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文翁治湔,润泽天府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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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的山民用木头做成能容纳一人的大盆，因为人是蹲坐在里头，双脚经常会被盆地渗出的河水浸泡，便有人戏称这木盆是“脚盆”。
乘坐着这简单又实用的交通工具，对疏浚湔江来说方便又快捷。而且还能通过这些脚盆运送一些轻巧东西，比如送顿饭之类。
再后来，配合着号子，山民们还时常用小脚盆敲打节奏，“嘭嘭嘭”的声音听着还不错。
一声声号子中，坚硬的七星岩被一点一点凿开，浑浊的湔江水进入了新挖的河道，水流顺着裂缝渐渐渗入干涸的土地中。
后面还有皂角岩、牛心山……
一道道关卡被打通，一处处垮塌的地方被清理，一条条新的河道被拓宽。
文党近程徒步，远程骑马，足迹遍布湔江流域。设计出了疏导流水的“扇形水系”，沿袭“道法自然”的思想来疏导分流奔流的湔江水。
巧妙利用西北高、东南低的地理条件，无坝引水，使堤防、分水、泄洪、排沙相互依存，共为体系。
不久之后，朝廷终于拨来了专项经费。治理河道的工程再一步加大，堰兵、民夫，一同发力，开通了湔江九河。
让水流流向平原，流入繁县之外的芙蓉郡腹地，滋润着上千倾的土地。
短时间可能还看不出这湔江治理之后的效果，可是一年一年下来，水患从人，上下游的自然资源利用起来，足以泽被后世、利在千秋！
两年时间过去，九峰的山民们已经在山下安居乐业，就是留在山上的山民们也集中在几座山头建立了村寨，与山下人也经常互通有无。
上游没有水患，种地、打猎、圈养牲畜，养蚕、缫丝、织锦，下游良田禾稻飘香。
“郡守大人终于可以放心地去郡守府了！”郡守府的属官们都喜极而泣了。
这两年，文党倒是去过郡守府，但真是将郡守府当成了客栈。住上几日，处理完别驾不能擅代的事务，又马不停蹄地来湔江。
不是繁县县城就是仙居乡，总之这两年是和湔江杠上了。好在成绩喜人，如今的湔江两岸朝气蓬勃，假以时日必将迎来繁华盛景。
江晚这两年跟在文党身边，时不时便会充当一个活地图的角色，倒是混得风生水起，文家下人都要恭恭敬敬称她一声“小姐”。
两年时间，江晚个头往上蹿了一截，但她来这个世界时捡到的那只小黑猫却好似被时间给定格了似的，一点都没见长，还是巴掌大一只。
两年，江晚身上的修复液还剩下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也不知道回到现实世界会是个什么境况，剩下的一瓶修复液她是怎么都不敢动了。
“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阿和从院子外跑进来，十四岁少年正在变声期，声音尖利。
院子里，正在商讨回芙蓉郡事宜的众人不由看了过来。
等阿和把事情一说，院中处理公事的人都有些无可奈何。
湔江流域的人越来越多，除了陆续从九峰搬下来的山民，还有别的郡县闻讯迁来的山民和难民，人一多，矛盾就多。
山民缺乏教化，就是繁县也没多少人念书识字。矛盾和摩擦大多都起源于缺乏教化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为着这些，就连文大这些家臣都不得不出面给人解释、调停。
文党派人跟着阿和去解决争端，又是一阵地烦忧，“这事情，不能这般继续放任了。”
郡守府真的堆叠了太多的事务，文党只能带着这些烦忧回芙蓉郡。
江晚和阿和也一并随行。
这是江晚第一次离开湔江流域、离开繁县。一到芙蓉郡就忍不住四下打量，眼前的一切和电视剧里的古代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道路没有那么干净，房屋也不是那么高大上，路上的行人大多都是平民百姓，达官显贵出行都有车驾。
阿和虽然已经比江晚高出了一个头还多，但他却依然对未知事物有些畏怯。想要上前牵住江晚的衣角，又想起文家兄弟的教导，只能勉强拍一拍她肩膀，引起她注意。
“小碗，文二叔说会带我们去文府住。府里有专门的教书先生，你知道什么是教书先生吗？教书先生要教什么？会不会给我们讲故事。”
