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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北地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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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不归属幕启,由挞伦族大大小小上千个部落组成,统一把权于北地主城——跋焰城。因各部落牧民分布较散,自古难以管制,总有部落隔三差五的寻衅滋事,是以涂钦承平日很忙。

自打竺衣来了,他每日会抽出一点空闲找她逗逗乐,若实在不得空,竺衣会拉上文希,仇水,组成固定的三人帮日日上街闲逛。

北地的街市又是一番景象:衣物首饰无不洋溢浓重的民族色彩,宽大的袍服虽没有裙衫清爽,但穿在北地高个子的姑娘小伙儿身上,热情洋溢、别有风情。

汉人无几,竺衣几人就是稀客。少数民族待客极为热情大方,他们毫不吝啬自己的东西,什么小物件都可以拿出来与人分享,哪怕对方是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每次出去,竺衣都可以收获大把他人赠送的小物什。

涂钦承见她才来北地没几天,已经换上了挞伦族袍服,系上了艳丽的腰带,入乡随俗,没有丝毫不适应的样子,心里暗自得意自己的招待。

那时日,在北地可谓潇洒快活。

竺衣爱极了拉人去辽阔的草原纵马狂奔。涂钦承得空,会驾上他的汗血宝马带她去更辽阔的地方玩耍,实在跑得远了,便在附近的小部落落脚休息个三两日再回城。

某日,他们方意兴阑珊从外面赶回,就见得大帮阿姆步履匆匆,对着涂钦承围将过来。阿姆们满脸的急色,满口讲着竺衣听不懂的族语拥着涂钦承进了主殿。

第二天,涂钦承迎娶了噶厥部落的长女——拓楠卓阳。

竺衣诧异得很。她在跋焰城待了那么多日,从不曾听得半点消息,结果人家和她胡乱跑了两日后,归来便娶亲了。

左柸从客栈过来,给涂钦承送了大礼,涂钦承爽朗大笑着,问可否把他的小女客一起送了,左柸看着气急败坏的竺衣,亦笑了笑,回他,“尽随竺姑娘之意。”

竺衣听后更气。

因娶亲,涂钦承接连几日无法陪她玩,她难得老实地留在客栈,恰好左柸日日都在,她高兴得很。

这日,她捧着从涂钦承手里借来的书上楼去找左柸,路麦、欢七二人各把守一个楼梯口,拦住了她。竺衣站在那里大喊着向柸先生请教问题,声音之大,恨不得炸了两人的耳朵。

左柸闻声出门,训斥了手下的无礼,放她如愿进了房。竺衣笑嘻嘻把书本摊上前,随意指一处诗文,请教诗意。

知晓她心猿意马,他还是一一正经为她解惑。她不想走,一页页请教。左柸耐心极好,温声解析。

最后耐不住性子的是竺衣。

她本身对枯燥的诗文毫无兴趣,问了许久,困意渐浓。左柸见状,适时说自己乏了,让她也回房休息。她闷闷不乐,颓丧地离开。

次日,竺衣又抱书上楼,路麦在楼梯处拦了她,贼兮兮递过一本书塞她怀里,说以后只要拿这本书请教,他绝不阻拦。

竺衣狐疑地瞟他一眼,疑惑他为何突然这般好,路麦已经不由分说推她上了楼。

左柸看又是她,面色稍显郁结。

她走上前去,乖乖在书案旁站定,翻开书,睁着大眼,等他来指教。

左柸无声叹息,去书案前坐了,看那“诗文”。只一眼,男人眉头立时蹙起,蓦地冷声质问:“竺姑娘这是请教什么?”

竺衣听他语气陡然转冷,低头去随意一指书中内容,却入眼一副旖旎画面。画中之人那样亲密……接连翻了几页,愈看之下,莫名熟悉。

仿佛找到了一直以来的答案,她忍不住小声惊呼:“这画面我梦到过的,我以为自己病了,却没想到……却没想到,原来大家都会这样吗?”

男人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她,“竺姑娘,你若是请教这番问题,左某无法指导。倘或你已无师自通,那更无必要请教,请回!”他颇为诧异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怎么能厚着颜面与一个成年男子讨教这种问题。

见他生气,竺衣连连摆手,道:“我哪里就无师自通了?我从前不知什么原因,梦见过……再者说,你作为一个先生,不是应当为人解惑的么?怎能根据书中内容对人加以鄙夷?”她嘟着嘴,心一横,“我就要请教!请柸先生不带偏见,不吝赐教!”

