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主城的儿童护卫-圣女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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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2.24
“忠溯，真的不用休息吗？”
梅里斯担忧地一再询问。
“不，我是梅里斯翁主和诺修斯公子的护卫，两位离开深宫我必要跟随在后。”
诺修斯嗤笑道：“死撑。看你那样子，没到中午就倒下了吧？”
两个人的话并没有错。
昨天兴奋了一晚没闭眼，我的眼袋突出明显，疲惫之相显著。尽管如此，我仍旧精神抖擞，在走动的时候脑内想的都是基础术式的问题。
“只在主城内移动不存在任何问题。”
诺修斯皱着眉：“你还不知道啊？”
“请问是我遗漏了什么没做吗？”
“不，不是的。”
梅里斯保持着贵族姿态，但熟悉她为人的我能感受到几分沮丧。
又出了什么问题了？
“梅里斯翁主，请问发生了什么变故？”
梅里斯强撑着笑意。
“算不上变故，只是从今天开始，我白天要一个人前往神宫学习。”
别看梅里斯平时喜欢欺负诺修斯，实则是个大兄控。离开了哥哥诺修斯，梅里斯会变成第一次遇见时的柔弱无力“弱小大小姐”模式。一个人外出神宫，不知道东南西北的陌生地方，对于怕生的梅里斯是很大的挑战。
“啧，居然把梅里斯送去神宫当什么‘圣女’！我早膳会跟父亲大人讲清楚，把事情推脱掉！”
“不行的，哥哥。这是昨天社交会上父亲大人亲口说的话，城主的金口已出不得收回。哥哥不要做这种困扰父亲的行动。”
“但是你也感受到昨天的氛围了吧。现在很多大人视我们为眼中钉，这种时候让梅里斯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女仆也讨论过“圣女”的事情，按着传闻的规模，看来有必要知道地更清楚。
“两位主子，能详细地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一届护卫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诺修斯针锋相对。
或许是身份地位带来的隔膜，从前诺修斯对我就没有信任。但今天的气焰高涨地异常，仿佛有人在火上浇了油。
“请恕罪，诺修斯公子。”
梅里斯捏起小拳头。
“哥哥，忠溯是信得过的人，不要用这种态度。”
诺修斯难得硬气了一回：“我知道梅里斯信任他，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一次打我也不会让步！”
“哥哥……”
“两位主子都消停一下，这次是我不好。古雷城主在御膳厅等候多时了，两位主子也赶紧过去吧。”
劝停了两个人，我们前往御膳厅。
和往常一样，我留在门口，梅里斯和诺修斯则入内一个个打招呼后就坐。然而很快，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江政忠溯，你过来一下。”
“是，城主。”
我走到古雷城主面前单膝下跪。
“之后一段时间，梅里斯要外出内城区的神宫学习‘圣女’事宜。我命令身为护卫的你保护好梅里斯，每天陪同她前往神宫。”
“是，城主。但属下有一事想问。”
“允许你发问。”
“属下的职位是守护诺修斯公子和梅里斯翁主两人的护卫，若外出护卫梅里斯翁主，便会忽视诺修斯公子的防卫。请问该如何是好？”
“没问题，主城内远比内城区安全，诺修斯的安全由主城内的守卫负责就好。从安排的这一刻起，
你的职责便是做好梅里斯外出的护卫工作。你年纪小尚不会骑马，就同梅里斯做马车前去。”
“属下明白——”
没等我话落，玛丽莎稍作激动地叫出声。
“这可不行！”
古雷城主没有退让：“哪里不行了？”
玛丽莎则更加厉声地呵斥：“尽管年纪再小，孤男寡女同坐一马车，要是传出去了会对梅里斯的名节有不好的影响。古雷，作为梅里斯的监护人我不能同意。”
“玛丽莎，你对城主的决定有意见吗？”
古雷挑起眉眼，空气中交织着看不见的闪电。
“报告城主，属下斗胆提一建议。”
“说吧。”
“不敢违背城主的命令，但属下也认为该考虑梅里斯翁主的名节。我年纪小不会骑马，但可以和前排的马夫同坐。届时视线宽广，护卫的工作也更加容易。不知城主能否纳谏。”
古雷城主沉思着，玛丽莎没放过这个机会。
“这位护卫说的不错，如果不会骑马还能和马夫同坐，不需要与翁主之身的梅里斯同车。”
“好吧，我听从你的意见。江政忠溯，你要时刻留意可疑人物，不得让梅里斯受到任何惊吓。否则视为大失职，处罚从重。听明白没有。”
“遵命。”
呼，捏着冒汗的拳头，我起身退回门口。
这个城主是怎么了？以溺爱孩子闻名的古雷居然会让一个护卫和梅里斯同车？太奇怪了。
总觉得城里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而我没把握到关键的信息。
伴君如伴虎，这么下去什么时候被吃下肚子都不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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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膳，梅里斯换上淡黄色黑条纹的神官服。走出门的梅里斯看着我一动不动，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妆容。配上金色的头发，嫩白的肌肤，瞧着宛如身缠神光的女仙。
“梅里斯翁主，我会竭尽全力做好护卫的工作，请。”
我做出标准的微屈膝礼，为梅里斯指路。
怎么还不走？
“梅里斯翁主，再不走就迟到了。”
梅里斯憋不住了。
“你就不会说点其他话吗！”
啊，原来是想让我夸她啊。早说我早做了，女人心真难懂。
“今天的梅里斯翁主相当美丽动人，浅黄色很配梅里斯翁主的金发。”
“真的吗？没有哪里奇怪吧？”
“属下错认为是天仙，久久说不出赞词呢。”
“天、天仙……”
喂喂，翁主你别脸红，我真的没打算撩个十岁小孩。
“那么梅里斯翁主，我们出发吧。”
“嗯。”
脸上挂着红苹果的梅里斯欢快地蹦跶到主城门前。
水晶城门下，熟悉的马车等着我们。不错，就是送我进内城的超级豪华马车。不仅是马车熟悉，连前来的外城护卫也是那三个人。控车的马夫是库拉顿，其余两人骑着坐骑在马车两边护卫。
把梅里斯送上车厢后顺手关开门，我前往马夫位置与库拉顿同坐。马夫需要坐靠中，以方便控制马车，留给我的位置不多。好在小孩子的身体娇小，塞一塞还能坐稳扶好。
