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文翁治湔,润泽天府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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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党在芙蓉郡几年，先是治水、又是办学，还没忘记扶持农商，不管他走到哪儿，都是万人空巷，比之后世一线明星出街还要受人追捧。
一来二去，若非必要，文党都是轻车简从。
这次来湔江，他身边也只带了寥寥几人，扮成了收生丝的商队，跟在黄旭等人的身后从湔江下游往上，一路既是游玩，又是巡查。
江晚的箭头来到湔江后并没有跟着文党移动，反倒是指向了堋口乡。
几年过去，堋口乡早已告别过去一片泽国的狼狈，变得花团锦簇。
丹山之上，有野生牡丹恣意绽放，景色宜人，常有游人驻足。山脚下七星岩和皂角岩相对而出，像是一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巍峨大门。
站在岩上，脚下是涛涛江水，远眺是一望无际的湔江堰的堤坝，背后是堋口乡的繁华盛景，对面是高高的牛心山，眼前一切总能滋生游人豪迈之情。
湔江疏浚之后，仙居乡渐渐成了连接山脉和平原的枢纽，有那不愿搬下来居住的山民会在固定的时候将山上产出拿下来售卖。
经过文党派人指点，山上的草药、猎物，都会加工之后再另行售卖，价格方面比原来高出了不少。
许多商户看中了仙居乡独特的地理特点，专门将生意做到了这里。渐渐就形成了三日一小集、五日一大集。
丹山石室虽说还未正式投入使用，繁县派下来的小吏还是会向百姓口授一些律法和规矩。虽说山民还是会口吐芬芳或者动不动就开打，但总比以前毫无章法强了不少。
江晚没有去找阿和，就随意在湔江流域走动，她身上有银钱，又有系统地图的外挂，遇到什么危险总能够轻松避开。
岁月如白驹过隙，江晚和她怀中的小黑崽儿就像是时间洪流中毫不动摇的异类。
看身边潮涨潮消、看青松绿树一圈一圈增长，看当年的孩童缓缓老去，看湔江两岸繁华盛景。
文党的石室精舍越办越大，文党的政绩上达天听。皇帝的圣旨飞马而来，对文党办官学的举措大加赞扬，并让天下郡县“效仿之”！
黄旭和阿和等人回到繁县后也不曾有丝毫懈怠，丹山石室培养了湔江上下游无数的孩子。
这些孩子当中，有的为官造福一方，有的回到了家乡继续教书育人，将文党的官学延续、扩大。
江晚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七星岩上建起了一座精巧的阁楼，系统的箭头笔直地指向还散发着桐油味道的崭新阁楼。
顺着七星岩险峻的道路蜿蜒而上，江晚来到了位于顶端的正堂。
廊柱撑起了正堂高大的屋檐，一人手执刻刀正在一方木板上凿刻，江晚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叨扰。
原本很专心雕刻的人若有所觉，抬眼望了过来，当看清一袭襦裙、面目清秀的江晚时，他明显愣了一愣，突然试探着叫了一声：“碗姑娘？”
“你认识我？”江晚有系统护着，像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能够看到人世间兴衰变幻，她却仿佛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所以她很清楚地知道，如今的芙蓉郡早已不是文党治下的芙蓉郡，就是当初的黄旭，现在怕已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居然还有人能够叫出她的名字，怎么能让她不惊讶。
雕刻的那人站了起来，露出一袭有些脏污的道袍，眉眼深邃、颌下三缕长须，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扫了扫江晚怀中巴掌大的小黑猫，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声音还是带着几分颤抖：“您……您真的是碗姑娘？白石部落的碗姑娘。”
白石部落！江晚觉得很是亲切，微微点了点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那人躬身给江晚行了一礼，“先师江和，早些年曾经将碗姑娘的画像给晚辈看过。碗姑娘风姿过人，晚辈看过便不曾忘却！”
“说人话。”江晚可不觉得自己长得多么令人惊艳。
“呃……”那人犹豫了下，直起了腰板，“碗姑娘不愧是方外之人，当真与众不同。先师所绘画卷与姑娘本人相差甚远，倒是姑娘怀中黑猫以及姑娘的奇异的面相让晚辈斗胆猜测了一二，未曾料还真是侥幸猜中。”
