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主城的儿童护卫-追迹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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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3.3
获得了两天死缓,我的心情非常不爽。我想救梅里斯,但我不想为污蔑自己的人行动,所以我折中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今天我会竭尽全力寻找线索,但若是今天之内找不到突破口,我便连夜跑路。
“江政忠溯大人,热馅包不合口味吗?”
看见我有点反常,贝克丽有点焦急。梅里斯的事和我被怀疑是内应的事禁止外传,贝克丽自然不知道。
“不是,挺好吃的。”
我勉强自己笑了笑。
“只不过,没多久我要外出一趟埃斯瓦尔,不知还能不能吃上这么好吃的包子。”
“江政忠溯大人要升迁啦?”
对,迁是迁,只不过是左迁而不是右迁。
“差不多,只可惜我来不及教会你‘山东煎饼’。”
贝克丽笑着摇头:“江政忠溯大人教会我热馅包,已经是我大大的荣幸,来不及传授新配方只是我欠缺福气。”
不得不说,贝克丽的生活态度当真乐观积极。
“贝克丽,你忠厚老实,一直以来,替我跑腿都没想过收费用,传授给你的配方是你应得的报酬。如果有机会,我会再过来尝一尝你的新品。”
贝克丽稍作踌躇,站着目送我离开了面包店。
我和库拉顿约好了一大早在外城护卫队大本营集合,商量营救梅里斯的事情。在我到达外城护卫队的时候,他已久坐在休息室等候多时。看库拉顿的着装和显得少许狼狈的模样,猜得到他昨晚没有回家。
“早安,库拉顿队长。”
“大人早安。时间不多,江政忠溯大人认为如何是好?我们要进行地毯式搜索吗?”
你问我,我还想问别人呢——这确实是花了一个晚上思考得出来的答案。
“地毯式搜索就不必了,打草惊蛇反而更难找。而且这部分工作,玛丽莎长夫人安排的手下都在做,用不得我们操心。比起乱走动,我们更应该动脑子寻找蛛丝马迹。但就我和库拉顿队长,掌握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为此我需要耳朵能过墙的消息灵通者。库拉顿队长有何介绍?”
“说起消息灵通,我倒是又一个很好的人选,只是——”
库拉顿似乎不想接触那个人,脸上尽是不安。
“对方是一个大奸商,唯利是图,要钱才能买到他的情报。我手上并不富裕,江政忠溯大人这个月的工资也没发,不是我两能解决的人物。”
“没关系,找个护卫把他叫过来。顺便帮我叫一下归方家的归方建玉和归方弥优尔,最好把做客中的伊达导师也叫到场。”
“叫我了吗?”
“哇啊!”
突然出现的伊达吓了我一跳。
这不是“隐形”术式,我完全没看到术阵的展开和灵气的发生。要我形容,这更像是瞬间移动,反正很是吓人。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伊达悠悠地反问:“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还好意思过来哦——我把这话藏在心里。说不抱怨假的,说不感激也是假的,对着伊达我更多的是无奈。
“谢谢谬赞。”
“能不能别我的读心。”
无视伊达,我转回话题。
“库拉顿队长,时间要紧,马上去找人。”
“是的,江政忠溯大人。”
“不必了。”
正当库拉顿准备出门,伊达叫住了他。
“你需要的人我帮你找齐了,
都在大门前候着呢。这样就没那么生气了吧?”
“是少了那么一点。”
我憋着嘴不情愿地回答。
“话说,伊达导师叫了哪些人来?”
“自己出去看啊。”
按照伊达的指示,我走出外城护卫队的休息室来到大门口。除了两位守着门的护卫,候着的还有:归方建玉、艾斯蒂和她的女侍卫,以及一位陌生的大叔。
“江政忠溯,见过艾斯蒂小姐、归方建玉大人。”
“见过江政忠溯。”
陌生的大叔后撤一步,率先敬礼说道:“商业公会会长桑代克,参见江政忠溯大人、库拉顿队长。”
商业公会会长,莫非就是库拉顿所说的消息灵通的奸商?
“感谢你们应邀而来,请进。”
来到休息室,我让到场的三人按着身份找位置坐着,寻思从哪里开始询问为妙。
追根溯源,我提取出关键的中心问题:梅里斯被抓到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可以拆解成几部分来缩小搜查区域:内城区的不法之徒群聚在哪里?内应是否存在?梅里斯将何时以何种形式被运走?
