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一曲风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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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御花园,石子路的两边,不仅有万紫千红,还有一些奇特的树木,弯弯曲曲盘成一圈。再往里走,葱郁的树丛映衬着红色的墙壁和金黄的琉璃瓦,藏于其间的便是千秋亭。
而在千秋亭旁的,便是堆秀山,堆秀山是一座由石头砌成的假山。
园内松、柏、竹的青翠,点缀着毫无颜色的山石,许多奇山异石,又零星地分布在花树之间,花开其上,锦上添花,形成四季长青、百花不谢的园林景观。
午后晚霞倾泻,更是宛如人间仙境。
“哇!”沐儿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她哪里见过这般景象?
“若琉快看!”沐儿拉着若琉的手腕,用手指连连指了几处,可她除了叫唤,和脸上表现得惊叹的样子,这些花的名字、寓意等等,是连半字也说不出。
若琉无奈地笑笑,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四处走动,明明她比沐儿还小上两岁,今岁元日已过,她亦只是十三,可偏偏觉得沐儿更像是她的妹妹。
“好,我看见了,沐儿,你慢些,我……”若琉微笑着回应,但沐儿不同往日的兴奋,着实令她有些难以招架,就连说话也有了一点点吃力。
两年,在一生中并不算得很长,但足够让沐儿比她高上一个脑袋的高度。
沐儿的三步,抵得上她的四五步。
然而,沐儿仿若没有听见若琉的声音,继续不管不顾地向前走,一点儿也不担心若是真遇上某些贵人会如何。
思绪间,她们走到一处乔木前,枝上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
若琉想起爷给她看的一幅画上,那画上的好像就是眼前的树,名曰海棠,但她并不肯定。
毕竟画上的,红妆艳色,照浣花溪影,绝代姝丽,弄得轻风摇荡满林罗琦。
而眼前的,含苞待放,淡淡微红,颜色未深,欲开之时仅有三分娇娆。
她们又一路东蹿西蹿,在沐儿的牵引下,若琉来到了千秋亭。
千秋亭四面抱厦而出,前各出白玉石台阶,周围白玉石栏板,绿色琉璃槛墙饰黄色龟背锦花纹,槛窗和隔扇门的槅心皆是三交六椀菱花,梁枋施龙锦彩画。
重檐攒尖顶,是由彩色琉璃宝瓶承托鎏金华盖组合而成,下层檐施单昂三踩斗栱,下层檐以上改成圆形,施单昂五踩斗栱。
千秋亭开着一扇门,从外面看,里面昏暗得宛如黑洞,只有依着门边蹭到些许微光的大理石地板。
沐儿忽然小心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才以征求意见的口吻询问道:“若琉,我们进去看看吧。?”
若琉轻点了头,表示答应,可眼神中却留着奇怪。
她只觉得沐儿与往日不同,但又说不出口。
若琉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夹杂着早春的气息,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许是她多心了,毕竟是御花园,她们二人在此逗留已是不合规矩,若是叫人看见了,真是无从反驳。
想是沐儿明白了这点,并没有被园中景象冲昏了头脑。
若琉淡淡一笑,暗自摇了摇头。
她定是想多了。
她们走进千秋亭,亭中并非真的伸手不见五指,昏暗之中,隐隐可见亭内天花板绘着双凤,藻井内置贴金雕盘龙,口衔宝珠,色彩绚丽,这磅礴气势,无不令人震撼。
若琉还未仔细看清,便被一缕若有若无的声音吸引。
那声音很是清脆,好似青烟般回旋在长空流云间,缭绕在园中葱翠的竹林、花树之间,久久不散。
曲音时而绵长轻颤,时而断断续续,好似抽刀断涧中之泉而潇潇下,又好似春风拂落叶而止于静流。
曲中凄婉之意,令听者动容,甚至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可随之而来的,是看淡世事的洒脱,往事如烟,随风即散。
曲音勾起回忆,若琉眼前仿若再次出现外婆模糊的样子,和还是小乞丐时衣衫褴褛、浑身肮脏的她,还有在茶楼中日日开怀的她。
泪停在眼中,笑容挂在嘴角。
那是最难过和最开心的日子。
她不知这究竟是何种乐器吹奏,她也从未听过这般独特的乐曲,她更不知这奏曲之人,此刻是欲忘却往事,还是缅怀过去?
若琉忽然迈开步子,如同着魔一般,再也听不见身旁沐儿焦急地叫唤,只是寻音而去。
她绕过千秋亭,当曲音愈来愈清晰,当她看清奏曲之人时,她已然身处堆秀山的山洞之中。
此时,曲音止,而她亦是怔在原地。
她眼前之人,有着修长的眉,清澈的双眸,高挺的鼻,夹在薄唇间的竹叶犹如蝉翼微微颤抖,却没有一丝声响。
若琉有一瞬间的出神,他眉宇间竟有几分爷的模样。
那人淡淡地回望着若琉,面上毫无因不速之客而有的吃惊或动怒。
若琉再看了看,他身着深蓝色的衣裳,双手还停在空中,左右两指分别握着那一片长长的竹叶的两端。
她微微吃惊,她从不知一片竹叶也能吹出如此动听的乐曲。
那犹如山涧倾泻而下的清泉的声音,竟是一片竹叶能够吹出的。
此时,沐儿也进了堆秀山山洞,打破了这片刻的尴尬。
那人对着她们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沐儿也简单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请问……?”
她想问一下山洞里的人是谁,可一开口,便被若琉扯了衣裳,随即有声音想起。
“我们经过此地,听得阁下所奏之曲,心生好奇,本无意冒犯,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若琉解释道。
是她唐突在先,道歉是应该。
“无妨,你二人是哪个宫里的宫女?”那人语气淡漠,却给人一种质问感。
空气有片刻的静默,她们四目对视,便立刻向那人俯了俯身子,正欲拜别。
“二位不要误会,我不过是想与二位交朋友,同是宫里当差,又有缘因声相会,便是想问问,姑娘可觉得我这曲子,如何?”那人慌忙解释。
若琉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陌生男子,同是宫里当差,听着声音并不尖锐,想来应是侍卫。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若琉便将方才自己心中所感一一说出,最后问道:“只是我有一疑问,阁下已然看淡往事,那为何对过去之事,还有执着?”
“我……这,说来话长,不提也罢。”那人笑了笑,“逝者如斯,而未尝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