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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卖药逢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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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起始,因瑾园住了人,远道来上门贺年的人便无法多做停留,倒为路老管家省去了许多替主子应酬打点之事。

仇水回西离动身得过晚,并未赶上同阿娘一起过年。回到古寨后,因担忧竺衣,他方在家里留了几日,阿娘便催着他上路返江南。

遥案庄里,南蛮的白萫姑娘终于为宋西原取出了体内的控蛊。南蛮取蛊会大大损耗寄主元气,宋西原因此休养了几日。

竺衣已然到了随时待命植蛊,植完蛊便要散场走人的时刻了。她不想就此离开,遂拉过初临去集市打听客栈,以便搬出瑾园后有个落脚地。

那日两人在集市一连跑了几家客栈,竟不想各家要价颇高,实非常人可住得起。竺衣数了又数手头的银两,心酸地发现囊中羞涩,堪堪够住三月时长。

因快到了流离失所的地步,她心中焦急,回瑾园掏出大大小小的药罐,将蛊药悉数取出,次日一早拿去街市卖。

特意租用了处小摊,将蛊药摆放在前,她一刻不耽搁的吆喝叫卖,路人见她一个小姑娘叫喊得卖力,纷纷围过来。

竺衣在这千城卖蛊药已经近两年了,多少有人认得她,见她如今一下子摆出这么多,那些老面孔挤到摊前,不禁好奇道:“小竺姑娘这是把家底掏空了吧?”

竺衣于寒风中裹紧衣袍,道:“我手上尚有一批在新育,这些已成药材的都可以出手了。”

“那老样子,给我称五十两骨蛊药。”最前面的一位老大爷率先开口。

竺衣喟叹一声:“何不多抓些?我摆这么多呢,您来八十两可行?”

“那就八十两,你别说,这蛊药治老头子的腿疼还真有用。”老大爷不忘向身边的人推荐,“从前见这小姑娘在街巷兜着卖还不敢信,心疼她才买了点,谁知比那医馆的药都奏效哦。”

竺衣一高兴,喊文希多送了二两给老人家。大爷乐呵呵地递钱接过药走了。

一位面熟的大叔挤进来,十分熟识地问道:“小竺姑娘,这是蝉汰蛊的药吧?”

“当然,”竺衣认得他,眼睛笑眯眯的,“刘叔今日要多少?”

“多来些,拿它个一百两,回去能用个半年。”

竺衣高兴地给大叔包药,大叔接过蛊药,递予她四百文钱。竺衣道谢后照例给人送了几两。

大叔挤出去,又有几个熟面孔出现,十分照顾她的生意。

摆摊不多时,几类常用蛊药已被老主顾买走许多,摊前余下的就是一些尚在观望的人。竺衣瞧这些人犹豫,便挨个问他们家中有何人,有何不舒适之症,若人搭理了她,她取出几支应症的蛊药赠予,说如果两日有了起效,他们再来买也不迟。

如此一番连卖带送,摊上余下的蛊药只有一点了。竺衣看了看日头,已经午时过,她伸个懒腰,低下头去揉脸。

一个流里流气的纨绔子弟晃过来,大声道:“竺姑娘,巧啊。”

竺衣抬眼,不是很想搭理对方,“张公子,你来买蛊药?”

张益绅压低身子,凑到她跟前,“缺银子了给本公子说,犯得着这么穷酸的上街叫卖?”

他一张嘴,口中恶气迎面扑来,竺衣如吸毒气般皱巴了小脸,“您还是要花间蛊药么?我给您拿……”她将张益绅推远了些,急忙抓了大把蛊药塞过去,“一贯钱。今日多送您几支。”

也不跟她讲价,张益绅接过蛊药递给身后的下人,“你这邪门歪道的药简直有奇效啊!本公子的妻妾近日迷恋我可迷恋得不得了,竺姑娘身为卖蛊人,自己也得体会一番不是?”

竺衣忙得又塞给他一把花间蛊,伸手催道:“再一贯钱。”

张益绅摇头晃脑地掏腰包,吹着胡子,“本公子也不逼你,有朝一日求得上我了,再来找我也不迟啊,我先跟我妻妾好好享受人间极乐。”说罢朝她吹了一口气,招摇过市地走了。

竺衣顿时被他一口气熏得睁不开眼。一旁被殃及的文希捏着鼻子,道:“这张公子口气也太烈了!”竺衣缓了缓,凑过去,“就这还人间极乐呢。”

两个小女子低低笑开。

估摸着余下的蛊药今日能卖完,竺衣恢复正色,边数钱边叫卖:“西离蛊药,男人滋肾润脾,女人补脾益气、清安五脏……”

有人听此,走上前来,低声问:“可补肾阳?”

