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众人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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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柸派人请竺衣入庄那天，竺衣正在酒楼与涂钦承喝酒。路麦找来时满口喊着“西离女”，那涂钦承捏起一粒豆狠狠弹在了他脑门上。彼时竺衣喝上了头，昏昏欲睡，涂钦承打算送她回瑾园，路麦看他如此照顾西离女，心中不高兴，非得拖她折腾一趟，便借口有急事，硬是拉竺衣走了。
入庄时，几人围将过来看路麦额头巨大的红包，问他可是与竺衣打了架，路麦“嘁”了声，哼唧：“是那北地城主多事。”
左柸看了眼微醺的竺衣，问道：“涂城主在千城？”
路麦撇嘴点头，“来了，属下在城中找了西离女半天，人家陪那城主悠哉喝酒来着。”
左柸听言，又去看竺衣，这小女人面上酡红一片，强打着精神发呆盯着他，良久，打了个饱嗝，“亭屿叫我来植血心蛊？”纵使醉酒，这唯一令她忧心的事依旧挂在心头。
此番确实是叫她来植蛊的，但瞧她如此醉态，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怎的，左柸责怪路麦道：“你既知竺姑娘已醉酒，便不要请她白走这一趟了。”
路麦心一横，站去一旁不做声。
竺衣晕晕乎乎，杏眼几乎睁不开，口齿不清地咕哝着：“你想让我植蛊，但今日属实不行，我手不稳……我……诶？老男人呢？”她努力回了回神，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观看四周，一拍头，又恍然大悟：“亭屿喊我植蛊走人，不行，得跑，能拖一日是一日……”言毕人摇晃着跨出了厅堂。
留一众人笑话。
左柸看她踉跄的步子，心中不免责备她贪杯。
植蛊一事耽搁了这么一天，不想再往后一段时日都没能顺利植了。
当日竺衣回到瑾园，正有人在等她。几个陌生的人递了一封信，说是钰国钰王妃有事相求。竺衣方拆开信，身子一软，倒地就睡了。次日酒醒，几个脸色不快的人尚在等她，冷声冷气地传达了钰王妃所求之事。
荆许尔想要一只密蛊把夫君“栓”在自己身边。
竺衣摇头，要对方转达不可行。
先不说她从未想过给左柸以外的人育血心蛊，就算育了，那慕沉昜又怎么可能配合植蛊？怕是还没接近他，自己便丢了小命。
钰王妃的人才离去，钰王如算好了时辰般掐着点到访。
在这要为宋西原植蛊的前夕，竺衣俨然成为众矢之的，一个二个纷纷找上门来，令她头痛不已。
对于自家王妃暗中派人找蛊女一事，慕沉昜一清二楚。他则干脆，上门来要将竺衣“请”去钰国。竺衣一把跪下，心里直哀叹多事之秋。
看她故技重施，又要嚎啕大哭，慕沉昜一挥手制止了她。竺衣未哭出来的一口气就这么憋着，不得不砸吧嘴默默叹气。看她发蔫的模样，慕沉昜正颜厉色地问她：“前些日子，你可是助左柸戮杀手有功？”
竺衣凉凉吸了口气，“殿下消息灵通。”
抚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慕沉昜声音低沉了些，“何时为西原植蛊？”
“随时，”她老实回答：“具体时日民女尚且不知。”
慕沉昜看地上恭敬跪着的人不像在说谎，又沉声道：“本王现在给你两条路，你来选。”
竺衣闻言立即匍匐在地，示意恭听。
“其一，为本王育密蛊。左柸那只你可以动手去植，但本王要你设法偷梁换柱，植假蛊；其二，你去将左柸那只蛊取来给本王销毁，免使西原受制于他。本王也算止此阁的人，若你照做，则可以不追究你伙同左柸杀戮阁中人一事，本王亦承诺保你性命无忧。”
竺衣心中苦笑，额头触地，恭敬回道：“殿下，您既然知道蛊可以控制人，何不派人前去西离、南蛮取一只回来？”
慕沉昜语气高傲，“你以为本王真想用蛊来控制她么？若不是你那柸先生执着于用蛊，本王才懒得动用这种手段。”
竺衣噤声。
她有什么办法，左柸执着于将宋西原留在身边……
慕沉昜睨了地上的人一眼，“你选哪条？”
闷声趴着的竺衣苦笑出声，恳求道：“斗胆请求殿下允许民女好好想想。”
钰王轻哼一声：“准了，本王便给你两日时间思量，期间你若是给西原植了蛊，我亲自卸了你的脑袋！”
竺衣磕头，“谢钰王殿下。”
“另外，钰王妃所托之事，你莫管。”
竺衣正好不愿再多一事，急忙道：“是，谨遵殿下之命。”