来一个个确认一下。
“兰佩奇副队长,帮我守着休息室的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江政忠溯大人。”
“塞维丽斯,你也出去守着吧。”
“是,艾斯蒂小姐。”
待无关人物离开,询问可以开始了。
“因为情况紧急,我顾不及按身份分别安排谈话,希望在座的各位,尤其是艾斯蒂小姐见谅。”
“没关系,昨天伊达导师找上我的时候就说明了情况。”
伊达,到底在背后搞了些什么?
“那么首先是桑代克,你是商业公会的会长,也就是商人之首。你的情报我当然不会无偿要求你公开。但在这之前,我需要确认你的能力。库拉顿队长对你的评价很高,那是他的认知。对于我来说,你只是初次见面的大叔。”
桑代克外貌是个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但配合着讲究穿着和文明的举止,油腻少了、富贵气息反而凸显。
“桑代克明白江政忠溯大人的意思。桑代克不才,也仅仅知道江政忠溯大人一手控制主城言论,制造出‘科瑞特神庆’的盛景的事情。比起能用魔鬼般的手腕哄抬价格的大人,小人还得学上个十年八载。”
这货不简单啊。
知道我是“科瑞特神庆”的设计者的人很多,但能得知是我控制背后舆论的人非常少。而且这个大叔似乎理解了我哄抬价格的原理,作为商人无疑是及格的。
“很好,那么请桑代克为你掌握到的情报开个价。”
我抬起眼线,用尖锐地眼神笔直地盯着桑代克,试图夺取谈判上的气势优势。但桑代克似乎没感受到压力。
“不愧是江政忠溯大人,快人快语。小人的情报昂贵,平常人可望不可即。但对象是江政忠溯大人,情况又有不同。”
“怎么说?”
“我知道江政忠溯大人不喜欢钱财,为了原则不惜推脱待遇优厚的工作。对这样的大人,用钱财来衡量未免过于失敬。我颇为敬重大人的才华,不如就用大人的知识来作交换。”
应该是在拐弯抹角地说知道我身上没钱,所以就拿知道的知识来换。
“不知桑代克想问我要取何种知识?”
“桑代克最近对独特的风味尤感兴趣。桑代克知道,最近非常火爆的‘热馅包’出自大人一手。但既然由贝克丽面包店承办,我也不会厚着脸皮要配方。不如将前些天在归方家做的那款包点配料交予小人,好满足我的好奇之心。”
哇哦,这人到底知道了多少东西啊?
我斜眼看着大吃一惊的归方建玉。注意到我的视线,他拼了命地抖动脑袋,估计他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消息。
区区煎饼的配方能换回小命,还是值得的。
“原来如此,桑代克的要求我接受了。”
“感谢江政忠溯大人的恩惠。请大人尽情地提问,在知道的范围内,桑代克有问必答。”
“那么,近期内城区可有什么异动?比如陌生人拐卖少女之类的事件。”
库拉顿常年待查人口失踪案子,而从广义上来看,梅里斯被拐也属于人口失踪案。我直觉事件之间有某种关系。
“回江政忠溯大人,内城区人口神秘失踪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一直追查的库拉顿大人应该也深有所感。不过最近失踪的事件数量突然增加,确实是异常。我曾拜托过其他上级贵族处理,可惜的是都没有成效。”
“‘最近’这个时间能具体到什么时候?”
“回大人,按鄙人的商人嗅觉,两个月前就有变化的苗头。”
两个月前?
我敏锐地把握到要点,大致是我从地下组织的建筑逃离的那段时间。当时的贼窝首领也说过要转移阵地之类的话,还热情地邀请我去。莫非他想来的地方是内城区?
不,现在还说不定,暂且当做一种可能性考虑。
“下一个问题,你对内城区的地下组织有什么了解吗?”
“回大人,当下最盛名的地下组织是克拉姆。虽然南城口区的据点被一一除去,但所谓黑暗因光而存在,根除是不可能的。而就我所知,内城区里确实潜有克拉姆的成员。他们利用商人的身份打幌子,进行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实乃商人之大敌!”
桑代克露出嫉恶如仇的表情。
我猜是因为地下组织的活动伤害到了正常的经商,损害到了他自己的利益。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多余。他们的据点你知道吗?”
“回大人,小人不清楚。老鼠的智慧全用在了藏匿和逃窜上,要找到确实不容易。”
我捏着下巴深思,再提出一个问题。
“有什么手段能秘密出入内外城区?”