阿和的问题有点多，江晚也没上过这个世界的学呢，摇了摇头：“先生教书，当然是教你书籍上的知识。至于会不会讲故事，那我就不知道了。”
“小碗，以前文大人在仙居乡我都没觉得怎样。现在才知道，郡守大人是这么大的官……”阿和沮丧地比划了下。
从仙居乡到繁县，又过了两个县，花费了快十日才到芙蓉城，单是进城到现在都走了大半天。看着越来越高大精美的建筑，阿和心里越发忐忑，不由问：
“我能不能不去文府，就在外面念书？”
文大正好策马从旁边经过，闻言不由笑道：“外面可没有先生教你念书识字，也没人能举荐你博个好前程。”
“为什么？”
不但阿和好奇和惊讶，就是江晚都有些迷糊：“外面没有学堂吗？我是说私塾什么的。”
这个世界和她所在的世界，历史发展并不相同，所以她还真不知道其中缘故。
前面马车上，文党放下了手中卷宗，神情怔忡：“对啊！外面为什么没有学堂。如果，外面有学堂，能够让平民百姓都能念书，不说考取功名，就只是开化、明理、辨是非，便足矣！”
马车进了文府，文夫人带着两个儿子侯在门边。不曾想丈夫下车不急忙和许久未见的妻儿老小相聚，反倒是在后面马车上迎下来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哈哈哈，小碗啊，你真是文伯伯的福星！可帮了伯伯大忙。”
江晚一脸困惑，被文党拉着疾步来到了文夫人跟前。
“夫人，这便是我给你提到过的小碗。日后，还请夫人多多照顾。”
文夫人是个温婉女子，和文党成亲十二载，就生了两个儿子，一直想再生个贴心的小棉袄。
然而，这几年文党实在太忙，夫妻俩聚少离多，小棉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而江晚这身体长相清秀，她自己这两年也注意营养均衡、尽量防晒，看上去穿着破旧了些，却也不失是个招人疼的小美女。
文夫人快步上前，接过了江晚的手腕：“早就听夫君说有这么个姑娘帮了他大忙，今日总算是见着人了。”
文府分为内外两院，文夫人牵着江晚径直将人带到了内院。和江晚所想不同，文府内院并没有奴仆成群，相反还有些冷清。
文夫人吩咐了下去，粗使婆子去厨下烧火，给江晚准备洗澡水。她又亲自给江晚挑了一套衣裙，和丫鬟一起动手帮着将尺寸收成江晚能穿的模样。
等江晚洗漱好，重新扎了头发，换上了一身华美的绸缎衣裳，她都感觉自己高贵了许多。
高贵的小碗小姐姐还想维持一下身穿华服的脱俗气质呢，晚上家宴的时候，文党就直接将她拉下了神坛。
“夫人，家中还有多少余钱？”
文党是在前院考察了两个儿子的功课，又召集了下属商讨了一些事情后才眉头紧锁进了后院。
夫妻久别不说胜新婚，可文党吃饭都不给妻子挑菜，吃到了最后还直接来个如此粗暴的询问，简直让江晚为他扼腕。
如此直男，能娶到这么优秀的妻子完全是上天庇佑。怎么这么不珍惜？还妄图掌握家中财产大权。
文夫人擦嘴的动作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温柔道：“夫君何出此言？”
“呃，账面上可还有余钱？”文党不但没回答，反而又加了一句。
文夫人没办法，只得轻叹了口气，“之前疏浚湔江的时候，夫君银钱不凑手，在府里支了一千两还未还回来。那一千两，是花了三年才攒下来的，本来还说到芙蓉郡了置办一点田产收点租子补贴家用的。”
文党有些愧疚：“夫人辛苦，是我疏忽了。回头我便让衙门里给你补上。”
“算了吧夫君，你既然在问家中有多少余钱，那指定是你衙门里的银钱又不够用了。夫君又想做什么了？”
文夫人不愧是文党的妻子，单是从几句话里就听出了文党的意图。
文党讪讪地笑了笑，本想让桌上的孩子们都回避，可想一想要做的事情和孩子们也有关。便也没遮遮掩掩，“官学，我想在芙蓉郡推行官学，特别是湔江流域，那些山民们的孩子也需要上学。”
“官学？”文夫人不是很理解这个词。
“在此之前，想要念书识字唯有私学。可是私学，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上的。所谓‘有教无类’，其实并没有完全做到。”
文党的心情很沉重，从繁华东京到芙蓉郡。看过了鲜衣怒马、文士风流，再看湔江上游那些山民和山民的孩子们，粗俗无状、鲁莽无礼。
他怎能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