“库拉顿队长，之后就拜托了。”
“江政忠溯大人不必客气，协助各类贵人往返内城区和主城区原本就是外城护卫队队长的工作。”
原来如此，所以库拉顿才会那么熟悉主城内部的礼仪，在内城区用不上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神宫位于内城区，靠近了我才发现离我住的宿楼不远。只是我少有机会靠近，所以没能见到那么有标志性的宗教建筑。
神宫地势不高，从地面算起最高只有六层楼的高度，比周边的建筑高一点。但占地很广，没有围墙的空地足足有两三个足球场的面积，走到附近能轻易捕捉到中间突出的建筑群。
神宫以宫为名，有几分东方神殿的形态。从远处看神宫，宛如一座住满人的小山。从地面有一条直接通往第四层的宽大楼梯，楼梯对准建筑中线。
每一层的俯视图为正方形，边缘绕着数间神似的单双层建筑。除去楼梯平台的空位，最底层有13间，第二层有9间，第三层有5间，加在一起总共27间小建筑。
最顶部耸立的，是神宫的正殿。包括正殿在内，神宫的建筑以石砌墙体和木制外部装饰为主，棕红和灰白混合起来颇有特色。
“库拉顿外城护卫队队长，你回去岗位吧。”
“谢梅里斯翁主恩准，我等在九钟时前来迎接。”
待库拉顿走后，我扶着梅里斯走上小山一样高的楼梯。
身为翁主的梅里斯一般有仆人或者侍女侍候，正常来说不会出现一个人走路的情况。若是在主城内移动，每一个区域都有女仆待命随时应对情况。但今天来的地方非常特殊，这里是贵族乃至王权都要敬重的神宫。库拉顿在路上告诉我，能踏上神宫的仅有被允许的人。
那我为什么能进来？——我发现了新的谜团。
走上神宫的第三层，一位同样穿着淡黄色神官服的男人前来迎接。
“梅里斯·埃斯瓦尔，见过西撒神官长。听从父亲大人的安排，梅里斯·埃斯瓦尔前来进行神事学习。”
男人用指尖触摸额头，闭着眼睛微微低头。和佛教的双手合十类似，这个姿势应该是这个宗教的日常姿势吧。
“格欧林神宫欢迎梅里斯翁主，为梅里斯翁主献上万福之神愿。”
在正式的场合，两个人见面一般由身份低的先出声。如此看来梅里斯的翁主身份还比不上一个神官长。
西撒注意到我：“梅里斯翁主，请问那边的少年是您的随从吗？”
“是的，西撒神官长。江政忠溯是父亲允许跟来的护卫。”
西撒眼神稍作变化：“哦。不过古雷城主应该也知道，护卫不允许踏上神宫的圣地。没有获得允许的人外部结界会进行阻拦才对。”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在，西撒决定不再追究。
“既然护卫已经进来，那也算是一种缘分，在此我便不做追究。但内殿是需要严守规则，无关的认识一概不得入内，这点希望梅里斯翁主能注意。”
“我明白了，西撒神官长。”
梅里斯转过身，握在身前的手腕捏出凹陷。
“江政忠溯，你留在室外等候，不必陪同我入内。”
“是的，梅里斯翁主。哪怕天崩地裂，属下定在此处守候梅里斯翁主归来。”
“那么，梅里斯翁主这边请。”
西撒带着梅里斯前往三层的房间，而我则开始了承受风吹雨打等候主子回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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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人习惯了，什么都好做。
做护卫的时候我就习惯站一天了，如今只是换了个没瓦遮挡的地方站。
艾斯瓦尔进入了春天，天气逐渐转暖，吹着春风颇为舒怡。这么好的天气，我当然不是闲站着。和之前一样，我运用空闲的大脑演练各种术式。
多亏了伊达的一番话，我把握到了基础术式的发动要点——按着属性的性质来想象就好了。我用自己的方法尝试，轻而易举地实现了除阳日和阴月以外的基础术式。
水——“流动”（原“捏肥皂”）和“凝固”。
“流动”我经常使用，挖墙壁、挖土制作工具用上的都是它。
相比之下，“凝固”困扰了我些许时间。“凝固”并不是水结冰的感觉，而是将同材质的物体流动性降低的术式。
比如水“凝固”之后，会变成一坨像用透明袋子装着的水，其内部结构没有改变，用手戳还是会陷进去。为此，对原本就很硬的东西使用“凝固”没有意义。
木——“活性”（原“促生”）和“抑制”。
“活性”包含了“活性化”和“促生”等，是促进生命运动加速的术式。
“抑制”则是刚好相反，减弱生命活动的术式。“抑制”的极限便是“死”，而控制的好能实现假死状态，之前毕丽媞陷入冬眠的术式肯定与这个有关。
火——“制火”和“制冷”。
“制火”本质不是产生火焰，热量的诞生归根到底与分子运动速度相关，看上起起火了只是表层现象，实则放热的是剧烈动荡的分子。
“制冷”的控制比较困难，目前将一杯水凝结成冰需要十多分钟。
土——“增量”和“减量”。
五种基础属性里面最难用的是土属性。
把灵气转化成物质的“增量”要消耗非常多的能量和体力。“减量”是把物质化为能量消散的术式，用起来也很吃力。
同样是冰块，我放大、缩小一点点就竭力了。然而伊达能理所当然地把冰块变成几倍体积的冰杖，又将其缩成筷子。看上去吊儿郎当，那个女人相当厉害。
金——“引”和“斥”。
因为简单易懂，我用得特别上手，感觉上像超能力里的念动力。
新掌握的术式都不需要术阵发动，即能术思发动。关于术式的发动方式和多重术式的构造，我打算下一个假日去找伊达问个究竟。
不过从现在的工作看来，下一个假日遥遥无期。
“啊，这不是江政忠溯大人吗？”
我转过头，望着对我说话的少女。
糟糕，这是谁来着？
科普一下贵族礼仪。
交流之中，不知道他人的名字是极大的忌讳。一般来说，不认识的贵族之间不会来往，仅有知道对方的名字才会前去交流。而迎接来客的一方有专门的人提醒身份。像梅里斯的身份，会由身边的侍卫告诉她前来拜访的人的名字。若是迎接一方不认识来者身份，是颇为失礼的行为。
回到正题，现在的状况就是少女知道我的名字，而我不知道她是谁。
但我的记忆中不存在这号人物啊？
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少女微笑着捻起淡黄色的神官服敬礼。
“艾斯蒂·艾比利提，见过江政忠溯大人。”
哦，这个名字我有印象了，就是昨晚因为太想研究而无视掉的贵族少女。
“江政忠溯，见过艾斯蒂小姐。昨晚能帮上大忙，是本人的荣誉。”
“江政忠溯大人见笑了。因为今天要来神宫进行神事学习，昨天打算花点时间前往神宫观看一番。结果一不小心迷了路，又被街边的不良人士勾搭上。若不是江政忠溯大人的帮忙，恐怕我……”
艾斯蒂眼里闪着泪花，似乎昨天的事情惊吓到她了。