竺衣一看来人带着箬笠,帽檐下看不见面孔,想来是不好意思明着打听,她急忙放下手中的钱币,道:“自然。花间蛊,蛊惑花间,令服食者于床第间如游于仙境,故得此名。它可是天南地北找来的药材悉心育出。”竺衣指着花间蛊热心介绍:“黑色的选材混用五味子、石龙芮、葳蕤、蒺藜、狗脊、巴戟天……这每一种单拿出来都是固精强骨、有补肝肾用的。褐色为女子所服用,姜黄、仙茅、蓬莪术兼之西离蛊虫散弥养之,通肝经聚血、滋阴止痛,总之于夫妻有大益!”

那人恍然,道:“这般神奇?姑娘试过?”声音粗噶,听着令人极不舒服。

竺衣咽了口气,这人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她重新提过钱币来数,“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不如去药材铺买壮阳药得了。”

这下轮到男人怔住,低低笑她,“你还是这样,说话从不饶弯子,直白得令人啼笑皆非。”说着他摘下头上的箬笠。

听恢复过来的声音如此熟悉,竺衣睁大眼,惊喜地喊道:“老男人?!”

涂钦承那张俊脸露出来,桃花眼笑得正酣,“小姑娘,你觉得我还需要去抓药吗?”

这话问的!

竺衣瞪他一眼,“无事打扰我做生意,你真是无聊。”她新奇地抢过来人手中的箬笠,问道:“你怎么来了千城?何时来的?到这儿来做什么?”

看她把箬笠扣在自己头上,涂钦承故作唏嘘状,道:“一别四月,老男人想你啊。”

见他如此不正经,竺衣撇嘴,“作弄我。”

男人笑呵呵地扣了扣她头上的箬笠,听她在底下惨叫了一声,问她:“怎么就沦落到上街卖药了?很缺银子?不如让我接济你?”

竺衣将箬笠取下来,理了理压乱的头发,“我向来自食其力,靠着卖蛊药赚了不少钱呢。”将东西还给他,“你来找亭屿吗?”

“还真不是,就是来找你玩。”涂钦承说得认真。

竺衣被他的语气迷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末了听他道:“如今北地稳定,我就过来几日,也当放松一回。”吩咐人帮忙把摊子收了,他道:“别卖了,我好不容易来一趟,陪我逛逛你们的街市。”

竺衣依他的话收了摊,文希打包先回瑾园去了。她陪着他边走边道:“放下政事不管,陪我这小女子逛街,也不怕传为笑话。”

涂钦承一副老神在在的惬意,“老男人也需要松口气啊,不然那几个儿子是白生来养活的?”

竺衣吃惊,“你长子也才九岁的年纪,你就把事情推给孩子?”

男人理所当然地道:“九岁已顶的上半个大人,我出来玩一趟怎么还要被你说教?!”

竺衣无语,涂钦承见她不说话,又道:“你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卖蛊药,不怕被官府整治?”

竺衣揉了揉鼻子,“就今日租用摊子卖,从前都是缩在街巷或犄角旮旯里卖的。蛊药确实有效,很多人买了以后都会再来找我。”看看身边的男人,她坏笑起来,“花间蛊也确实有效,不如你买回去试试?”

男人猛地敲她的头,“你人不大,成日给我想些荒唐淫乱之事!”

竺衣抱头弯腰,“当真有效,有奇效!外人我都不骗,怎么可能骗你?”

“哦?你这意思,咱们是一家人?”涂钦承笑问,露出整齐的白牙。

竺衣补充:“我们可能是亲人,您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

瞧她没个正行,男人揪着她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本主有时候极惆怅啊,想娶你回家,又一想我那长子只比你小了七岁,心里那个滋味,啧啧……”

“你娶不了我,也别妄想我叫你阿爹!”竺衣立即警惕道。

涂钦承一顿,而后朗声大笑,笑得周围人皆看过来。回味她的话,北地汉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脑袋里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我分明是说娶你回去有点老牛吃嫩草之意,谁想过要你认爹?”说完他又敲她的头。

竺衣被敲得疼了,置气地快步向前走去,“每次都敲我,你自己逛吧,我不奉陪了!”

见她生气,涂钦承也不急,慢悠悠喊道:“谁家的小娘子,走得那般快?”

路人看着这二人纷纷笑开,“小两口在街上打情骂俏……”

竺衣有意不去理身后的人,在前方被气得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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