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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酹泽息壤湮洪水 武公觐君封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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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密码头的苍穹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顷刻间滂沱大雨。码头上的船运商贾们忙碌地指点着纤夫拴绳而固,市集上的行人纷纷钻进鳞次栉比有如格子一般的商铺避雨,外邦散户急急忙忙地拖着豆腐块似的车摊子到密巷里。近日郐国阴雨绵延,相较往年的多且频繁。虽有风雨泽国之征兆,可亦有洪水猛兽之隐祸。

粮铺的掌柜在悠闲地打着算盘,望着屋外的倾盆之水,太息曰:“哎!这老天怎么如此奇怪?前些天酷热难耐,今儿又足足下了三天的雨?这营生怕是又艰难了……”

叔段经由凌月的灵药调剂后渐渐康复,如今和子懿两人守在筹府内,替筹算子料理府中的人手之事。窗外的雨,豆大一般地拍打着瓦顶,发出锣鼓喧天的吵杂轰响。回想起那一晚的古城码头,叔段内疚不已,始终愤愤不平、心有不甘。凌月送来稀粥和草药,小心地盛放在台桌上,“王爷,先吃点东西,再服上这一剂药。来!”话落,凌月奉粥于段。

“我不饿。”叔段面容消瘦,精神恍惚。原是刺客剑锋有毒,且毒性顽劣,凌月耗费了三天的功夫才把奄奄一息的叔段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王爷,你的这副模样,筹大哥九泉之下,定是不忍看到的。”凌月怜惜着眼前的可怜人,安慰道。

“筹大哥……凌月,本宫问你,既然你连我都可以救活,你为什么不救筹大哥?”叔段红眼含泪,逼问凌月,唇角微微颤抖。见凌月沉默不语,叔段愈发来气,直接把凌月手中的粥打翻在地,“为什么?你回答我!”声音嘶哑,叔段忍不住泪落衣襟,连连忏悔,“都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他!”

子懿进屋,见状,蹲下来帮着凌月收拾地上的残羹,复又陪坐叔段于塌前,曰:“王爷,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大家又何尝不是?凌月是尽力去救筹大哥了,可惜筹大哥中毒已深,已是回天乏术。筹大哥以命换命,真心交付,我们切莫要再辜负他了!”话落,子懿从袖中取出信笺,交予叔段,“这是筹大哥留给我们的信,你收着吧,留作念想。”

叔段接过书信,埋头细看,泪流不止,泣不成声。子懿面无表情,心头有泪。凌月眉心紧缩,心有疑惑。因筹算子若是中了一般的世间炼毒,她自然可以解。但奇怪的是,这毒有邪祟之气,她从未见过,且蚀骨嗜血,更像是冥界中物,着实可怕。

待到叔段心头平复,子懿询问:“爷,那晚你私自出府,为何不曾知会大家?”叔段对曰:“本宫房内有飞箭传信,是公孙阏要本宫只身一人到古城码头救大哥,本宫就信以为真了。”叔段愤懑咬牙,“没想到他公孙阏竟然如此祸心,想要在异地除掉本宫,狼子野心啊!枉我平日里这般待他!”

子懿仔细思虑,觉着事有蹊跷,曰:“这不似他的行事风格。何况,王爷当晚面见之人并不是他。臣以为,有人借他的名声,欲对王爷您下手。依照如今的线索,臣推测,幕后之手应该是物丰楼的掌柜何胥!”

倾盆之雨不眠不休,已过一旬,溱水、洧水水系复杂,交汇之处,已洪流泛滥。新密之滨河水滔滔涌入,两岸民居淹没于滔天之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郐国公下令调遣新密水军助民赈灾,也无力回天。郐国大夫缪冕厮声谏言,望郐国公启用新密后备军以抵抗灾情,可这新密后备军乃是郐国公一手打造的御林军队,岂能因为这天灾就浪费了?郐国公无奈摇头,如果鲧禹再生,那是多好啊!

“你们听说了吗?鲧禹出现了!”受灾百姓兴致勃勃,热情颂扬。“神仙下凡啊!神仙下凡啊!”众人俯首膜拜,感激不尽。原是一个神秘人从水中来,只几下施法,便把灾祸之水引至一处息壤蛮荒,瞬时生生造出一个浑沌之湖,暂时缓解洪水继续突进村庄之危。

“小姐,奴家方才听闻一神奇之事!”凌月的贴身婢女紫儿急匆匆从集市而回。“紫儿不急,你且慢慢道来!”凌月正翻看《山海经》一书,欲了解四海八荒、三皇五帝之事。“村民们说鲧禹重生了!神仙下凡救黎民于水火呢!”

“哦?你说的是真的?”凌月好奇,禹帝已仙逝多年,怎可能再生?话说这几天的大雨施布,着实异样。凌月决意向友人讨要个说法。“千真万确!他们说此人法力高强,御水有方,有如鲧禹再生!”紫儿回禀。“紫儿,如果子懿公子来找,你就告诉他,说我这两天回陈国面见父亲。我不在的日子,这营生账簿,交由他代为打理。”紫儿领命。

神秘人徒手解围,郐国公甚是欣喜,即刻传召。该男子衣着奇特,绢缎麻布加身,相貌新奇,有蓝色之瞳,眼神清冽,似是无神。这番装束,更像异邦能士。郐国公好生招待,问:“这位贤士姓甚名谁?”