也对，一个不知世事的贵族少女遇上那种情况，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么说来，我是不是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了？
以身相报就不必了，不知道能不能给点钱我买书——这话当然也说不出口。
“我好歹位于贵族末席，助人是我的职责，艾斯蒂小姐无需多谢。”
“这可不行，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啊啊，来了，赚钱的机会！
“江政忠溯大人哪天有空，来内城区的艾比利提家宅一聚，好让我表达感谢之情！”
咦，吃个饭而已啊。
“不必了，我是梅里斯翁主的护卫，这些天都要陪着她前来神宫，实在抽不出时间。艾斯蒂小姐的好意，我只能心领。”
“呵呼，江政忠溯大人如此年轻就对工作那么上心，想必以后是个绝好的夫君。”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艾斯蒂小姐见笑了，我只是一个下级贵族中的下级贵族，结婚之事想必还需个二十年才轮得上。如今只想尽职梅里斯翁主的护卫工作。”
艾斯蒂笑着往我身边靠，说话的声音控制得更小声。
“江政忠溯大人当真负责任，但没想过换一份工作吗？现在的工作对于年幼的江政忠溯大人来说很辛苦吧？”
“确实辛苦，但这是城主大人的赏赐，我自然得全力以赴。”
“这么说，如果有其他机会，江政忠溯大人愿意接受吗？比如，做我的护卫。我能保证薪酬增加而工作量减少。”
真的假的，我能考虑一下吗？
“这不合礼节，容我拒绝。”
“艾比利提家是城主副族，与城主主族交换一个护卫还是可以做到的。届时我会安排另一个各方面都能与江政忠溯大人比肩的护卫给梅里斯翁主，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她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个讨人厌的艾尔文也是艾比利提家的小孩，而艾比利提家是城主副族。
说实话，不清楚地方政治的我不知道城主副族有多大权利。但从艾尔文那嚣张跋扈的态度大概能想到，其权限和城主主族差不多。
还以为找我干什么，原来是挖墙脚的。
出于人情世故，我无法随意舍弃梅里斯和诺修斯。但工作时间减少，工资又能变多的条件真的很吸引啊。
怎么办？
我想起梅里斯最后快哭出声的样子，像极无助状态的阿瑞。我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这个时候辞去护卫的工作，即使我非常讨厌这工作。
“条件确实很吸引，但我是梅里斯翁主的护卫，所以只能谢过艾斯蒂小姐的好意。”
我屈身郑重地拒绝。
“是、吗……”
艾斯蒂神情伤感。
“不好意思，是我强人所难了，请容我道歉。”
“不必了，艾斯蒂小姐只是向我提出了一个好的设想，而我只是觉得这个设想不符合我。原本就不是正规的话题，艾斯蒂小姐不要在意。”
“嗯，有道理。那我先回去学习了，再会，江政忠溯大人。”
“再会，艾斯蒂小姐。”
待艾斯蒂走后，我掏出怀中的面包塞点入嘴充饥。
为了人情拒绝这么好的方案，怎么想都不像我。据说好人有好报。既然本人宁愿挨饿也要帮助友人，真希望未来的自己也能有这般好友。
“咚咚、咚咚、咚咚——”
九钟时钟声响起，时间来到17点。
如同下课的学生，穿着神官服的人涌下楼。而我很快注意到，穿着神官服的大部分是年轻女孩，男性数量较为稀少。
神宫或许设置了性别限制，我如是理解。难怪仅叫了梅里斯当“圣女”，而没有找诺修斯当“圣男”。
离开的人群有的下到底层上等候的马车，有的走进下层的房间，不过不管哪种人，走过路过的都会用奇怪的视线看着我。
注意到目标，我恭敬地上前迎接。
“梅里斯翁主，今天的学习辛苦了。”
“忠溯。”
从孤独中脱离，梅里斯高兴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们回去吧。”
“江政忠溯大人，明天再见。”
路过的艾斯蒂突然停在我身边，她瞧见了站在另一边的梅里斯。
“梅里斯翁主，明天再见。”
梅里斯警惕地望着走下楼梯的艾斯蒂。
“忠溯，你跟艾斯蒂小姐认识吗？”
“不，仅仅是昨晚碰过一面和今天稍作了交谈。”
“昨、晚？”
有什么好吃惊的？
该不会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为了解开误会，我一边扶着梅里斯下楼梯，一边详细地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有人敢袭击艾斯蒂小姐，而忠溯救了她……”
“怎么了，梅里斯翁主？还有哪里有疑惑吗？”
“并没有！”
鼓着气的梅里斯走上马车，狠狠地关上了门。
所以我又做错了什么了？
我昂首疲惫地长叹。
乘坐马车回到主城区的主城（水晶城），诺修斯早早在主城门口迎接。
“怎么这么晚？不是说九钟时结束的吗？”
“报告诺修斯公子，九钟时结束的是神事课程，随后还要下楼乘坐马车才能出发回城。路程加上通关口的时间，能赶在满钟时之前回来已算迅速。”
“梅里斯，真的吗？这家伙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哥哥，失礼！”
总觉得诺修斯越发讨厌我了，为什么？难不成他是个高级妹控，舍不得妹妹和别的男孩在一起吗？
回想起种种画面，还真有这可能。
“江政忠溯大人。”
全身的鸡皮泛起，我忐忑不安地回头。
“库拉顿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是城主命令我在此等候江政忠溯大人。”
“为什么？”
我有不详的预感，非常不希望成真。
“城主认为，江政忠溯大人需要照顾梅里斯翁主外出，对技艺的需求更高了。但大人平日里抽不出时间前往外城护卫队练习，为此城主特意免除了大人夜晚的工作，好让大人夜晚有空余前往外城护卫队。”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确信了这个噩耗，我差点没晕过去。
“江政忠溯大人，请上车。”
“不。”
我因为恐慌脱口而出。
“什么不？”
没什么什么不的，老子就是不想去！
——T2.25
次日，我以相同的方式配梅里斯前往神宫。实际上，我住的地方步行一小时便能到神宫，完全没必要先去主城，再从主城做马车过来。但无奈的是，这种浪费时间的细节就是我的工作，既然是工作我只能执行。
梅里斯下车没多久，艾斯蒂也接着到达了神宫。
“早安，艾斯蒂小姐。”
“早安，江政忠溯大人。”
梅里斯心情瞬间变得不愉快，站在一边生闷气。