“这……”
桑代克望了望身边的人。我的问题涉及到了犯罪,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察觉到情况的艾斯蒂发言:“桑代克,你尽管说吧,江政忠溯大人没有回避的时间了。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能守口如瓶的人物。对吧,归方建玉大人?”
“对、对、对!决定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如同点赞工具人,归方建玉使劲地点头。
“好吧,小人实话实说。避开耳目出入的方法是有的,但必须借用一个职位的方便。”
桑代克眼神示意库拉顿。
意思是外城护卫有这个能力带人出入。这么一来更加能肯定,内应就存在于外城护卫队内部。
库拉顿补上话:“桑代克,你大胆说吧,我不会介意你一直瞒着我。”
“是,库拉顿队长。众所周知,外城护卫队具有通往城口区、内城区和主城区的权限。而和管理森严的主城区不同,从内城区前往主城区手续相对简单。外城护卫队身份上比守卫高,而且通行频率也高,只要同时买通护卫便可以畅通无阻地运输‘私人物品’。”
“哦,你试过?”
伊达不怀好意地接着问。
“额……”
“没关系桑代克,伊达导师在开玩笑而已。我什么都没听。”
我笑着给桑代克打辅助。
“谢过大人。”
“不过我希望桑代克能提供一下可疑的交易地点,以及通常交易的时间。”
一届商人的桑代克似乎不知道导师的身份有多高,并没有向她道谢。仿佛预料到我会要地址,桑代克把事先携带的地图放平在地面。
“其实前不久玛丽莎大人派人找过我,跟我要了同一样的东西。交易的地方用圆圈圈起了。至于交易的时间一般由接受委托的护卫来定,事关术式我也不大懂。”
我转向问库拉顿:“内城区的结界有什么漏洞吗?”
“说不上是漏洞。环绕城区的结界都有筛选生物的功能,未经允许或者临时登录不能入内。唯独一种情况,那便是牲畜从外部运输的时候,结界会停止一段时间的筛选让物资通过。期间守卫不得让活人或者其他物资同行,但如果收到了贿赂就不能一定了。”
不用多想了,就是这个时间段。
“艾斯蒂小姐,我听说贵族身上有定位,请问具体是何原理?”
“在贵族登记的时候,会进行血灵登记,覆盖的术式结界会感知有血灵登记的人。如果这个人死去或者离开作用范围,术式会有不同的显示。定位只是附带的功能。”
“也就是说,只要覆盖上术式无法透过的材料,便能把梅里斯翁主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出去。”
就像我们曾经呆的那座被术式包围的建筑。
我转动脑袋,捕捉到一个心的疑点,“艾斯蒂小姐知道梅里斯翁主和诺修斯公子同时被掳走的事情吗?”
“当然,古雷城主召集了所有贵族进行搜查,还处理了好几位玩忽职守的守卫。”
“能不能说一下失踪的时间和当日发生的事情。”
艾斯蒂稍作思考。
“失踪大概在三个月前,那天恰好是梅林·罗蒂夫人的冥日。梅林·罗蒂夫人是翁主和公子的生母,也是古雷城主的第二夫人。按照俗例,第二夫人的冥日不重要,古雷城主不得停下事务前去主城边的墓区扫墓。”
“而梅里斯翁主和诺修斯公子则每年都会去主城边的墓区扫墓,事件也是发生在那个时间段,对吧?”
艾斯蒂点了点头。
“正如江政忠溯大人所想,事情恰好发生在他们前去的时候。不过经过无人知晓,只知道两人突然失踪了。按诺修斯公子的说法,他们是突然被一层布套住,受毒香的影响失去意识。至于如何出主城区,两个人都没有记忆。”
这手段我有印象,我也是这样被刺猬哥抓走的。
“艾斯蒂小姐知晓对方的目的吗?”
艾斯蒂摇头回答:“恕我也不清楚。只是对方没有要求赎金也没有要求其他条件,不像是为了钱财。”
为了钱财去拐走城主的宝贝双胞胎?无疑是找死。
此时,我留意到了桑代克的表情。
“桑代克,你想到什么也可以说。”
桑代克恭敬地屈身。
“那小人就说点见解。两起绑架看似相似,但也有不同的地方。第一次绑架能从主城区里带走人,明显蓄谋已久,其意图很难捉摸。但这一次绑架他们选择在破绽最多的时候下手,更吃地利和天时,恰恰反应出人和不足。”
“就是说,这一次绑架更大的可能是偶然起心?”