左柸已然白了脸色,暗吸口气,方能稳住语调,一字一句道:“恕左某,不愿指教!”“啪”一声阖了书本,递到她手中,让她出去。

第一次见到左柸真的生气,竺衣摸不着头脑的同时,有点虚怕,怕他因此讨厌自己。她还想解释什么,他已经开口唤了路麦。

路麦早在门口闷笑许久,将人领出去时,热心地说主子不愿意教,他可以代为指导。竺衣将书砸到他脸上,憋屈地跑下了楼。

左柸第二日有事出了门,她以为他是生气才这般。

涂钦承过来找她,见她情绪低落,诱导着问出了事情的始末,听罢这出荒诞事,大笑不止。竺衣见这人跟路麦一样,气得要哭。

涂钦承转了转那双桃花眼,不怀好意地说他愿意教,嫁给他即可。竺衣想了想,声音都打了颤,“我只要嫁亭屿的。”

那北地的城主一掌打在她头上,吼她不识趣。

……

秋日渐深,北地的草原上刮起了大风。竺衣将乱飞的长发扎成西离的细辫,照旧穿着挞伦族的袍服出去玩。

在跋焰城东的一处小草原,偶尔会有篝火欢宴展开。挞伦族的姑娘小伙、阿赞阿姆、童子童女会有数千人到场闹欢。

纵然天气骤降,但看那远远近近的篝火,喧嚷的人群,炙烤得香溢扑鼻的美食,无不渲染着热闹与欢喜。

北地男人生性粗犷豪放,已是傍晚时分,犹在三五成群扎在一堆比摔跤比饮酒。

竺衣曾与十几位汉子一起喝酒吃肉,纵使野性过一回,却也觉着不能再如此,彼时夜间有些寒意,她老实穿着厚袍,裹了一件大氅挤在人群里晃悠。

路麦、师乔玩得起兴,未察觉间竟挤到了竺衣附近。她原本跟着众人瞎起哄,并未发现二人,倒是不知哪位激动地推了一把,不经意将她撞了个趔趄。

身边有人反应迅速,一把扶稳了她,她还未道谢,就听路麦嫌弃地说道:“早知道是西离女就不扶了啊。”

师乔锤了他一拳,“怎么说话呢你?竺姑娘又没招你没惹你。”

路麦冲他瞪大了眼,黑脸更黑,“你可别瞎充什么好人,平时你不也厌烦她,总说她招人烦来着?”

师乔脸色有些挂不住,竺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又挤进人群。

见她离得远了,师乔口气有点冲,又锤了路麦一拳,“你也别当着人家的面说啊,嘴上积点德。”

人群中适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路麦撇撇嘴,没说话。

玩得累了,竺衣先行回了毡帐煮了一罐蛊药驱寒。帐外篝火明灭,人声鼎沸,胡琴、羌笛声悠扬飞远,伴着远处的鼓点,已是子夜,喧闹尤盛。

不知何时,她渐渐睡去,再醒来已是拂晓。

挞伦族的人精力旺盛,闹腾了整整一夜,个个挂着一双泛青的眼还在把酒言欢,欢歌热舞,划拳吆喝。

远处有大群姑娘的惊呼声,竺衣循声而望,看到涂钦承迈着劲步走了过来。

涂钦承没想到她竟然在这,笑呵呵地叫了声“小姑娘”就去揪她的细辫子,再向人群扬手示意,与众人算打了招呼,扯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她的面颊冻得通红,恨恨地拽回自己的头发,嘀咕了句:“老男人。”

他看着那气鼓鼓的小脸,突然道:“说真的,我想过你成为我阿依的样子,我们同驾一匹马,我纵马,你大笑。”

竺衣费解地皱着眉,仰脸去看涂钦承,坑坑巴巴也不知如何接话,因为他的那句“阿依”。

阿依,是北地男人专称于最宠爱的妻子。他已有几位妻妾,却并未用“阿依”称呼谁。

她不懂眼前人为何这样说,兀自摇了摇头。

她只想成为左柸身边的一个人,即使拥有他少得可怜的爱恋,她亦心甘。

于是她转过身去,任冷风吹拂,坚定地说:“我是真的喜欢亭屿,这辈子都只喜欢他。”

她心动的那一刻,左柸已然深据她脑海,就像一副描摹在心间的画,悄然散落在日后无数个装裱着他身行影动的角落,甚至他就那么坐着,她也会迷失在有他的情境中,无法自拔。

最后她背对着涂钦承,笑得夸张,“老男人你要是拿我寻开心,我诅咒你这辈子找不到你的阿依!”

涂钦承背过手去,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灰败,却是转瞬间,又恢复了往日豪气,“你可别小瞧老男人的本事。”

西风迎面扑来,在近处打了个璇儿,又呼啸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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