我做的是下级贵族对上级贵族必须行的礼仪，不是我能控制的，为什么我要站在正中间当梅里斯的箭靶？
上到昨天的位置，我静静地守着楼梯口。昨天陆续有贵族上主殿，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出乎意料的人出现了。
“归方弥优尔夫人，好久不见。”
我礼貌地率先搭话。
“江政忠溯大人已不是曾经的下人，而我也不是剧场的管理者。按身份高低，大人不必如此谦卑。”
身份低的率先搭话属于正常，而身份高的率先搭话便是谦卑，这是埃斯瓦尔的贵族常识。
“在我的心里，剧场永远是起点。曾经蒙受归方弥优尔夫人的娘家人的帮助，对恩人的亲人心怀敬意是应该的。”
我故意强调了“娘家人”一词。
格拉尔拜托过我照看一下孤高的弥优尔，我也打算这么干。只不过从目前的形势和我的地位，谁能帮谁还说不定。
“是吗。娘家人如此对待江政忠溯大人，身为家人的我无比自豪。”
“所以归方弥优尔夫人今天前来是参拜和祈祷吗？”
“是的，难得今天没有社交会和其余工作，想来神宫祈祷，以早日获得继承人。”
哦，这是求孕啊。
确实，进入了贵族之家就得努力生蛋。尤其弥优尔不是会术式的贵族，若久久无法产子，受到的压力难以想象。
“那我在此祝福归方弥优尔夫人能心想事成。”
“谢谢你，江政忠溯大人。”
前行了几步，归方弥优尔突然停了下来。
“江政忠溯大人，最近天气转暖，但还需做足保暖措施。冷雨何时从何方降下不得而知，做好心理准备是不伤身体的要点之一。”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归方弥优尔一步步走上最顶的宫殿，她的话一直在我心中回旋。毫无疑问，这是她给我的善意的警告。说得那么拐弯抹角，证明是涉及到权势之类，不能道出口的事情。
从成为贵族的那天我就想过会牵涉到奇奇怪怪的政治纠纷，试图控制自己低调避免成为众矢之的。万万没想到，自己啥都没做还是被扯进去了。
糟糕了，我完全没有底，心理准备也不知道怎么做。
晚上我带着疑虑回到主城。刚停下马车，诺修斯便匆忙地拉着梅里斯离开，连向我搭话的劲也省了。
诺修斯的反应怎么想都不自然。结合归方弥优尔的话，这应该是我被设计的一环。若敌人希望拆散我和梅里斯兄妹的关系，目的又是什么？仅仅为了离间而离间吗？
夜晚，我和库拉顿在外城护卫队大本营训练。而此时，外城护卫队的训练场上放着各种奇怪的机关。
“护卫，必须应对预防埋伏、正门迎击、防守后撤等状况。在教会大人近身技巧的同时，我会安排情境和设置道具让大人一一突破。护卫不需要样样精通，可以有自己的专长，所以在突破难题的课题里，大人可以动用各种术式通关。”
库拉顿拍了拍手。
“江政忠溯大人，开始吧。”
我默默地吞下一口口水，十分不乐意地往前冲。跨过木条，在落地的即刻一个大坑出现。
引！
再失去体位之前，我制造出向上的牵引力划过陷进。就在接触地面的时候，一条绳子从地面凸起直接绊倒了我。随之而来的是正面冲来的木桩，向着我的头顶直接砸过来。
清净！
引！
我用清净吹起木桩，再用引吊着从头顶飞过。以为躲过一劫，木桩的四周突然刺出数条细木。
要刺到脸了！
流火！
火焰聚集产生爆炸冲击开木桩，也重创了迎面吃了爆风的我。
看到这一幕，库拉顿无奈地摇头。
“像你这么护卫，主子早就死了。要预判、要预判，说了多少遍了啊。回去重来吧。”
平时温柔可亲的库拉顿队长，一旦进入训练会变成斯巴达魔鬼教官。
有一周目的经验，第二次挑战顺利了不少，我没有用术式也能顺利到达木桩的位置。就在我用“引”避开所有木刺，进入下一个地方时，地面突然炸了。没看错，就是炸了，我直接被轰上了天。
“绳子已经告诉你地面有陷进了，怎么还踩上去？回去重来。”
来来回回了6次，我好不容易通过了第一个训练，但马上又被拉到和库拉顿正面对打。和之前一样，我被库拉顿打得体无完肤，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了？我连武器都还没用。这样能保护得了谁？”
我忍不住用上“活性化”，但还是赶不上没有任何术式加持的库拉顿，被他轻松地两手放倒在地面。如果库拉顿用上武器，我不出一秒便会致命。
这里说的武器可不止是腰间的装饰用佩剑，而是他腰间的手枪。
“来，继续。”
在厉声呵斥下，我只得站起来，一次次地往前送人头。
“咚咚、咚咚、咚咚——”
溢钟时夜晚九点，这是库拉顿训练结束的时间。
“大人是个人才，学东西学得很快。要是每天都有今天的干劲，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成为出色的护卫。”
“呵呵呵，库拉顿队长过奖了。”
库拉顿的话没错，今天我挨揍挨得心甘情愿。归方弥优尔的警告告诉我危机正在接近，没有眉目的情况下，我比较加强自己的综合能力，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但我也发觉，今天大人心思重重，是有什么事吗？”
据说厮杀可以让两人彼此之间更加理解，如今我有点信了。但我犹豫要不要和库拉顿说真话。
“我只是觉得最近的氛围有点不对劲。库拉顿队长知道最近有什么大事件吗？”
“大事件？”
库拉顿认真地想了想，虽然摇了摇头。
“没有眉目。江政忠溯大人为什么在意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害怕有涉及自己的事件，而自己毫不知情而已。身为最下级的贵族，无知非常致命。”
库拉顿笑了笑：“这句话说得好。”
突然，库拉顿像回忆到了重要的内容。
“听江政忠溯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是关于梅里斯翁主进入神宫的。”
我盘起双腿竖起耳朵：“队长能告知我吗？”
“这不是什么隐秘的秘密，当然可以告知大人了。据说是前几天，神宫的大神官直接找上了古雷城主，并发出邀请让梅里斯翁主成为圣女，进入神宫学习。”
“古雷城主为什么要答应？”
我直觉古雷城主是妥妥的女儿控，不会如此轻易让女儿冒险。
面对我的疑问，库拉顿叹了叹气。
“因为拒绝不了。神宫出面邀请的事情，城地贵族是很难拒绝的，城主也不例外。只是神宫能强制要求，城主也能做出相应的反击。”
“也就是说，这一次神宫冒着和城主对着干的风险，强制要求梅里斯翁主成为圣女？”
“不错。而神宫如此明显的对抗十分少见，所以流传出了更多的传闻。”
“什么传闻？”
库拉顿耸了耸肩。
“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很少离开职位。”
“一个总知道吧？”
库拉顿笑而不语。像是故意避开话题，他起身带我前往医务室。待我完成伤势的治疗，库拉顿让副队长的兰佩奇护送我回到宿舍。