“仅是我的猜测,准备的时间应该不长。按我的想法,对方极有可能是在见到七彩光柱后开始谋划。”
七彩光柱,桑代克肯定是故意提起这个的。也就是说,这里面有着某种重要的信息。
“我对这些不大懂,七彩光柱到底象征着什么?”
如此简单一个问题,所有人都闭口不提。
那玩意有那么稀有吗?真正引起的人是我,如果梅里斯被掳走的原因是这个,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既然大家不敢提,我也不勉强了。归方建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转向黑短发的懵懂阿乡,刚才说的话,他应该连一半都没听懂。
“可以,说吧。”
这不懂礼仪的回答,弥优尔在应该会敲他的脑袋。
“我想询问你之前被拐走的情况。”
“哦,那件事啊。”
归方建玉闭眼苦思冥想了一阵。
“当时是大哥让我跑腿去买饰品,他提前预定好的首饰因为工作原因去不了门店取。因为没有马车,我便走路过去。我认识路,选了一条小巷走捷径,结果发现一旁的马车在抖动。我还算聪明,立刻知道有问题,所以我去找了附近的护卫帮忙。但回去之后什么也没有,护卫也以为我开玩笑就走了。然后我就被套上了车。说起来,当时的护卫和门口那位大哥是一起的。”
“那个护卫你还认得吗?”
归方建玉连绵摇头:“不好意思,真的不记得。啊,对了。”
归方建玉把兜里的断铁条交给我。
“弥优尔大嫂今天有应酬来不了,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除了旧以外没什么特别的铁条,为什么弥优尔要把这个交给我?她肯定在暗示什么。
“桑代克,你看看这个东西是什么?”
“好的。”
我转身把铁链递给桑代克。桑代克接过铁条,掏出单片眼镜片夹在左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细看纹路。
“这是铁链的断片,按粗细是用来困住一定大小的生物的。”
“比如人,是吧?”
不错,我回忆起了过往。这东西我确实见过,就在沦为奴隶的那天。
“这代表的是奴隶。”
我捏着下巴自言自语。
“桑代克,在内城区有奴隶场吗?”
“这是肯定有的。如果我没记错,内城区里,在商业公会有登记的奴隶场大大小小加在一起超二十家。”
“把它们在地图里标出来。”
“是,江政忠溯大人。”
“归方建玉,把你当时走的路径也试着标出来。”
“哦。”
一边等待两个人完成标记工作,我闭着眼整理获得的信息。
“咚——、咚——”
六钟时的钟声响起,时间来到上午11点。听闻钟声,等不及的库拉顿上前提议。
“江政忠溯大人,我们真的不用马上行动吗?按照我的推测,梅里斯翁主很可能会混在牲畜里运出城。现在就快是今天的运输时间了。”
“不必着急,他们没打算那么快运走梅里斯翁主离开。”
“为何这样说?”
库拉顿不解地追问。
“从第一次掳走小孩来看,他们也要等待绝好的时机才能把贵族小孩移出去。如桑代克所言,这一次他们布置得更加催促。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比我们早得知情况的玛丽莎长夫人肯定严加检查外城口,他们没那么容易出去。况且,我觉得他们需要等待的时机,和队内存在内应有关系。只要内应还没找到安全突破防线的方法,梅里斯就还留在内城区里。”
“江政忠溯大人确定外城护卫队里有内应了?”
抢先提问的是艾斯蒂。
“百分百是,此外我还想调查一下当天袭击艾斯蒂小姐的两个人。我总觉得和人口失踪有莫大的关联。库拉顿队长,能把人带过来吗?”
库拉顿陷入沉默,不好意思地屈身致歉。
“关于这个,请艾斯蒂小姐和江政忠溯大人恕罪。因为我昨天被捕,护卫队的熟手又倾巢出动,大本营仅剩两位新人。新人不清楚来龙去脉,见那两个人还没移交到监狱,以为是被拘留的人,便按满期释放了。两个新人我已经下令处罚,恳请两位大人宽恕。”
我皱了皱眉头:“十天了还没转交给监狱?”
