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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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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了整整一日,  却始终未下雨,到得午后,乌云散开,  虽未见日,却天际明亮许多,呈天晴之势。

种苏直到回到家中,  仍犹如置身梦中,  有些不敢相信——

事情就这般结束了?她又躲过一劫?

“滚下去。最好别让朕再看见你。”

李妄那话虽严厉难听,  却意味着饶了种苏一命,甚至没有任何惩罚,她就这么奇迹般的渡过此劫。

桑桑喜极而泣,  当即跑到院子里连连磕头,  感谢苍天神佑。

“我就知道公子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一定没事!”

“你……”

裘进之白日见种苏又去了长鸾殿,只不好问,  直到此时方得知“东窗事发”,  顿时双目圆睁,  倒吸一口气。但既然种苏如今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  也就表示了没事。

裘进之拍拍胸口:“这日子没法过来了,成日提心吊胆的。”

他吊起双眼,  眼神哀怨,嘴唇蠕动了两下。

种苏斜睨他:“我此际死了更好是吗?”

裘进之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我可没这么说。”

种苏了然地扬扬眉,  对裘进之的心思心知肚明,若这番种苏被治罪,  砍了头,  不过是个欺君冒犯之罪,  冒名顶替之事反而大概率不会被发现,自然也就牵扯不到他裘家。按道理,对种家也是利大于弊的。但人总还是希望活着的。

种苏懒得理会裘进之,裘进之却看着她,眼神逐渐有点奇怪。

“你当真有两下子,这都能让陛下放过你。”

裘进之那语气中带点酸意。

“陛下该不会……不可能,你现在可是个男的。”

裘进之盯着种苏,兀自嘀咕着。

“但是……”

裘进之看着种苏,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种苏道:“不妨直言。”料想裘进之也没什么好话,但他接下来所说之言还是大大超出了种苏意料。

“陛下对你实属不一般,会不会日后哪怕发现你女子身份,也能宽宥?不仅宽宥,说不准又是另一番缘分?”

“什么缘分?”种苏莫名。

“比如……一段旷世佳话……”

种苏明白过来,简直相当无语。

“裘公子平日里必看了不少话本,听过不少戏罢。”

裘进之脸色微红:“这种事又不是没有……万一以后……这事儿还真说不准……”

“桑桑,送客!”

真不知裘进之那脑子里在想什么,简直无稽之谈,还嫌事儿不够多么?然而赶走了裘进之,种苏一人独坐,也的确还是恍惚的。

她是真的以为必死无疑,或者至少会被严惩一番,结果就这么放过了她?

换个角度,换做任何人,被这般欺瞒,应当都不可能完全毫不介意,轻易原谅。

种苏想起李妄那刻的复杂眼神。

那让种苏想起了宫外的李妄。那是燕回的眼神。

“不管怎样,公子还活着,便值得庆贺。”

桑桑当晚做了满满一桌,她说的对,无论如何,还活着,只要活着,便有无限希望无限可能,只要活着,便该好好活一日。

种苏吃了好几碗,满足的吁口气,劫后余生,目前最大的危机解除,实乃庆事。

种苏将那人/皮/面/具收起来,从此后再无“贾真”,也再无“燕回”,再不必分/裂/身份,再不必疲于应付,也再不必整日提心吊胆了,实在再好不过。

对种苏来说,这是件好事。

然而不知为何,种苏庆幸之余,却总有种恹恹的感觉,说不清什么感觉,这件事结束的太突然,戛然而止,总好像没有真正结束般。

即便当初“贾真”决定慢慢疏远,消失时,也是要好好告个别的。

种苏以为会被从端文上院调走,毕竟李妄说了那句话,但等了好几日,也未见任何调令,于是种苏仍旧按部就班的在端文院当值。

她再不必担心被忽然拖走,或忽然被传唤。只要不被传唤,她一小小笔匠,事实上几乎不会有机会被李妄看到。是可以安心的。

种苏饭后在园中稍稍散步,抬头张望长鸾殿的方向。

虽同在宫中,几座宫殿之间却犹如天堑,不可跨越。

一晃又到休沐日。

窗外飞鸟鸣叫,种苏醒来,看着天空朵朵白云发呆。从前一到休沐日,要么去与李妄见面,要么自行游玩,再与李妄通信,闲谈当日趣事。

那日子充满紧张,不安,须小心应付,如今终于不必那样了,却仿佛少了点什么似的,好像哪里不太得劲。

这种感觉说不清,不上不下的,莫名叫人烦心。

“公子,今儿天气好,出去逛逛么?散散心”

饭后,桑桑建议道。

种苏蹲在池塘边喂鱼,小西施也蹲在她脚旁,双眼放光,盯着池中游来游去的鱼儿们。

“公子?”