——T3.2
日子流水般过去，一眨眼间，梅里斯去往神宫已有一个星期有多。
诺修斯的恶劣态度丝毫没有改进，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迹象。就在这种状况下，古雷城主缺席早膳。
古雷城主不在，御膳厅里数玛丽莎的权力最大。而玛丽莎是从头到尾都拒绝我就职护卫的人，我本能地预感到问题将要发生。
果不其然，用餐到一半，玛丽莎突然发问。
“那边的护卫，名字叫什么来着？”
“回玛丽莎长母，他叫江政忠溯。”
回答的是一本正经的诺修斯。
“江政忠溯，你过来这边。”
“是，玛丽莎长夫人。”
我强打精神，单膝跪在玛丽莎的身边。
“前些天的护卫辛苦了，今天你留在主城里。关于护卫的工作，我会派出我手下的得力护卫护送梅里斯，你无需担忧。”
“梅里斯，长母的安排可还用心。”
“但、我……”
听到梅里斯擅自更改护卫，梅里斯憋着嘴想举手表示不满，但很快被玛丽莎打压回去。随后，由哥哥的诺修斯再做劝解。
“有玛丽莎长母的强力护卫，梅里斯的身边定会更加安全。诺修斯代替妹妹，谢过长母。”
玛丽莎优雅地含一口红茶。
“很好。”
我没想到玛丽莎会这么大胆，趁着古雷城主不再直接推翻他之前的命令。而古雷城主不在，我必须听从等级最高的人的指示。如果梅里斯反对那还有的说，但现在诺修斯也帮上了玛丽莎，梅里斯孤掌难鸣。
为此，我只得提高音量把事情尘埃落定。
“江政忠溯遵命，玛丽莎长夫人。”
“说起来，江政忠溯，你的护卫学习怎么样了？”
“在库拉顿外城护卫队队长的鼎力协助下，已经掌握了大半。”
准确一点来说，是被虐待了一个多星期身体习惯了。
“那就说还没精通是不是？”
玛丽莎举起人，一旁的女侍卫走向前来。
“米蕾，我记得你有进行过护卫学习对吧？”
名为米蕾的女人是玛丽莎的贴身侍卫，发色和库拉顿一样是棕红色，穿着的棕色西装被饱满的身材挤得辛苦。
米蕾屈身回应：“是的，玛丽莎长夫人。”
“江政忠溯，主城内有重重守卫保护着，你原本的护卫任务今天就不用做了。米蕾，今天由你负责检查和指导江政忠溯的护卫能力。”
“是，玛丽莎长夫人，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既然被逼到这个份上，我也只能点头了。
“江政忠溯，谢过玛丽莎长夫人。”
这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整我？——我把心中的警戒拉到最高。
——T3.2
早膳过后，梅里斯回去房间换衣服准备出发，而我被米蕾带到了学习区的训练场上。米蕾脱下女侍卫的外套叠好放在一边，将长衬衫的两袖叠起，做出迎击的手势。
“首先来确认一下你的护卫能力，尽全力袭击我吧。”
你是叶问吗？这么拽。
我的心情原本就不好，正好有了个发泄的途径。
不是我自满，被库拉顿那种等级的高手虐待了一个星期，我的身手是从前无法比拟的。而且和与库拉顿对打不同，这次我会解封术式的使用，完全不觉得会输给一个女流之辈。
活性化！
灵气适当地加速细胞代谢，让身体机能显著提升。
后脚一蹬，我快速切入米蕾的中线。集中力量贴身，这是身形矮小的我喜欢用的战术，不习惯的人很难调整反击。深呼吸，闭气用劲冲拳，正拳击中了米蕾的腹部。
别说我不怜香惜玉，我可是男女平等主义者。而且我的身体还是个小孩子呢，和大人对打原本就吃亏。
哎呀？
我总觉得这一拳没到肉。
如我是想，拳头被透明的墙壁隔挡。这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子对打居然不讲武德用上了术式。
只见米蕾踏碎地面起脚，以惊人的速度划过我的胸前。陪伴我半个月的护甲断裂，若不是使用了“引”后撤，这一击足够送我进医务室。
糟糕，我好像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米蕾没有停歇，而是不断地用下段鞭腿加速抢攻。因为力度非常大，格挡不现实，我只能一直闪避。一脚、三脚、五脚，米蕾的第六次鞭腿我无法躲开。
流火！
关键的时候，我依靠了自己最常用的技能，引发爆炸同时冲开自己和敌人。
“怎么了？继续进攻啊？库拉顿才教会你这么一点吗？”
这叫米蕾的女人，搞不好比库拉顿还强。
冷静下来之后，我决定坚持自己的战术，潜下身子专门攻打米蕾的下路。发力前冲，我躲过炮弹一样的重踢，滑往她的另一脚打出“斥”。
如我所料米蕾身体失衡了，这是进攻的好时机。然而，米蕾顺着力道在空中转体，一击鞭腿甩向我的脖子。趁着我还没站稳，她再一次蹬腿重踢。
流火！
尽管被火焰冲击一番，我全身打起寒颤，因为我很清楚刚才那一脚明显想要了我的命。
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想借着训练之口“误杀”我。
特斯德的人真没人性。
泰格也好、古雷也好、玛丽莎也好、受玛丽莎命令的米蕾也好，对小孩子都不管手下留情，只想着完成目的。
我咬紧牙关：“米蕾侍卫，请问满意了吗？”
米蕾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玛丽莎大人命令我检查你的能力，现在还不到5分钟就想放弃了？”
只能硬扛了，拖延时间就是胜利。没有继续进攻，我改成转头绕着训练场逃跑。背后传来巨大的声响，米蕾也全力飞奔过来。
我当然不觉得自己能跑得过着怪物女人。只是人在高速移动的时候，对空间的把握能力会变差，相比静态攻击精确度会降低。也就是说，我更容易闪避开米蕾的死亡重击。
再配合上我喜欢用的“引”和“斥”，我与米蕾在训练场上玩了近一个小时的躲猫猫。和快累死的我对比，全程下来米蕾连汗都不多一滴。
在我快气绝的时候，米蕾注意到另一位女侍卫前来，即刻停止了攻击。实现了绝地求生，我正感慨生命的宝贵。但很快我就知道，这仅仅是挣扎的开端。
“嗯？怎么会这样！”
米蕾迅速披上女侍卫外套。
“江政忠溯，你跟着我！”
又又发生了事情，我真的好累啊。
——T3.2
辗转反复，我被米蕾带到玛丽莎的面前。我没见过玛丽莎如此捉急的神情，马上意识到发生的事情不小。
“江政忠溯，见过玛丽莎大人。”
玛丽莎单手握着几张纸张，另一只手捏得手腕凹陷两小坑，眼睛瞪大宛如连眨眼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明人不说暗话，有几件事我想问你。”
“只要江政忠溯所知，定诚实回答。”
“江政忠溯，你到底是什么人？”
玛丽莎把手上的一张纸丢在我的身前。
“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你的身世。从奴隶场被卖到科瑞特杂剧场，再从科瑞特杂剧场进到主城当护卫，短短半年跨越了其他奴隶半生的成就，着实厉害。”