“你还会相面？”江晚把小黑崽儿放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那你还看出了什么！”
“五十年前，先师在郡守府与碗姑娘有约，三日后本想上门向碗姑娘求亲，岂料当晚便有一梦，梦中得神人告谕。
神谕言，姑娘身为方外之人，本不该来此世间。奈何一心向善，怜悯山民疾苦贫寒，特引贵人相助；如今心愿已了，便要遁出红尘，回归世外。
先师原本不信，奈何接连九日皆有此梦。那时与姑娘本在回湔江途中，几次想要寻姑娘问个究竟，都会在离姑娘三丈之内莫名昏迷。
再后来，姑娘便没了踪影。奇怪的是郡守大人与黄师伯等人仿佛从不知晓还有姑娘来过此间，为疏浚湔江建言献策。”
自称延平的人这段话很长，信息量又十分庞大。把江晚都听得是云里雾里，难道是这系统还有托梦和抹去别人记忆的功能？
可是，都能托梦和抹去人记忆了，为什么和自己又零交流呢！
五十年了，她却好像只过了五个小时，看了一场无聊又寂寞的平淡电影而已。
见江晚沉默，延平又补充道：“先师怕时日一久，他也像旁人那般将姑娘忘却，便绘制了一副画像，也将姑娘和他的遭遇都用文字记录了下来。”
“真是难为他了。”江晚都还清楚记得阿和被她吓得打退堂鼓黯然离去的样子，没想到的是还有后面这出。
延平搓了搓手：“不瞒姑娘说，晚辈还有一位师傅是道家高手，曾传授晚辈一些道家秘术。那时候便对姑娘好奇不已，所以看画像时便记得更为仔细了些。不知道晚辈能否问一问姑娘八字，看一看方外之人八字有何奇特之处！”
江晚倒是无所谓，随口就把生日报给了延平。可是延平掐算了半天，又将江晚上上下下一打量，眨巴眨巴了眼睛：
“姑娘的确不是此间之魂，且姑娘身边应该有一死一活两大贵人，遇上之后姑娘定能大富大贵！可也有些奇怪，大富大贵里好像伴随着不输于姑娘的起起伏伏……”
“一死一活！”江晚吓了一跳，感觉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连忙四周看了看，“难道有鬼跟着我？”
延平叹了一口气：“鬼怪一流怕是斗不过姑娘身边贵人，是晚辈学艺不精，更多的就看不出了。”
小黑崽儿找地方解决了生理需求过来便听得延平这番话，一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快步跑到江晚身边，死死抓住她裙摆就往上爬。
江晚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只要鬼怪别来找我就行，别的坎坷……我还是能接受的。”
江晚猜测，一死，肯定是系统；一活，当然是发布任务的金主了。至于能不能大富大贵，还得看能不能完成任务，以及能不能回去。
不过，延平后面那句倒是让江晚心里有些触动，如果后续帮人完成心愿任务都是要魂穿成别人的话，那肯定是要帮别人经历生活的起起伏伏呀。
这是不是证明，她是能回去的，不会在这个世界待到天荒地老。
抱起来的小黑崽儿和延平来了个四目相对。延平身子一个颤抖：“啊……”
可后面的话好像被卡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隐隐还开始觉得脑海里翻腾的记忆在模糊，眼前的一人一猫身影渐渐消失。
“怎么了？”江晚发现他的异样，往前一步，想要查看究竟什么情况。
延平却是往后退了两步，面色发青，双眼有些失焦：“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
“延平，你在说什么？”江晚听不真切，又往前走了两步。
延平眼神渐渐清明，长出了一口气，对江晚挥了挥手：“我延平给人算命看相可是有规矩的，你走吧。”
江晚脑海中冒出个偌大的问号，“什么规矩？”
“无缘不算，繁县不算。”延平态度坚决。
“那你刚才给我算，岂不是破例了。”江晚更诧异了。
延平怒了，“放屁！我延平说话算话，怎么可能在繁县给人看相算命！在繁县，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教书先生，从不给人看相算命。”
江晚还要再说话，延平干脆把地上横着的木板抱起来，“我都给底下的工匠说了，不许放闲杂人等上来打扰我，怎么都不听呢！”
“我……”江晚还想辩驳两句，目光正好投在了那竖起来的木板上。
刨得平平整整的木板还没刷漆，上面用浓重的墨色写着几个字“士服教，农畏神，负耒横经……”
这下，轮到江晚大为震惊，伸手拽住了木板，“等一等！”
延平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江晚已经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把人推开，看清了“负耒横经”底下的“是以没世不忘也”。
旁边还有另外一块木板，上书“常志详，班书略，繁田蜀学，功施于民则祀之”。（注，此对联为摘抄后世文翁祠堂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