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慈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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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伦多夫并不缺资源，虽然他只是个主教，权限却比别的主教大得多，找几个人做研究并非难事。当然，弗雷兹是这么想的，但当他看到研究所里研究什么玩意之后，就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这位主教要费劲找埃索尔来。
如果你一天到晚在敲碎眼珠看眼珠的架构，一刀切开温热尸体的心脏，血飚起几十厘米高，同时让肌肉在细小电弧下收缩和跳起等等的话，那你想要被宗教审判只需要找几个忠心耿耿，信仰坚定的教士来当你的助手就足够啦。
虽说如此，但名义上，包括埃索尔在内都是忠心耿耿的教士，但是他们到底是不是，只有天知道了。
“弗雷兹，把刀递给我。”埃索尔满头大汗，巨人的尸体不比人类，皮糙肉厚，解剖简直是体力活，有时候刀断了都未必效果显著。
弗雷兹赶忙把刀递了过去，埃索尔接过，一划，一撬，巨人那丑陋而畸形的骨头才出现在埃索尔面前，在并不明亮的光芒下丑恶地反光。
“埃索尔老师，我去读书了。”弗雷兹见埃索尔已经拆离出了骨头，便打算打道回府。
埃索尔挥挥手，弗雷兹转身离去，门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另一张桌子上，巨人的整个骨架已经拼凑成型。
安伦多夫这时来了，进门看见了那具完整的巨人骨架，发出肯定的鼻音。
“安伦多夫，看看这个！”埃索尔道，“这一定是第一具特别完整的巨人骨架。。”
“埃索尔，我不明白，你研究巨人到底是为什么？”安伦多夫道。
“不是为了医学或者人类，只是单纯地为了我自己的求知欲而已。”埃索尔平静地说，“我平时做这么多事，稍微奖励我一下也没什么吧。”
“这没什么，只要以异端审判的名头，搞到一具巨人尸体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好了。看看这个，安伦多夫。”埃索尔拿起了刚刚拆出来的巨人右腿骨，“巨人的骨头，你觉得有什么不同吗？”
安伦多夫摸了摸头，不知道埃索尔想问什么，“丑得多？”安伦多夫道。
“没错。”
“可这有什么，你就搞清楚了巨人很丑是因为他们骨头很丑？”
“不是。”埃索尔说，“化验显示巨人的骨头相较于人类，矿物质成分要多很多。我之前看过一本《种族的溯源与变化》，里边写着几万年前的巨人和人类长相没什么区别，这算是两相应证了。”
“埃索尔，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进化论！你想，巨人如此高大，小腿的骨头就几乎和人类的大腿一样粗，倘若骨折，几乎不可能痊愈。我总是很奇怪为何巨人与人类生理结构相似却又有如此巨大的差别，现在想来正是只有骨头粗壮的巨人才能活下来，最后在骨头上留下这么多丑陋的骨节和骨瘤。”埃索尔把骨头放了回去，“这说明人类和巨人是同源的。”
“真是让人惊讶的发现，所以你可不要和那帮老顽固说。他们要知道了，会抓狂的。”安伦多夫把埃索尔的发现记在了笔记本上。
“还记得你送过来的圣精灵尸骨吗？”埃索尔转身，在他的桌子上翻找起来。
“有什么不对吗？”安伦多夫紧张起来，“精灵按理都要葬在卡门峰下，万里挑一的圣精灵更不用说，我可费了大功夫才搞到的。”
“别紧张，上边没有追踪魔法。我想告诉你的是精灵的生理构造和人类十分相似，却又特别不同。”埃索尔拿出了两副骨骼构造图，“左边是人类，右边是精灵，我原本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精灵回比人类少了两根肋骨，肩胛骨也小得多。直到有了圣精灵我才豁然开朗。”说到这，埃索尔停住了，带着安伦多夫走到了圣精灵的骨架旁边。