嘴上这么说，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佩服。
“但从奴隶场的经历往前没有任何线索，在南城口区边境也没有通行记录。既不是从外部来，内部也没有人认识，你仿佛是从天而降。”
我确实是从天而降的，所以玛丽莎才会这么讨厌我。
能查到的人生履历只有几个月的记录，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我是一个谜团十足的人，被怀疑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我要说出真话吗？
人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我想起了布雷姆娜的话。
玛丽莎没打算相信我口中的真相，我费劲口舌解释也没有意义。
“属下一直保持着隐秘生活，直到被骗进奴隶场才进入埃斯瓦尔城的中心地区，难免没有人认识。”
“是吗？其实通过城口区边境有不走正规路线的方法，这个你知道吗？”
也就是说，玛丽莎知道克拉姆走私的事情。
“是的，属下就是被陌生人塞进马车带入城口区。”
“听着简单，要蒙混过结界和守卫，一般的组织做不到。在南城口区也只有克拉姆有这个本事。而克拉姆就是拐卖你的组织。”
“是的。”
玛丽莎加重审讯的口吻。
“江政忠溯，你不觉得话语很奇怪吗？为什么克拉姆把你卖进奴隶场，又重新将你从杂剧场里拐出来呢？按我们捉到的名为赫卓的人，他说他也是被卖进奴隶场，然后借机进入杂剧场的。关于这点，你怎么看？”
这手是栽赃还是臆想？
按着玛丽莎这么一说，我像是克拉姆的成员之一，估计她也在怀疑这个可能性。不管怎么样，形势与我相背，我头上的脑袋怕是保不住。
“关于这一点，属下也不清楚。”
“你不辩解吗？聪明的你不会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我当然知道玛丽莎长夫人怀疑我。但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而且事到如今，辩与不辩的差别也不大了。我想玛丽莎长夫人之所以找我，是因为某处发生了克拉姆的袭击，而我已经被认为是他们的嫌疑同伙。”
玛丽莎用扇子重敲桌面。
“不错，梅里斯在前往神宫的过程中被克拉姆掳走了。”
梅里斯又被拐走了啊……
游戏里公主都是被拐的角色，现实世界也是这种宿命。
“敢问玛丽莎长夫人，为何怀疑我。今天是玛丽莎长夫人不让我同行护卫，我没法做出多余的行动。”
“这点我也有考虑，但这是内应只有你一个人的情况。”
玛丽莎挥手，几名守卫把库拉顿拉到我身边。库拉顿身上伤痕累累，尽管如此也没失去队长的气魄，反向镇压着粗暴的守卫。
“库拉顿，今天我选的护卫提议更改路线，为何你要坚持走原路？”
库拉顿单膝下跪，不见得有反抗的意思。
“报告玛丽莎长夫人，原路我和手下都最熟悉，经过多重的筛选，是最安全的路线。选择陌生的道路即不熟悉，也来不及调配人手。在深思熟虑之下，属下才决定走原路。”
“那为何走原路会受到埋伏，而且还让贼人掳走了梅里斯翁主？”
“报告玛丽莎长夫人。当时走到了护卫最疏松的节点，加上贼人以人海战术拖延，是有精明策划的袭击。梅里斯翁主的马车我们没有让任何人靠近，但贼人看准了这一点，从地下突击掳走了梅里斯翁主。”
库拉顿迟疑了一下，把姿势改成双膝下跪，向玛丽莎低头叩拜。这是贵族绝不会做的最卑微的姿态。
“事已至此，完全是库拉顿一人的失职，请玛丽莎长夫人惩罚。”
库拉顿是想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不想牵连其他人。而实际上，这也的确是库拉顿一人的失职。
上级的玛丽莎给到更改路线的命令，是库拉顿一人擅自串改，采用原来的路线。而梅里斯是在库拉顿选择的路线下被拐走，全程看下来都是库拉顿的过错。
不过，贼人也算得太准了吧？
“这贼人也算得太准了吧？”
玛丽莎重复了我的心声。
“得知路线的人并不多，熟悉路线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贼人没有内应是不可能做到如此周到的安排。”
她这是在怀疑库拉顿队长吗？
库拉顿保持着头贴地：“属下也是如此认为。在自己带的队伍里居然出现了内应，属下罪该万死！”
“那么库拉顿，我想知道你怎么看待身份不明的江政忠溯？”
我两眼一亮，意识到矛头全部转向自己。
“江政忠溯大人吗？”
库拉顿微微抬头瞧了我一眼，他明白了我被拉到这里的理由。
库拉顿还能洗脱一部分罪名。如果内应是我而不是他，他只用背负判断失误的失职罪名。失职丢了翁主的罪名也不小，但总比被当成内应处理掉要好。
相比之下，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我一个人脱不了罪。玛丽莎几经暗示了我是内应，在她心里我不是内应也得是。横竖都是死，我不介意救多一个关照自己的人。
我向着库拉顿微微地苦笑，示意库拉顿把罪名全部丢到我身上。
这样面对生死大无畏的英雄少年是不是特别帅？
其实，不是我不怕死，而是我有把握能逃离埃斯瓦尔这个地方。若是被强行判了死刑，我跑路就好了。
我对埃斯瓦尔主城没有一丝迷恋。在当了一个月护卫，我发现除了解决麻烦以外学不到任何东西。
当然，我还想找伊达好好地聊一聊术式的问题。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玛丽莎长夫人，江政忠溯大人忠心耿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属下的见闻可以确保，江政忠溯大人绝不是内应！请长夫人三思！”
我在内心长叹。
得到信任我很高兴，但库拉顿，这么一来你也要下水了。而我只能顾得来自己逃跑，帮不了你远走。
“库拉顿，还记得传得沸沸扬扬的七彩光柱的传闻吗？”
库拉顿眉间一抖：“当然，当时属下也在场。”
“事后你可有和他人提及过事件？”
“古雷城主以命令封口，属下自然不敢违背。”
“那为何调查中发现，传闻是从外城护卫队流出？当时护送的三个人长期驻扎在外城护卫队的仅有你一人。”
玛丽莎又放下一张写着字的纸张。
“还有，上一次梅里斯和诺修斯被掳走的事件。经过调查，那段日子你和其余两名护卫恰好从内城区出南城口区。这你如何解释？”
“报告玛丽莎长夫人，护卫队确实由属下长期驻扎，但属下绝对没透露半点风声。至于上一次出南城口区，那是接到了城口区自卫队的消息，要求前往协助调查人口失踪案。”
