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文翁治湔,润泽天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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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二黑原本是繁县西郊的一个小混混，和人打架的时候伤到过嗓子，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却有一口沧桑的老年音。
作为混混，孔二黑却在六年前得了个差事：带几个从山上下来的蛮子进城办事。
这几个蛮子里打头的便是真正的黑巫，黑巫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下山除了要给部落换取必须的生活品外，还想要找大夫看病。
但是黑巫找大夫看病这个事情不适合让旁人知晓，也不会让别人知晓，机缘巧合下，黑巫找上了孔二黑。
哪怕是山民部落中的智者，以黑巫的智商也不是这山下普通小混混的对手，更何况这孔二黑并不是普通的小混混。
这时候的孔二黑父母病重，欠了一大笔钱，接了黑巫的活儿就动了歪心思。
花了好些天的功夫，不但将黑巫手里仅有的那点银钱骗得一干二净，为了迎合黑巫，还将山民的语言学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却没带黑巫去医馆看病，黑巫发现后气愤又伤心，要扭送他去官府，告他一个诈骗罪。
孔二黑自然不愿，他是有案底的人，家里还有父母要奉养，可不能出事。扭送推搡之间，黑巫身体一软，竟是气绝当场，孔二黑吓坏了。就在这时，任老爷出现了。
任老爷是繁县来往于别处的人牙子，正遇上一个大主顾，想要买几个不一样的女子。
这些天任老爷也知道县城里来了一批山民的事情，好死不死，其中几个女子不管是长相还是打扮，都戳中了任老爷“特别”的审美。
原本在小巷子里看见黑巫和孔二黑吵架拉扯他还没什么兴趣，可听着听着，一是明明一老一少却是同样的声音，二是黑巫言辞之间都骄傲地表示他在山民中绝对的威严，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种。
再然后，黑巫倒地身亡，孔二黑见状不对想要逃跑。任老爷突然灵机一动，把人拦了下来。
后来，在任老爷的蛊惑下，孔二黑换上了黑巫的衣裳，回到了山民所住的客栈。
孔二黑提心吊胆，可是客栈里的山民没人发现黑巫换了人。孔二黑试着让任老爷看中的那两个女人出客栈办事，对方不但不怀疑，反而欣喜若狂。
出门后，两个女人就被任老爷派出的人给抓走了。
孔二黑得到了任老爷给的报酬，悄悄请大夫给爹娘看了病。山民这边，没有一个人怀疑孔二黑，反而因为丢了两人对山下人充满了戒备。
孔二黑尝到了好处，带着任老爷帮他准备的一些生活用品回了山上。这次下山，别的部落都没有换到什么好东西，黑巫却是换到了足够三个部落用一年的食盐等物，还给岩石部落弄到了一匹丝绸。
假黑巫的威望顿时在山民中无人能出其右，但凡是他开口，山民们莫敢不从。在那之后，任老爷又配合他耍了几次所谓的“神降”，让他成为了山民中的神话。
在此期间也不是没人表示怀疑，只是孔二黑谨慎，又有任老爷暗中帮忙，或是投毒、或是暗杀，竟然是将那些个不同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只是，付出都需要回报。
这几年，孔二黑从来不敢在人前露脸，大多数时间都关在族人帮他修建的“神殿”中。
身边只有两个任老爷找来的亲信，除了越来越多的童男童女，他们还给任老爷提供了许多山上独有的东西。药材、野物、矿石……，只要是任老爷需要，孔二黑就会想方设法弄到。
不过，随着任老爷的胃口越来越大，孔二黑也感到了压力，生怕哪一天事发，他就会被暴怒的山民们撕成碎片。
这一次，孔二黑是豁出去了。四十个就四十个，如果顺利，加上上一次二十四个的酬劳，足以让他下山娶个婆娘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了。
因为心急，孔二黑忽略了一些细节，也没去仔细查看驻地里新增的白石部落残余有没有异样。
这次需要的四十个孩子实在是有些多，羊毛不能一个地方薅，这两天孔二黑跑了另外几个小部落，总算是将满足任老爷要求的四十个孩子凑齐。
和任老爷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傍晚时分，黑岩部落祭台上燃起了熊熊篝火，牛皮鼓咚咚作响，比上次江晚经历过的更大的祭祀在黑岩部落开始。
孔二黑和以前一样，在他的“神殿”静坐了半日后直接穿戴整齐上了高台。一通古古怪怪，大概他都没听懂的吟诵之后，又是手脚并用的古怪舞步。
总之，就连孔二黑都不敢保证他每次唱跳的内容一样，反正胡乱叫、胡乱跳，越是表现得古怪，底下的人就越是一脸狂热的模样。