“在下酹泽,见过国公。”

“好名!酹泽救灾有功,封号大祭司,加黄金万两,以护卫我朝风调雨顺,物阜民丰!”郐国公暗自偷乐,神人相助,郐国傲视天下,指日可待。“酹泽领旨,谢过国公!”话落,对着长孙陆明睥睨一笑。长孙陆明不寒而栗。

退朝,长孙陆明前脚刚踏入长孙府正厅,便瞥见一人在里头。长孙陆明诧异万分,没想到酹泽动作竟如此之快,他来了都没人通传一声?“大祭司,不知你如此着急找陆某,所为何事?”酹泽转头,邪魅一笑,曰:“祁鄢大人,久居蛰伏于郐国,是不是挺难过的?”长孙陆明故作镇定,深感不妙,如果身份被揭穿,他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祁鄢为何人?陆某不认识!”

“祁鄢大人放心,酹泽不会告密状的,酹泽只是为你抱打不平、抱憾不已。你说你辛苦替郑公打下这片江山,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酹泽环绕在长孙陆明跟前,像是猫儿觊觎眼前活鲜之鱼一般。“如今郐国商运已收归囊中,就等同你把郐国公的脖子抓在手里,你就没想过把他掐死吗?然后自己坐上那至尊无上的宝座?”

酹泽句句刺进长孙陆明的心坎上,这至尊荣耀谁曾不想?只是想起曾经誓言,断不可因眼前苟利而弃大义于不顾,弃朋辈安危而不顾。“大祭司,你来郐国,究竟是为了什么?既然你不揭穿我的身份,那就说明祁某于你而言还有利用价值。”长孙陆明挑明着说。

“祁鄢大人果然谋略过人,才高八斗。其实,我和你乃同道中人,我们都有自己想手刃的对象,何不通力协助?”酹泽坐下,举觞慢酌。“大祭司想要何人的命?“长孙陆明感觉眼前人一眼洞察,比他所想的还要神秘莫测,与其拒绝,不如假意顺从,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尉明岳之子,尉子懿!”

清河仙子得知广寒仙子回宫,急忙召见。少顷,一缕仙气飘落,是姮娥仙子。姮娥不解,问:“清河,这几日郐国骤降大雨,可是你所为?”见姮娥斥问,清河疑狐不解,对曰:“季令如此,本宫也是照例办事。姮娥仙子如此匆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郐国新密之滨招致洪水,祸害苍生百姓。”清河听罢觉着奇怪,“怎么可能,本宫布施之地乃洛河之源,且溱、洧之地接连干旱,断不会这么快便河泽丰盈的!”

姮娥思来想去,事有蹊跷。“这可不是好兆头!清河,你且请旨,暂莫布施。待我查清真相,再向天帝禀告!”话落,姮娥拜别清河,化作轻烟,匆匆离开。

“郑武公,郑氏掘突听旨!”郑武公接周平王的旨意,来到天子脚下的洛邑京都。朝堂之上,武公作揖跪拜听旨,“郑武公护驾有功,治理有方,实乃我东周王朝之忠臣良将矣。今册封为东周司徒,掌管东虢封地五城,以兴复东周,平定天下。”

“臣领旨!君上万寿无疆!”郑武公看着朝堂下的晋国晋文侯,颇为得意。

“司徒公和晋文侯乃孤之左膀右臂,有了司徒公鼎力相助,我东周简直如虎添翼!”想起父辈被犬戎军溃败之时,年幼的周平王只身一人逃出镐京。如非没有眼下这帮良将贤臣,也不能顺利迁都,重振朝纲。

“臣得以辅佐君上,乃臣三生之幸!”郑武公暗喜,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这东虢。可惜东虢资源贫瘠,反倒是这一水相隔的西虢却丰硕富饶。正所谓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好的宝贝自然留为己用,武公亦明白眼前的新晋之主之意。更何况西虢最产青铜。这周平王不过而立之年,话里看似掏心置腹,实则另有打算。迁都一事已过半载,若不是武公屡次上书觐见面圣,恐怕平王是忘记了许诺城池一事了。

周平王试探询道,“司徒公何不留下来辅佐孤?”

“回禀君上,世子年幼,恐不能担负治理郑国之责。臣斗胆请旨,为君上守护西南属地!”宁做鸡头,不做凤尾。郑武公明白,平王的盛情挽留,实则乃监视豺狼一举。武公欲留天子脚下,一展鸿鹄之志,恐怕是举步维艰。

“既然司徒公执意要走,孤自然也不勉强。来人,呈上东虢印玺。”晋文侯的猜测不错,郑掘突果然不会留下,恐怕是知道孤的目的了。算了,留着忠犬比孤狼要好。如今孤的天下初定,这天子之位还没捂热,且友邦不多,定不可得罪于他国。

接过印玺,郑武公心头之石落下一半。东虢贫瘠如瘦骨,西虢丰盈若肥膏,郑武公欲两者皆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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