“内城区人口神秘失踪的案件一直由你负责对吧？我记得都是悬案。”
“是的，玛丽莎长夫人。”
“你不觉得一切过于凑巧吗？你负责的人口失踪案件，没有一件破案。追踪人口失踪事件，恰好是诺修斯和梅里斯被掳走的时候。而这一次执意走原路线，是导致梅里斯被掳走的原因。由你带回来的江政忠溯，又是一个身份神秘，很会讨好梅里斯翁主的人。种种过往，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忠诚。”
这确实很是蹊跷。
如果说库拉顿不是内应，那他的运气当真背到了极点。和各种案件都有交集，而交集的案件都发生了事故，这会是偶然吗？
“玛丽莎长夫人，一切都是我的失职，请勿要怪罪到无辜的江政忠溯大人。江政忠溯大人，他当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他当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听到这里，我欣慰地作笑。
即使自己面临灭顶之灾，库拉顿依旧想维护我的清白。在这没什么血性的地方，地位低下的队长反而最有人情味。
这个人有救的价值。
“两位皆是贵族之身，城主和副城主都不在的现在，只能通过贵族会议商讨处理。我已经召开了紧急贵族会议，有什么想辩解的话，下午当着众位贵族直面说吧。你们，把江政忠溯和库拉顿·加维尔压入牢中待审。”
“是，长夫人！”
——T3.2
被拖入大牢，我首先做的事情是休息。
被米蕾虐待了一个多小时，我的气力所剩无几。好在聪明的我，在被拉到玛丽莎面前之前就把面包啃完，不然现在只能饿肚皮睡觉。
“对不起，江政忠溯大人，没能帮你脱罪。”
盘腿坐在一边的库拉顿满面失落。
“没关系，我想我是走不掉的，所以也懒得辩解了。玛丽莎长夫人视我为眼中钉，就差用无须有的罪名直接处理我。实际上，在库拉顿队长来之前，我就差点被她身边的女侍卫找机会杀了。”
“竟有这等事情？当真无法无天！”
库拉顿重锤击打地面，随后皱起双眉。
“嗯？等等，那个女侍卫的名字莫非叫米蕾？”
“对啊，库拉顿队长也认得她啊？”
库拉顿对我单膝下跪。库拉顿职位上比我高，只是我在主城区工作，他才会谦卑地称呼我为“大人”。职位高的人向职位低的小孩行单膝下跪，这是十分罕见的行为。
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库拉顿队长，这是在做什么？”
“闺女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是身为父亲的我管脚不力！”
“啊？米蕾是库拉顿队长的女儿啊？”
我被这奇妙的缘分震惊。
不过想想，两个人的处理方式确实很像，尤其是实战的时候毫不留情面。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身为女儿的米蕾下手更加狠辣。
“正是。库拉顿·加维尔，在此替小女向江政忠溯大人道歉！”
我快速地摆手以示没有道歉的必要。
“不必了，过了今天我的贵族身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库拉顿队长真的没必要如此谦卑。”
“在下库拉顿，即便拼尽最后一分口水，也必为无辜的江政忠溯大人洗脱罪名！”
有玛丽莎在，一百个库拉顿拼尽口水也救不了我。
“说到这里，我想问为什么库拉顿队长认为我没罪呢？以我充满谜团的身份，首先被怀疑是理所应当的吧？”
库拉顿犹豫了一阵：“关于这点，请江政忠溯大人恕我直言。”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想听实话。”
“其实在城主听梅里斯翁主推荐江政忠溯大人进城的时候，城主便怀疑大人的身份和动机，并暗自让我做了不少调查。从奴隶场到剧场，再到被拐到克拉姆的据点，大人的辛酸经历是其他人无法想象的。”
古雷城主，比我想象得更小心谨慎。
所以我的事情，古雷城主是从梅里斯的口述和库拉顿的调查结合得知。在水晶石房间，他对我已经相当熟悉，却还装作懵懂地提问我问题。如果当时的我撒谎了，怕是活着走不出主城。
“在教育江政忠溯大人的时候，我越发欣赏大人的才华和意志。随后，看到梅里斯翁主对江政忠溯大人依赖，以及大人妥善的处理方式，我更加确信了大人与翁主之间的感情并非虚假。这样的大人，不可能设计梅里斯翁主。”
这么说来，库拉顿除了马夫之外还兼顾监视我的职责。毕竟梅里斯是翁主，古雷是个女儿控，不会随便把女儿交给一个奇怪的男孩照顾。
而我想，库拉顿说的“妥善的处理方式”指的是我没有明目张胆地撩梅里斯，时刻意识到要保持距离。要是我这么做，就不仅仅是变态那么简单了。在古雷他们眼里，我便是一个故意接近年幼的翁主，居心叵测的心机男，接下来怕是不得好死。
其他人眼里，我像是趁着翁主幼年不懂事攀龙附凤的人。如此一想，诺修斯的态度和玛丽莎的厌恶我都能理解了。
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别人怎么误会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就是现实。
最重要的是，女人，只会影响我的生命安全。
未知人士教唆诺修斯，玛丽莎时刻盯着摆平我的机会，古雷派遣各路人马监视着我的行动。在主城生活了18天，我以为过得平平淡淡，实则十面埋伏。稍有差错，人头落地。
我忍着虚汗再度强调：“库拉顿队长莫误会，我只是当照顾妹妹一样对待梅里斯翁主而已。”
“这个我也清楚，请大人无需担心。”
不担心就有鬼了。
不过，自从来到特斯德，我养成了得过且过的积极性格，苦难影响不了我吃喝拉撒。在光线不明朗的牢房里，我闭上双眼逐渐陷入了浅睡。
——T3.2
贵族会议的地方位于水晶城内的某个大厅。几张圆弧桌子围绕着中心凸出的舞台，而作为主要人物的我和库拉顿便被锁在舞台上。
“到场的都是埃斯瓦尔的上级贵族，也只有上级贵族有开会审判的权利。”
库拉顿向我解释道。
“贵族等级是怎么定的？”
“正规的贵族等级由城主在核心间登记，不过登记等级的依据是贵族家族的地位和对城地的贡献。”
“核心间就是我到过的巨大水晶房吗？”
库拉顿点了点头：“没错。”
玛丽莎缓缓站立起来，会场内的最后一点杂音消失殆尽。
“这次议题，相信大家都从我的手书里了解了。”
玛丽莎两眼笔直地看着舞台。
“江政忠溯，一个极为可疑的复名贵族。他的大半生没有记录，由克拉姆组织走私运进南城口区，然后一度沦为奴隶。随后他被转卖到名为科瑞特的剧场，又被潜伏在剧场里的克拉姆成员拐到了据点，认识了当时被拐的翁主和公子。协助两人逃出生天之后，他深受翁主喜爱，并由翁主主导复名。”
