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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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条河，冰蓝色的河水流淌过铺满奶白色细砂状晶体的地表，弯折着流向远方。
他在岸上走，她在水中游。
她扑棱棱飞到他的肩膀上，弯了细长的脖颈，柔柔地碰他的头。
广袤的土地上寂静空旷，灰蓝色的天空下起雨也还是润物无声。
他抱着怀中纯白无瑕的生物，感受透过皮肤直达内心的热度，眼中一片柔情。
他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当利箭穿过白羽，鲜红的血液融进河水，转眼侵略者便被蓝色光束洞穿。
站在他面前的是和他等高的年轻女子，发丝飞扬，不变的是优雅美丽的冰蓝色眼眸。
“当我们的血液和河水融合，我们可以成为我们见过的任何事物。你画过，说这就是你心中我的样貌。”
她牵过他的手，引他勾画过自己的眉眼，像个仪式，然后偏头轻轻啄了他的唇，就化作光束飞向了天空。
“再见，麦克斯。”
他把手盖在眼上，然后慢慢睁眼。多少年过去了，那个雪白的身影依旧鲜活。
麦克斯撑着起身，动动左臂，仍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发现自己在肉店的小卧室里躺着，掀开门帘出去，屋里只有小女孩一个，在啃瓜。
女孩儿看见他出来很高兴，啃完的瓜皮也来不及扔，抱着就跑了出去，“威尔叔叔，大哥哥醒了。”
屠夫从厨房里过来，手里拿着一小块肉，浑身冒着凉气，看来刚从冷库出来。“醒啦，真对不住啊，昨天把你们俩塞到下面实在是情况紧急。”
他想起来，搜查的人全部撤退时又进店看了一遍，虽然没下来，但下边温度太低，他到最后是真撑不住。“不，老板，应该是我说谢谢。”
威尔拉着女孩进了屋，找了毛巾给她擦手，“你这个小贝丽，怎么他是哥哥，到我这儿就成叔叔了？”
格里菲希一听哈哈大笑，把肉往案板上一摔，挑了把刀开始剁，“你这不明知故问。”
“因为你头发少啊。”贝丽一脸理所当然。
威尔低下身子去挠她痒痒，她咯咯笑着就躲到麦克斯身后去了，拉着他的手喊哥哥抱。
“妞别闹，你这大哥哥胳膊没好呢。你还别说，威尔这手还真巧，给我家妞编的头发比我弄的好看到哪儿去。”
“我也有个女儿。”威尔推了推眼镜，看着贝丽，脸上的笑容很独特，贝丽觉得在自己爸爸的脸上也见过，“一直都是我给她梳头，后来她长大了，自己偷偷把头发剪了。”
“叔叔，你梳那么好，姐姐怎么把头发剪了？”
“她嫌弃我了呗。”
“爸爸，我将来肯定不嫌弃你。”贝丽站在柜台前面，很认真地仰脸望着格里菲希。
格里菲希把刀放下，咧开嘴说起玩笑话，“爸爸又丑又胖，你到时候肯定不喜欢我啦。”
“那你瘦下来不就好了？你不老给我看你以前的照片，多帅啊！”
“那行，等你啥时候长大谈朋友了，你老爸就帅回来，也让人家瞧瞧，咱这闺女好看他老爸也不丑！”
贝丽嘻嘻笑起来，踮起脚扯扯爸爸的小手指，“那说定了。”
麦克斯伤未痊愈，便先暂时在格里菲希这里停留，一直被小贝丽缠着讲故事，闲着也没事，就费了点心思把故事编得和谐点讲给小女孩听。小女孩听的时候喜欢托着脸看他，眼里亮亮的，看得他眼里不经意也带了些笑意。
威尔没事儿就给贝丽换发型，过过手瘾。闲聊的时候，还得知格里菲希私下里竟是个网络小说作者，写点科幻软文，再夹点黑道热血的东西，文笔剧情都不错，让威尔直呼人不可貌相。格里菲希被说的不好意思，只说他少时就对写作很感兴趣，入伍后没有机会摸笔，进了监狱空下来听狱友讲的故事一多，就想写点什么。
白天几个人挤在二十来平的地方活动，晚上格里菲希就骑着个小电驴兜着女儿回一公里外的小区。几十平米的小家，看着大老粗的男人收拾得井井有条。
“爸爸爸爸，你猜猜我在哪儿！”