“移交监狱要办理手续,我们一直得不到监狱的回复便搁置了。”
“也罢,我没有追究的理由。”
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一旁的桑代克和归方建玉完成了画图。
“江政忠溯大人,请过目。”
地图上有重合的圈,也有分散的圈,咋一眼看不出什么规律。
“库拉顿队长,麻烦标记出这几年来人口失踪频率较高的地点。”
说实话,都是辅助思考的标记,这些地方不见得一定有猫腻。我不是警察,没那么高超的破案能力。但若真的有内应,情况反而变得简单明了。
趁着库拉顿作业中,我走到门口找到另一位护卫:“兰佩奇副队长,玛丽莎长夫人的搜查任务是由你和另一位副队长接的吗?”
“是的,江政忠溯大人。”
“能麻烦你把现在查过的区域标记在另一张地图上吗?我想尽量缩小思考的范围。”
“明白,我这就去办。”
——T3.3
在等候兰佩奇的结果的时间里,有要事在身的艾斯蒂在女侍卫的陪同下返回宅子,库拉顿则带着伊达和归方建玉一起外出买食物回来填肚。
趁着空余时间,我把山东煎饼的特斯德做法口述给桑代克,由他动笔记录成文。提前收到报酬,桑代克兴奋地和我聊起了他的商业成就和对“科瑞特神庆”设计的敬佩。
“桑代克并非白手起家的商人。我们家是获得特殊权限贩卖盐的商家,父亲与埃斯瓦尔的城主副族有密切的来往,而这段人脉也传到了我这一代。我继承父业,在家族行业的基础上收购了所有盐业垄断内城区的市场。现在想起来,那是我最高光的时刻。”
盐可是生活必需品,一般地区都会严加管控,能获得卖盐权利的商人相当厉害,能垄断的更是超人级别。
“但是我偶尔会想。我能成为成功的商人,靠的是祖辈基业和攀附权贵,这些都不是自己的东西。靠新颖的想法,一无所有打拼成立起来的,才是真正的大商人。所以当时江政忠溯大人的做法当真让我耳目一新。”
“我觉得我也是攀附权贵而已,传播消息靠的是梅里斯翁主,并不是我的努力。”
炒作的概念也不是我自创的,我仅仅是把现实世界里不合理的东西丢进特斯德。
“不,江政忠溯大人是在利用权贵和神权。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这么做?经商数十年,除了江政忠溯大人,我没见过能同时摆贵族和神宫一道的人。当时我满腔热血,心想哪天一定要结识这个设计者。当我知道江政忠溯大人是一个**岁的孩童,我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后浪推前浪,前浪只得溃败退让。”
“桑代克你太夸张了,我仅是有点小聪明。”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并不觉得自己能比这个大商人厉害。
“江政忠溯大人果真是长壶岛的人,行为举止收敛谦逊。从刚才有目的地询问消息,和沉着冷静地推断结论,我已经确信大人将是一代传奇。今日能一见大人的风采,桑代克毕生难忘。哪天等大人有空,请来访商业公会,我定会好好地招待大人。”
桑代克想起来什么,凑到我的耳边询问。
“请问江政忠溯大人可有婚配?”
这糟老头想的事情,我一下琢磨到了。
“婚配是没有,但职务在身,我没打算过早完结婚姻。”
“那就好,我的孙女芳龄8岁,待她12岁学龄我再将她介绍给江政忠溯大人。”
我明明说了不想那么早结婚,他的耳朵是装了过滤器吗?
“长久的话题先不说,趁着现场只有你和我,我有一件事很想私下请教桑代克。”
“大人请说吧,能回答我尽量回。”
“刚才提及的七彩之柱到底象征着什么?”
桑代克神情逐渐凝重:“江政忠溯大人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这个话题太敏感,最好不要到处宣扬。”
我被好奇心蒙蔽了双眼,越发想知道背后的含义。连桑代克幻想的未来孙婿候补都不愿意说,要免费获得情报怕是不可能。那么来抛点诱饵试试。
“桑代克你是商人,我也懂商人的规矩,来点信息交换如何?”
“大人怎么说?”
“我知道是谁引起的光柱。”
像诉说着天大的秘密,我把声音放低到只有我和桑代克能听到。
短短一句话,桑代克的脸色大变。似喜似忧,呼吸也变得紧凑了些。这个话题似乎有着让最成功的商人沸腾的价值。
“这部分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所以请大人无比保密。”
桑代克几经确认无人,讲述起事情背后的真相。
“伊格伯特由特殊的术式选拔国王,但所有的王族和中央贵族候选都没被选上。按规定,接下来由城地贵族参与选拔。但两年之中,大部分城地贵族都被淘汰了。仅甚几个城地因为继承人还未满12岁尚存可以接受选拔的人,埃斯瓦尔便是其中一个。说到这里,聪明的大人应该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吧?”