种苏颇有点心神不宁,喂完鱼,想了想,点头道:“走吧,先去一个地方。”

天气已渐渐热起来,至晌午,阳光灼目炽热,晒的人身上发烫。

车子停在东市的成华门外,种苏一身锦袍,从车上下来,她的袖中藏着一封信,之前送信取信都由陆清纯与桑桑跑腿,今日她亲自前来,送出这最后一封信。

这封信也许永远不会有人来取,却仍旧是她想要做出的一个交待。

种苏下了车,眼前的街道景致早已熟悉无比,她本能的抬眼,朝对面望去。

那里空空如也。

种苏站了一会儿,扬扬眉,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嘚嘚嘚的马蹄声传来,在熟悉的地点停下。种苏一顿,蓦然回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

那辆熟悉的马车停下,接着门帘掀开,李妄的身影出现。

李妄从车上下来,站定的同时,也看见了种苏,显然未曾料到这局面,也怔住了,停下脚步。

身后两人的马车与侍从像从前一样,各自远离,停到远处的树下。

种苏与李妄站在他们从前站立的地方,彼此对望。

若是以前,此时种苏该当笑容满面唤一声燕兄,继而两人相互走近。此际种苏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

李妄刚下车时眉头微微拧着,此刻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一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隔着一段距离,远远注视着种苏,眼中最初的惊诧已淡去,慢慢变的淡然,冷静。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动。

都未想到对方会出现,而接下来要如何……

忽然,两个男人急匆匆跑过,不留神就要撞到李妄,李妄侧身,那两人堪堪与他擦身而过,仍是略略挨到了李妄。

“别挡路。”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喊了声,头也不回的继续跑。

李妄顺手拂了拂身上,种苏却倏然皱眉,大叫一声:“别跑!抓住他!”

种苏接着冲向前方,陆清纯也闻声冲去,却有人比他们更快——周围隐藏的几个侍卫火速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擒住那两人。

那两人想要大叫,却被捂住嘴。

种苏几步走到那两人面前,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还回来。”

两人被捂住嘴,无法开口,只拼命摇头,愤懑的否认。

种苏:“一。”

两人呜呜呜,使劲挣扎。

种苏悠悠道:“二。”

侍卫加重手中力度,两人顿时惨叫,叫声闷在喉咙里。接着拼命点头,种苏看侍卫一眼,侍卫便松开其中一人的一只胳膊。

那人颤巍巍交出只钱袋,钱袋递到种苏手中的瞬间,立刻又被扭住双手,接着两人便被扭着手,捂着嘴迅速的带走。侍卫们随即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平息的近乎悄无声息,除了最开始的响动有惊动路过的几位行人,其他人并无所觉。

车马往来,树影婆娑,一切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在这街头的一方天地里,只剩下种苏与李妄。

李妄站在原地,旁观了这完整的一幕,始终未发一言。种苏拿着钱袋,不得不面向李妄。李妄既是微服,当然不便在街上行礼,种苏轻咳一声,伸出手,朝前递了递。

“……咳……公子的钱袋。”

迟迟不见回应。

种苏抬眸,瞬时与李妄四目相接。

李妄淡淡注视着种苏,两人目光相对的这一刹那,忽然间,都从对方目光中感觉到:在这一刻,两人想起了同一件事,那是东市第一次相遇时,亦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一。”

“二。”

“三。”

种苏也曾这样威胁过对方。

时光无法倒流,记忆却历久弥新。

种苏与李妄互相看着,看着看着,蓦然都忍不住笑起来。

种苏眼睛弯起,露出她一贯明亮灿烂的笑容,李妄唇角微弯,勾起一抹淡笑,虽短暂轻浅,却如乌云散去,明月出远山。

千言万语,尽在这泯然一笑中。

李妄接过钱袋,漫不经心收进袖中。

“……李……公子今日怎么来此处了?”光站着不说话太过奇怪,种苏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李妄淡淡道,“我想来便来了。”

种苏:“……哦。”

李妄看了种苏一眼:“你又为何来到此处?”

种苏顿了顿,说:“我来送封信。”

李妄看着种苏:“什么信?”

种苏从袖中缓缓拿出封信,嘴唇微动,想了想,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将那信轻轻递出,送至李妄面前。

熟悉的封皮,熟悉的簪花小楷,上书“燕回亲启”几字,信笺散发着淡淡墨香与花香。

李妄视线落在那信笺上,接过,当着种苏的面,修长手指微动,徐徐展开信件。

白纸黑字,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燕兄,对不起。

“燕兄,对不起。”

种苏站在李妄面前,拱手,朝李妄低首弯腰,鞠了一躬。

这句致歉,非臣对君,非种苏对李妄,而是贾真对燕回,早该说的,一直想说的,迟来的歉意。

虽究其源头,错不全在种苏,但也确实欺瞒了李妄,且未曾得到真正的惩戒,感谢皇恩是必然的,这句道歉也是必须的,应该的。

李妄的目光从信上移到种苏身上,漆黑的眸子注视着种苏。

片刻后,李妄说:“跟我来。”