格里菲希刚冲完澡，看了一圈只听声音不见人影的客厅，沙发上一个浅浅的凹陷，有些无奈，“贝丽，我怎么给你说的，没事儿别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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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被人知道了还怎么办？”
沙发上渐渐显出一个人形，贝丽躺着撒娇，“爸爸你以前都会陪我一起藏起来玩的！”
“今天不玩了好不好，赶紧去洗澡，早点睡觉。”格里菲希坐下来捏捏女儿的鼻子，把她头上的皮筋解开。
“爸爸，你怎么不开心呢？哦，你肯定是在担心大哥哥他们两个。他们是干什么的啊，昨天来搜查的人不像警察呢，和以前李子叔叔在咱们这儿躲着的时候来的可不一样。”
“你这个小机灵鬼，什么都知道。”格里菲希抱起女儿去卫生间洗漱，“你是不是又吃胖了，爸爸都要抱不动你了。”
“没有！是我长高了！”
父女俩拌嘴的话永远不嫌多，格里菲希好不容易给女儿弄上床睡觉，自己跑到阳台偷偷摸了根烟。
他试过和d4.010取得联系，那条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联络线已经断了，他意识到这次的事不会简单。他希望威尔和麦克斯尽早离开，既然当年选择了d4.010，他就不想再被牵扯进来。
当年他被捕入狱，妻子来看过他一眼，然后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本以为会在监狱度过终生，却在三个月后得以重见天日。他什么赔偿都没要，只要回了女儿的抚养权，他只想一心一意陪着女儿长大。
肉铺不在住宅区，天一黑周围店铺纷纷关门，除了路灯，没什么光亮，也难再见有什么人活动。
威尔烟瘾犯了，就站到门口掏了烟来抽，左右看看，没找着人。
“往上看。”声音在头上，“自己想法上来吧。”
威尔叼着烟用手机照明，找到墙上的梯子，勉勉强强才够到最下面一截，呼哧呼哧爬到平房的房顶时，烟都快烧到嘴。
白天太阳照得房顶发烫，这时候坐在上面还有点温热。威尔把烟摁灭，坐在麦克斯旁边，顺着他的目光往天上看，“在看什么？”
“星星。”
“今天晚上可只有月亮，没有望远镜你怎么看。”“那颗星星你看不到，只有我们本族的人可以。”
“所以也怪不得他们对你感兴趣。抽一支？”
麦克斯有些犹豫，但还是接过递来的一支烟，由威尔点上，试着小吸一口，有点儿呛，“我一直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这东西在我的行星上是不存在的，我被派到这儿才接触到。吸得多了会上瘾，我也是。”
“压力很大？”
“对。毕竟像我走到这个位置的人也不多。”威尔敲了敲烟灰，叹了口气，“汪明给你的那本资料应该没有什么假的东西，我给你说点其他的。”
“这个实验到我这儿应该是第五代人了。刚开始我跟汪明一样，为了星球的未来到另一个星球上搞研究在所不辞。后来我在研究院学习的时候偶然接触到一些机密资料，才知道实验对象由我们创造又被我们利用，我的思想也就动摇了。倒不知怎么被理事院一位临近退休的老先生看上了，一顿饭，我就跟了他，成了少数派的人。他给我安排好一切，让我来到萨米尔星尽我所能接近实验的中心。”
“那你救了我，岂不是苦心经营一朝白费。”
“我自然也有考虑。你的身体数据超出我们的想象，你如果再呆下去，他们绝对会不择手段做些什么，到时候可不是汪明说了算的。不止是接着改造自身，那两头怪物你也见了，freeze和fiery利用了拉斐尔的数据完成巨大化并且能够发射光线，其他的攻击技能由研究人员对比萨米尔星原有生物习性提炼得来。fiery还是第一次实体化，如果他们在你身上采集到的数据得以应用，将来的能力绝对远超freeze.”
