肆!”张老太太摔下佛珠,林婉青嘴里话里都透露着对她的不敬重,又拿莫梓涵说事!

“那天,你究竟说了什么?”林婉青问,转眼,已收了哭意,直接问了莫梓涵,眼里似乎看不见张老太太的发怒。

而这个问题,张睿恒问过她,还说她不能好好地圆话。

怎么那么巧,犹如神助似的,她昨晚被张睿恒问得无言后还仔细地想了每个问题,在心里圆了一遍。

“回大少奶奶,老太太之前因宴客林堂老爷吃食有功,赏赐了一块祥云玉佩给奴婢。而前不久,那玉佩丢了,那日见被搜出的玉佩与老太太赏我的那块一样,便上前与老太太说明了。”答案她已经想好了。

“为何那旧人也有一样的物品?”

“自是我私下给的!”张老太太已经不耐烦。

“老太太息怒,是孙媳心切,不想让我们张家背负苛待下人的罪名啊,这京府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一个丫鬟的事,你竟然也做不好这个主。”张老太太心寒,又被她说中了心中的结。

“孙媳不敢做,只得来求老太太了,再说,”她放下声音,“这玉佩也是您私下给,才导致的那么多的误会的。”

“老太太我只能求您了。张家不能背有命案啊!”

“你想怎样?”

“虽然现在提的是下人去询问,可这件事早晚得传了京府,不如从源头上就掐断,老太太您觉得呢?”

张家,张府,前前后后那么多口人,还是个清白的官宦世家,张老太太心里衡量轻重......耳边是林婉青的哭啼声。

也罢也罢。

张老太太让人伺候笔墨,亲自写了封信给县府老爷舅舅,那老爷的舅舅与张老太太有近亲关系,自是可以私自办事,不张扬。

“谢老太太。”林婉青拿了那封书信,转啼为笑。“谢谢老太太,孙媳谨记教训,以后肯定凡事都考虑周到些。”

“走吧。”

待她走后,张老太太念叨,“这管事当得如此邋遢,不中留。”心里想起了阑珊园另一个人的影子。

又见旁边,莫梓涵脸上已没了神色。

“在想什么?”她问到。

莫梓涵摇摇头,心里想了很多话,但不敢说。

看着那封书信被递了出去,一条原本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落入沉土,被人掩埋了生存、死亡的痕迹,她心里想说很多很多。

自小,林堂就教她,对错有序,可以伸拳头伸张正义,但绝不能用权势扰乱人间秩序。

可面前对她很好的老太太,却写下了一封书信,为了维护张府的脸面,为了家族荣恩,翻手为云。

“老太太,是不是曾经也放弃过我呢?”她问了出口,耳边响起度化那日后,经常想起的铃铛声,佛堂里贴满整个屋檐的血符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就是用来对付旧人,也就是她的。

但转眼,就见张老太太下身捡起了那串佛珠,慈笑如常说,“在说什么呢?是不是知道云香受人欺负而死吓坏了,没事的,恶人最须有报的!”

“好孩子,一晚上的你也受苦了,快去洗漱下,昨晚的事还得去跟我孙子赔礼道歉呢。”

她说,“你不是也想见他吗?”眼下沉,“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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