“库拉顿·加维尔，曾当了十余年的普通守卫，得到古雷城主的赏识提拔成外城护卫队队长。不过他的能力备受怀疑，因为他负责的案件大多是悬案，没有一件能解决。”
玛丽莎首先说出内心的结论。
“以上两名被告贵族，是这次拐走梅里斯翁主的组织，克拉姆的内应。请问，各位有何意见？”
“玛丽莎长母。”
“欧阳德路法官，请说。”
举手的是一位黑发的中年，听名字就知道是长壶岛相关的人物，也就是我的老乡。
“玛丽莎长母在手书中所写的话，不足以成为充分的证据。长母只是觉得江政忠溯身份可疑，觉得库拉顿队长是故意引导贼人，但没有拿出直接证据，证明事实确实如此。这样的裁断有失公平。”
“那么我想问一句，欧阳德路法官觉得他们无辜吗？”
欧阳德路停顿了一下。
“从梅里斯翁主被拐走的事来看，两人的确属于失职。但我觉得，其罪不至于放大成这般模样。况且，今日江政忠溯被玛丽莎长母留在了主城里，把失职也归于他说不过去吧？”
失职归失职，诬告归诬告。而且是玛丽莎不让我出去护卫，人被抓了又赖到我头上了，一听就觉得不合理。
什么是正义之声？请看看我们的欧阳德路法官。
“按着玛丽莎长母的说法，江政忠溯在困境能逃脱、在死地有人相助、能顺利获得梅里斯翁主的欢心，这些很可能都是背后有组织帮助对吧？”
这次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突出，彬彬有礼的贵族公子。而他旁边穿着神官服的少女我认识，正是艾斯蒂·艾比利提。也就是说，他是艾比利提家族的人。
“不错。”
“但既然证据不确凿，也有都是偶然的可能性吧？把一个幸运度过重重困境的贵族治罪，不符合埃斯瓦尔的贵族管理法。”
艾比利提家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我对他们的好感度上升了几分。
“艾德华大人，欧阳德路法官，请问有重大嫌疑罪的贵族，按贵族管理法如何处理？”
欧阳德路不假思索地回答：“贵族有重大嫌疑罪，一般需经过事实调查才能裁定罪责。罪责大但找不到证据的，由城主或副城主亲自做出审判。若城主或副城主不在，由贵族会议决定审判。”
“谢谢你，欧阳德路法官。现在城主和副城主都不在，我们就是在进行着贵族会议，审判具有重大嫌疑的贵族，这是合乎规矩的。重大嫌疑罪，说明一时半刻没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但他们可能犯下的罪恶相当恶劣，需要立即给出一个处理。”
和其他贵族一样，艾德华和欧阳德路无话可说。接着艾德华，艾斯蒂向前一步敬礼。
“玛丽莎长夫人，请允许我发言。”
“艾斯蒂小姐，有话可以说。”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找到和救出梅里斯翁主。正如兄长所说，两人的罪过证据不确凿。如此武断处理，即便符合贵族管理法，也难免会让中下级贵族心寒。两人的治罪无需匆忙，可等侯城主和副城主回城才发落。倒不如利用机会，让他们去营救梅里斯翁主，给予两人戴罪立功的机会。”
“关于梅里斯的搜索，我已经派遣了外城护卫队的两位副队长和我最信任的亲信负责。他们的能力我能保证。如今最危险的是内应把追踪的信息传出去，作为人质的梅里斯不知会受到何种对待。所以攘内安外同时进行，外部的危机有外部的人处理，内部的内应也由内部的人安排处理。我这么说，艾斯蒂小姐能理解吗？”
权力在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玛丽莎当真是生动地诠释了这个真理。
实际上，这种判定只由权位最高的人说话，其他人只敢质疑不敢否认。而在众人之中，数城主的长夫人最为权高位重，我和库拉顿被处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等这破会议结束了就带着库拉顿逃跑吧。如果库拉顿顾忌家庭不愿意走我也没法了，我是一秒钟也不想久留。
“还有谁有意见吗？”
玛丽莎昂首挺胸，相当自信。古雷城主在的时候，她可没有这般威风。
“我有。”
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我四周张望寻找她的身影。不知何时，伊达突然出现在我头顶，飘浮悬空。
“请问来者何人？”
玛丽莎和冲上前的护卫都不认得伊达。
“潘·伊达·诺丝。”
吐出五个字点燃了全场，上级贵族们忍不住惊讶互相确认事实。
“伊达导师受古雷城主要求逗留的事情，原来是真啊？”
“长子从学习区回家告诉过我这事情，当时我也难以置信呢。”
玛丽莎也被伊达呛住，调整高高在上的姿态。
“原来是伊达导师。玛丽莎·卡顿，向导师请安。”
“请安就不必了。因为事情颇有意思，刚才我偷听了一番。来龙去脉我弄清楚了，但为何要坚持制裁两个无辜的人呢？”
玛丽莎瞠目结舌，一脸不可思议地来回望着我和伊达。
“敢问导师从何得知两人是无辜的？”
“哦？不相信我吗？我持有‘真理之神的庇护’的事情，以为大家都知道了呢？”
全场再度一片喧哗，而艾斯蒂也趁着机会再次发声。
“确实，有‘真理之神的庇护’的伊达导师判断不可能错误。所以艾斯蒂·艾比利提，请求玛丽莎长夫人三思我的提议。”
一旁的艾德华和支撑我的欧阳德路也站立起来。
“艾德华·艾比利提，也支持吾妹的提议。”
“欧阳德路，对艾斯蒂小姐的提议表示赞同。”
因为艾比利提家的带动，和欧阳德路的鼎力支持，不少贵族开始站向我们这边，形势逐渐被逆转。
当然，逆转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伊达。贵族们相信持有“真理之神的庇护”的伊达的判断，小声议论着我和库拉顿是无辜的事情。
我抬起头，发现伊达正优趣地瞧着我。估计她早就在了，就等着我心情低落才出现。不得不承认，伊达在关键时候帮了我一把，但我真的很难喜欢上喜欢恶搞的女人。
“既然有伊达导师的话，以及众多贵族的提议，我也愿意接受艾斯蒂小姐的提议。让江政忠溯和库拉顿·加维尔两人带着嫌疑立功，前往内城区寻找梅里斯翁主。”
“啊，这样就没意思了。”
玛丽莎和我一样一脸懵逼：“伊达导师所谓何意？”
“因为我的话就完全放过他们实在不合理，这样对先前枉死的人很不公平。他们的嫌疑可以减轻，但必定要有一定条件才能派出去。”
伊达按着扬起的嘴角，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就限定在两天之内救出人质，否则一概按照内应处理。这样才公平吧？”
公平个球啊！
而伊达的话果然很有影响力，这个提议轻而易举地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