各种线索连接起来了——为什么对方没提好处也要掳走梅里斯和诺修斯?为什么会选在这些时日催促动手?那道七彩光柱为何如此受瞩目?
啊,糟糕了,我很可能成了伊格伯特的国王候补。
从古雷城主当时的反应,他应该知道光柱意味着什么。强行留住我在梅里斯他们身边,是为了哪天我成了国王也能依仗吗?
房间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当时同在场的三位小孩都被盯上,而嫌疑最大的是城主的两位孩子。
都能解释得通了。
“那么大人,能告知我你的情报了吗?”
桑代克的语气里充满期待。
怎么办?要说谎吗?这不,别人都坦诚面对自己了,撒谎蒙混不是我的风格。他人以诚待我,我便以诚待人。这是内心的原则,无论代价。
我长长地叹气:“那么能请桑代克保密吗?”
“那是肯定的!天大的事呢!大人悄悄说吧。”
我一声不吭保持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桑代克。正对我的视线,聪明的商人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
“放心吧,桑代克一定死守这个秘密!”
“谢谢你,桑代克。以后有需要找新的风味,可托人送信到我的宿舍,我定会给你个优惠价。”
虽然我很可能今天就跑路。
“桑代克,谢过江政忠溯大人!”
桑代克忍不住笑意,脸上陷出两个大酒窝,感觉他比听到秘密的时候要高兴多了。
——T3.3
“咚——、咚——、咚——、咚——”
八钟时的钟声响起,时间来到了下午15时。
兰佩奇把标注好的地图送到我手上。
“谢兰佩奇副队长。大门的护卫刚被叫去帮忙搜索梅里斯翁主,能请你镇守大门,别让任何人擅自进入外城护卫队大本营吗?”
“遵命,江政忠溯大人。”
我把兰佩奇的地图和桑代克的地图排列在一起,摸着下巴琢磨最后的线索。
“怎么样,江政忠溯大人?有眉目了吗?”
“库拉顿队长,我知道你很着急。但要知道,急于求成反而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愿意听从江政忠溯大人的劝言。”
接下来忍不住耐心的是归方建玉。
“但是忠溯,就这么傻傻看着地图真的能找到梅里斯翁主的位置吗?我觉得去梅里斯翁主失踪的现场亲眼瞧、亲身走,会不会有更多线索呢?老实说,我也很担心梅里斯翁主的安危,我是赞同库拉顿队长外出搜索的看法的。”
“阿乡啊阿乡,那我反问你一句,梅里斯失踪的地方在哪里你知道吗?”
“在这里呗。”
归方建玉指了指地图中的大道拐角。
“这是什么地方啊?”
“大道拐弯口啊。”
“知道就好,那个地方是道路,每天多少车辙脚印要数清楚可不容易。此地又没有视频监控,去现场吃西北风吗?再而,当时看着梅里斯被掳走的人是库拉顿队长,有线索他早就告诉我了,没必要跑一趟现场浪费时间。”
其实,我当然知道去现场看一番会更好,但现在真没必要了。因为我已经猜到了梅里斯的所在位置了,目前要构思的是怎么不打草惊蛇地出动和营救。
如果某个人愿意帮我忙,现在就能轻而易举地拿下贼人和救出梅里斯。
我把视线微微上抬。
“总想靠别人是不好的。”
浮在空中的伊达如是回答。
“那至少告诉我,我的想法是否正确吧?”
“额,给你两天期限的人是我,这点协助还是应该有的。”
伊达凑到我的身边两只手分别竖起一根手指。
“百分之十一?”
“一半一半。”
哪一半对,哪一半错啊?
“我能追问吗?”
“不行。”
啧,这个女人真叫人可恨。不说也罢,按着计划来。不知道哪里错了,自然修订不了,但只要留心一点应该不成大问题。
“咚咚——”
时间来到九钟时黄昏17点。
我让没有帮忙的想法的伊达把归方建玉送回家,让坐着没事做的桑代克也回去。休息室内只剩下我和库拉顿两个人。
“江政忠溯大人?”