不自在地送走了钰王这尊神，竺衣在瑾园思绪纷飞。不知左柸今日可否会请她去植蛊，也不知那钰王妃几日后得知被她拒绝会有怎样的后果，更不知钰王会不会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文希进她房中，看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数钱，心中隐隐泛酸。
日前几乎卖光了蛊药，到手二十多两银子，加上她原先积攒下来的十几两，粗粗算过，最便宜的客栈可租两间房住个半年。
文希知道，只要竺衣开口，庄主一定会给她大笔钱财，哪里用得着这样为几两银子精打细算？
只是她人若搬出去了，自己作为遥案庄的丫鬟，便要与她分开，继续回庄做事。
而仇水偏偏还没回来……
想起仇水，文希心里又一阵难受。然而竺衣和初临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不曾注意到她从何时开始，面对仇水总会面红耳赤。
下午时分，涂钦承来瑾园看竺衣。竺衣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支颐忧心忡忡地听他支招。没见过她如此忧郁的模样，涂钦承揉了揉她的发，想与她玩笑，就建议她利索地帮宋西原植蛊，而后随他去北地，他来保她一世安乐。
小女人照例摇头拒绝。
文希倒了茶给二人，只有那涂钦承一人喝得自在，竺衣脑中时而乱时而空白。
左柸带人过来时，正看到二人对坐品茗。
竺衣往日见到他都是极欣喜的，今次却有些闪躲。
她不想让左柸知道钰王夫妻已先后找过自己，更不想他是过来通知自己植蛊的。
涂钦承与左柸客气地招呼，两个男人说起话来。
竺衣静坐一旁并不出声，左柸觉得奇怪，笑看着她，问：“竺姑娘今日脸色不佳，是昨日酒未醒么？”
他的笑意倒是真的如沐春风，不含一丝往日里笑不由心的意味。
这令竺衣愈加不安，她紧了紧握于袖中的双拳，道：“可能是还有点晕。”
涂钦承饮茶前看了她一眼，直白问左柸，“小姑娘植蛊后，便不能住瑾园了？”
左柸点头，“我会派人护送她回西离。”
“你可知她并不想离开？”
左柸眼中星芒微敛，“我知道，但为了她的性命安危，我只能把她送走。”
涂钦承知道止此阁已经与遥案庄正面交锋，竺衣住在瑾园，甚至留在千城，极有可能被牵连，他叹息地看了看左柸，又看看竺衣。
竺衣再次听闻左柸明确要将她送走，脸色都白了，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她道：“亭屿，我植蛊后我们的交易就止了，那我的人身自由不由你说了算。我还要留在千城，我喜欢这里。”
她祈求般地看着左柸，他却否定了她，“若此行不是左某留竺姑娘为我做事，那么你身在何处我皆不管。但既然为我所累，我便必须送你回去。”
“我不回！等我想回了我自然会回去的！”她声音大了些，左柸不去看她，笑意犹在，却硬了语气，不容否决，“竺姑娘，左某不能让你出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荒唐？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偏执？是不是觉得我很自作多情，沉迷幻想？”她一连三问，涂钦承不由得正色去看她，她死死盯着左柸，不甘心地道：“我知道你瞧不上我，我也没说继续留在瑾园让你烦心，我只说我留在千城，你不用管我，这都不行么？”
“不行。”左柸回得干脆，眼角眉梢的笑意尽数消散。
一时间，身边之人均察觉到气氛的异常，路麦、欢七二人相视一眼，忍不住抻了抻脖颈。
见左柸如此执着于驱她走，竺衣已然有了破罐子破摔之意，“说到底你不是我什么人，无权干涉我的自由！柸先生你先走吧，我今日是不会随了你进庄去给宋姐姐植蛊的，没有为什么，现在就是乏得很，心情不好！”说完她甩下众人走了。
文希要去追她，被左柸叫住，“她近日情绪怎么这样大？”
看着竺衣跑走的身影，又看看一脸阴郁的主子，文希为难地开口道：“庄主，您先别逼竺姑娘了，她今日一连见了这么多人，心里正乱呢。”
左柸没说话，涂钦承看了他一眼，问：“想必你是清楚她今日见了什么人，才过来这一趟的吧？”
左柸不可置否。
为他添了茶，涂钦承接着道：“依我看，你就容她缓缓，她现在每日如坐针毡，心中必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