“做怪兽兵器？”
“是的，投入战场。大洋对面的a区率先发展，c区作为不同的政权，肯定要想办法两相抗衡。当然这种局面都少不了母星的人在其中安排推动。”一支烟抽完，威尔又点燃一支，“这里的人就算到了国家领导的层面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些事，他们会以为怪兽兵器就是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不可避免的产品，实际上像c区各个部门的领导，都有我们的人。”
“你说的少数派指什么？”
“主张停止实验，那些学者认为这会给我们的后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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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很多不确定性，尤其是在保留隐身特性又加强身体素质的状况下。”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基地里的那位同事估计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其他同僚能不能躲过之后的自查......我呢，我回不去，在这里也难逃一死，不被他们派人杀死，也会因为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少很多活头。”
“我记得你说你有一个女儿。”
威尔一怔，狠狠抽了口烟，“我会要求本星的人把她送来，实在不行......我早已做好觉悟了。”
“值得钦佩。”
身旁的人语气始终平稳，听不出什么感情，也没多余的话，威尔看看他，又想想他打过交道的另外两位外来者，忍不住笑着叹口气，“我以前有幻想过宇宙中的其他生命个体是什么样的，完全想不到真就让我遇上几个。看记录，你有同伴，那你们应该也有一个种族，我实在难以想象一个聚集着这么多拥有强大甚至可怕力量的个体的地方会是什么样。但当我接触到你的血液，我又对那种纯粹深深惊叹，包容一切又充满力量，让我想到光。”
“过奖。”
“这也是我救你的原因之一，我认为你能带领我们走出困境。”
“你既然和约瑟夫他们谈好了，又何必再找我。”麦克斯把烟头摁灭，却是轻轻笑了笑，“你们自己的事情难道还要一个外人插手？”
威尔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沉默不语。
“我们预料不到未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必担忧，做好该做的，孰对孰错，时间会给出答案。”麦克斯拍了拍威尔，站起身，“怎么让约瑟夫他们脱离定位，我找他有事。”
“我不知道。”
麦克斯低头看去，威尔仰头看向他，面色坦然，他不由皱了眉。
追捕的人无一不空手而归，t3已经完全泯灭踪迹，t1虽然还能追踪，但也只是一个范围，人混进了人数众多的居民区，碍于群众，他们一时也无法下手。
三年来汪明第一次申请离开基地，也不管这个节点会不会被猜忌，他突然什么都不想管了。
在山里度假村汪明有一套基地分的房子，没人住的时候会定期有人打扫。汪明什么也没拿，就戴了只表，混进游客的大部队里坐上摆渡车住进度假村。
晚间山里空气很清新，还有些凉。房子挨着河，躺在床上，河水流淌的声音很清晰。
汪明躺在床上，与威尔相识至今的一切历历在目。
威尔啊威尔，可从来不是什么被动的人。他们关系确实密切，但他却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什么时候成了少数派的一份子。今日如果不是因为t3，又不知到何时才会显露出他的身份。劝诫自己想想前途一片光明甚至可以凭父贵的儿子，威尔怎么就没想想他女儿！
少数派人数虽少，但都是精英，步步为营，可能潜伏在各地，基地里也不知还有多少人暗地另有身份，这次必然少不了一番挖掘。这些人又为什么会坚定信念要停止甚至放弃这已初见成果的实验呢？
汪明听了一夜的流水声和蛙鸣，难以入眠。他不像威尔能抛下一切，他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对未来充满希冀的儿子。
威尔和d4.010相关联的人很多，需要信息控制部逐个调取活动信息做初步排查，大部分人都是工作需要和日常交往，问题不大，
d0.005把列出来的人员情况来回翻看了几遍，最后注意到d4.010曾经来往过的一个士兵。三年前那个任务结束后被投入监狱的士兵里有三个被秘密释放，因为特殊，总部要求对三人吸收再利用，几个下属部门的领导都去招过人，有一个选择了d4，做一个最平常的记录员。
她让人去当面问问情况，却得到没有这个人的回复，这才知道系统里这人档案自从转移到d4，工作记录就全部是伪造的。技术人员还发现d4.010有亲自控制多条加密通讯线路，难以破解。
“把这个人挖出来，威尔极有可能在那里。”档案里最后录入的图像是男人进入d4拍摄的证件照，经过技术分析，发现照片被处理过，还原后就显出右脸一道3公分长的疤。
回到档案首页，写着名字：格朗弗，工号：d1.00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