库拉顿的语气越来越急躁,快抑制不住冲出去找人的冲动。
“行了,我知道库拉顿队长想说什么。其实我已经知道梅里斯翁主所在的位置,所以才会那么淡定地想方法救人。”
库拉顿过于惊讶一时没能作声。
“关于我的想法,我找伊达导师确认过。她说一半对了一半错了,让我不得不琢磨更久来应付紧急情况。”
“江政忠溯大人,梅里斯翁主的位置到底在哪里?”
我把手上的两张地图摊开。
“库拉顿队长,这一张地图标记着归方建玉之前路过的地方,以及桑代克所知的地下组织交易地点和奴隶场地点。这一张地图是我拜托兰佩奇副队长画出的已经搜索的范围。如果是你,会觉得梅里斯翁主被藏在哪里?”
“把画圈的全部当作可疑点,还没搜查的区域有3个高度重合的地方。难不成梅里斯翁主就在那附近。”
“呵哼哼。”
我忍不住作笑。
“所以库拉顿队长才找不到人。”
“江政忠溯大人是何意?”
“你忘了我们的基本假设了吗?队内有能获取大量信息的内应,即便是搜查过的地方也不一定是清白的。内应大可以假装搜查完毕回来报告,这么一来,靠着排除搜查区域的做法永远找不到人。”
“哦,确实如此。但大人,这么一来范围又变大了啊?”
“并没有哦,提示就在我刚才的话语中。库拉顿队长,知道什么地方是最安全的吗?”
库拉顿恍然大悟:“我们觉得搜查过的地方,反而是最大的死角!”
“不错,一个聪明的内应很大可能会这么干。昨天的时候我和库拉顿队长被认为是内应扣押,真正的内应便如同隐形。没有人怀疑,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幕后操作信息,隐匿真正的窝藏地点。所以最先排除的几个地方是最可疑的。”
我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是以外城护卫队大本营为中心扩散的范围。
“把视角转回地图,昨天晚上,我们被释放之前搜查的区域大概在这一带。”
越是容易暴露的地带,搜查越是宽松,内应也更容易控制。只要自己提前进入建筑搜查,出来之后自然没有同伴再怀疑建筑里有猫腻。
筛选之后,区域内标记着的只剩下归方建玉被带走的地方和两个奴隶场。
“但范围内没有重合的点,只有零散的3个点,哪一个才是目标?”
“这里。”
我指着归方建玉被带走的地方。
“选择的理由有两个。第一,当时归方建玉没有做什么却也被一同掳走了,说明对方当时心虚得很,哪怕冒风险也要除去知情的人。第二,这个地方是上一次掳走贵族的地点,反过来说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这是内应所喜爱的。”
“但江政忠溯大人不是说过奴隶场很可疑吗?”
“确实如此,事实上在外城区,克拉姆与奴隶商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我也是被克拉姆直接拐进奴隶场的。但这次被掳走的是自带定位的贵族,还要考虑生存环境,放在奴隶场并不安全。当然,只是人不在奴隶场,不代表奴隶场没有参与。”
我掏出口袋中的铁链断片:“如果不是有个人提醒我,我也不知道如何把人当牲畜运出内城区。”
库拉顿也察觉我的想法:“奴隶,是吗?”
“不错,名为奴隶的‘牲畜’。打着这个幌子,由外城护卫开路,身份低微的守卫也不敢多言。奴隶贩卖出入是常有的事情,把封着人的包袋混在一堆奴隶中,自然不晓得里面有谁。这就是他们第一次把梅里斯翁主和诺修斯公子带出内城区时用的手段,而我觉得也是他们这次等候时机送梅里斯翁主出内城的手段。”
当然,以上都是我基于合理性的猜想。
而人这种生物根本不讲道理,错误的地方应该也不少。所以刚才我才忍不住问伊达,确认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伊达的回答是“一半一半”。我觉得地点是猜对了,那么错误的是我对内应的把握吗?
“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关于这一点,我下午秘密召集了新人,让他们把最新入队的成员带过来。等到晚上,我们需要对这个范围的3栋建筑同时突击,留部分人守在门口抓人。如此大的动静,内应也会惊觉。所以必须要把目的隐藏起来,到出击的时候才发布命令。”
库拉顿抬起眼皮,温和中带出几分狠劲。
“江政忠溯大人只用新人,是怀疑到真正的内应是谁了吧?”
我浅浅一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出心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