埃索尔把手指向了精灵骨架上肋骨缺失的地方，“你看这里。”埃索尔说，“圣精灵在这多了两个骨节。”
安伦多夫想起了自己过去看过的一本研究笔记，作者被判了“接触异端罪”，但谁都知道这个罪名专门用来迫害和教会作对的人
作者确实在和教会作对，因为他的笔记里写着：部分精灵出生时会带有发育不完全的翅膀，该翅膀不带有完整的功能，会在出生后进行切除。带有翅膀者大多在魔法与神术方面具有较高天赋，甚至德鲁伊也出身其中。推断精灵的前身是天使。
教会向来宣称人类是神的子民，并将其他种族称为异端，展开过残暴无道的异端审判。笔记若是公之于世，这个发现足以动摇教会根基。
“你是说……这是精灵的翅膀？”安伦多夫。
“从解剖学上说，不可能。这个骨节上没有足够强力的肌肉附着，这里如果是翅膀，就根本不可能发挥作用。但传说中精灵是天使，所以……。”埃索尔完全沉浸在他的猜想里。
“那是翅膀，我在书里看到过。”安伦多夫道。
“噢？”埃索尔眉头皱了起来，仔细思考了一番，“至少长青城的图书馆里没有，你在哪看到的。”
安伦多夫踱起步来，“50年前，这个研究所的主人像我们一样在这研究异端。22年后，在研究完精灵之后照例将研究结果上报，却招致了杀身之祸，连带着研究所所有人都被秘密处死，主人的学生侥幸得到了当时一位大主教的保全，才得以逃出生天。”安伦多夫看向了埃索尔，“那个学生就是我，所以我知道研究的存在。”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埃索尔喃喃道。
“真是可惜。”安伦多夫说道，“只有教会能有能力研究，研究的结果却只能符合教会的心意，给他们的教义套上科学的外衣。”
“宗教本不需要科学，却要靠近科学，这是一种妥协。”
“是的，教会里充满了无能的蠢货，无论是主教还是大主教以至于红衣主教都只会出昏招，一天到晚吃喝玩乐，一拍脑子就浪费无数金钱在无所谓的事情上。”
“你不也是个主教吗？”埃索尔道，“只不过没什么人知道，还把我们戏称为食尸鬼呢。”
安伦多夫叹了口气道：“我们的研究所注定见不得光，丽塔·乐维的研究比你更不负责任，更大逆不道，曝光出去，我们都必死无疑。但我相信迟早有一天，这些成果都会变成世界的基石。也许我们的研究和忠诚一点也不搭边，可是注定比他们对神的信仰有用！”
“你只是个主教，为什么有这么大权限？”埃索尔道，“换一个人把你做的事再做一遍，早就死了千万次了。”
“当代教皇雷纳多·格里高利就是当年保下我的大主教。”
“何况他们都知道你就是他的继承人。”埃索尔说，“毕竟谁都知道你才是那个实打实在打理各项事务的，无论他们怎么敛财，怎么作威作福，都离不开你。”
埃索尔重新审视安伦多夫这个故人。主教的紫色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很紧实，眉头紧皱也藏不住一天工作带来的疲惫，但即便如此目光中射出的威严也不曾停止。手腕上的腕带松松垮垮，想必是刚刚才戴上。
“等你当上了教皇，可别忘了我啊。”
“你的学生呢？”安伦多夫不理他的玩笑，问道。
“我让他回去休息了，拆解巨人骨架，他和我一起干了三天三夜。”
安伦多夫又寒暄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准备离开了。
“一定记得把那具圣精灵的骨架藏好，要是被教会或者精灵看到，我也无能为力了。”走之前，安伦多夫还不忘记叮嘱道。
埃索尔举起了手，示意没问题。安伦多夫跨出了门，头也不回，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暗夜里。
埃索尔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弗雷兹的书盖在脸上，发出了轻微的呼吸声。那本书很大，很厚重，书名是《种族的溯源与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