不过，孔二黑也发现了岩石部落里有些不寻常。领头的居然不是黑岩那愚蠢的大个子，而是部落里另外两个比较有威信的小首领。
这些，对孔二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他怕被人掀开脸上的面具，揭开身上的繁复衣衫，所以平日里与这些人交流都不多，不管是谁跪在底下无所谓，只要最后帮忙把四十个孩童绑起来、堵住嘴，送到深林中即可。
夜色渐浓，孔二黑看到了人群末位一个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影用火把挥舞出了一个符号。他知道，一切准备妥当，重头戏可以上场了。
孔二黑一扬手，早已捆绑好的一群孩子被推了出来。正如任老爷要求的那样，全是眉清目秀，养一养就能长成俊俏的少少男和少女。
只是现在，她们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亲人，去往一个黑暗又陌生的地方，兴许还会被生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口吃掉。一个个挣扎着发出呜呜呜呜的悲鸣，他们的父母亲人大多都被身边的人制住，不能上前护住自己的孩子。
孔二黑的心已经足够坚硬了，可面具后的脸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抽搐。想一想任老爷许下的巨大利益，他别过脸，一挥手：“送到祭台！”
这次不是送给丹山下的犀牛大仙，便需要送到离部落两三里开外的一处密林中专门修建的祭台上。
按照惯例，孔二黑还得亲自去一趟祭台，为这些“拯救”了整个部落的孩子们继续吟唱一段祭文。让他们这些“祭品”能够不辜负部落的期待，给山民们带来平安。
孔二黑在身后族人们隐隐哭泣声中打着火把慢慢向前，身后是平日里形影不离的两个山下人。
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三人很顺利来到了祭台边。
烟雾缭绕中，孩子们的哭声有些虚弱。孔二黑站在离祭台十来步的距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挥手让身后的人到周围检查一遍。
这条路，他们三个走了许多次。没有人敢违背“神谕”偷偷跟着进来，刚开始的检查都还会一五一十、认认真真，如今的检查只能是个形式，拖拖沓沓走一遍也就作罢。
“没问题。”随从拿了山民留下的火把，站上祭台挥舞了几下。
远处林中，便也有火光闪了闪。不一会儿，任老爷便带着手下人从林中钻了出来，在高台上转了一圈，在孩子们或是惊讶或是恐惧的眼神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二爷费心了。”
“满意就是二爷，不满意就是孔二黑，任老爷还真是善变。”孔二黑冷笑着掀开了面具，“闲话不多说，金子给我。”
就在孔二黑掀开面具的那一瞬间，黑暗密林中模模糊糊好些抽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什么声音？”任老爷特别警醒，只不过那声音瞬间即逝，现在又只有孩子们被堵嘴后微弱的哭泣声，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
“快些吧，这边不是部落里，有大牲畜，别待会儿送了命。”孔二黑只想赶紧完成这次交易，拿到自己应得的银钱。再然后找个机会将巫师的位置传给别人，最后死遁回家。
然而，事情能像他想的这般容易么！有些浑水，只要是迈步进来，只会越来越浑，并不是那么容易走出去。
任老爷像是检查牲口似的看了一圈台上的孩子，倒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根金条，送到了孔二黑跟前，“拿去！”
“你什么意思？”孔二黑眯了眯眼睛，没有伸手去接。
“上次的货款。”任老爷理直气壮，“下一次交易的时候，我会给你这次的银钱。”
“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孔二黑面沉如水，这三日来废了多少心思，想的便是这次该到手的三根金条。
“之前我的确不是这么说的，可回头一想，要是你拿了钱以后不办事，我可怎么办呢！”任老爷笑得不怀好意，孔二黑什么打算他还不知道吗，想抽身，没那么容易！
孔二黑怒了：“这些山民家的孩子都快被你我卖光了，你还想我弄什么给你？”
“没有孩子，不是还有那么多大人吗？我也不挑，便宜就便宜些吧。”任老爷又摸出来一根金条在手里上下抛了抛：
“不是还有几个部落不在你黑巫的掌控中吗？这根金条我代你去买些盐糖和粮食，你再收两个部落，不就有更多的货了吗！”
任老爷话音未落，孔二黑都还没反应过来，后方密林中就响起一声惊起林中鸟雀的暴喝：“哇呀呀呀……气死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