种苏跟在李妄身后,沿着街道前行,穿过熙攘人群,来到一处熟悉的地方——正是那条美食街,食物的香气充斥鼻端。

来这里做什么?种苏有点疑惑。

难道是让自己请他吃东西,算赔礼道歉?这也可以。

然而却非她想的那样,甚至正好与她所想相反。

“吃吧。”李妄说。

种苏:……

种苏睁大双眼,看着眼前满满一碗臭豆子,臭豆子刚出锅,热气氤氲,其上覆盖一层厚厚的,浓郁无比的酱汁,臭味扑鼻。

“本店新推出的天下无敌巨香豆,”店家笑呵呵道:“新品馈赠,再多予你些酱汁。”说罢,再添大大一勺浓酱。

种苏:……

周遭行人,包括店中其他食客,皆纷纷掩鼻,用敬佩的目光看种苏。种苏欲哭无泪,无语看李妄。

李妄神色淡淡,已付过账,见种苏看他,便做了个“请用”的手势,姿势十分坚定,优雅。

分明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种苏深吸一口气,只得埋头进食。

…………最初的两口简直食不下咽,种苏差点吐出来,然而吃着吃着,倒也品出另一股香味,没那么难吃了。

只是那味道着实难闻,两者相抵,也说不清到底好吃还是难吃。总之吃这种东西还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种苏吃了这一回,只怕起码半年内都不会再来……

终于吃完,李妄再往前走,带种苏来到另一店面前。

种苏已有所感,站定后一看,果不其然。

“喝吧。”

李妄下巴微抬,示意种苏喝。

种苏面前,绿油油的苦果汁,满满一杯,散发着特有的巨大的可怖威力。

“确定不加点糖么?”店家很善良,“这可是本店最苦的一枚果子。”

“正好。”李妄说。

种苏能说什么呢。她闭上眼,再深吸一口气,捧起杯子,咕嘟咕嘟几口喝下去,喝完后,整个人灵魂都要出窍了。

……

第三个地方,不必李妄说,种苏已知是何处,她默默跟着李妄,来到潺潺流动的河水边。

“坐。”李妄说。

青青草地,一如既往,城中自有园师打理,修剪的整齐,散发着青草特有的清新气息。

种苏眼神复杂的看看李妄,看来上次李妄便已明白她是故意整蛊他,那时他大概只认为是友人间的恶作剧与玩笑,如今想必却已彻底清楚了。

只是种苏实在不能相信,李妄好歹堂堂男子,更是一国之君,竟会如此用同样的方式一一报复回来。

“怎么?”

李妄撩起袍角,径自坐下。注意到种苏的目光,自若的斜睨她一眼。

“没什么。”种苏摇摇头,也坐下来。

再想一想,这又的确是李妄能做出的事。就如同李妄话少一般,种苏在之前相处中便已知,他并非真正的木讷寡言,只是向来不说废话,看人看事看心情,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

身为一国之君,一定程度上可以为所欲为,他又素来是个行事不拘一格,随意不羁的,这样的“幼稚”反而也在情理之中。

换言之,众人看到的多是李妄帝君威严冷酷的一面,事实上李妄不止可以是皇帝,亦可以是“燕回”,而李妄做出任何事,亦都顺理成章,并不矛盾,奇怪。

更为重要的是,此番举止虽令人好笑,却也意味着,这是来自燕回的宽宥。

“……咳,那……”种苏想说点什么。

“不必再道歉,”李妄打断种苏之言,开口道,“单就欺瞒而言,我也不曾告知你我的身份。”

种苏明白到,这是李妄隐晦的道歉,毕竟当初,自始至终,他也一直隐瞒了真实身份。

“那不一样……”种苏道。

李妄抬抬手,说:“都不必再说。”

种苏便笑了起来,释然道:“好!”

李妄微微侧首,看了种苏一眼,他没有笑,那眼神与神情却有种熟悉感。

那是燕回。

种苏也看李妄,两人对视一眼。今日种苏没有戴那面/具,于是这便算是种苏第一次以“种苏”真正的样子与李妄相见,如此对坐。

李妄仍是李妄,却也是燕回。种苏仍是种苏,却也一直是贾真。

阳光渐渐炽热,比上回来晒时更要热烈,河畔依旧不少人,踩着春天的尾巴,享受大好春景。

河面上波光粼粼,几只小船悠悠划过,船头载着新鲜的水果,鲜红的桃,碧色的李,润白的梨,船尾则装满盛开的花,粉粉白白,姹紫嫣红。

撑船的渔家女唱着欢快的小调,瞥见岸边的种苏与李妄,嫣然一笑,忽的凌空丢来两束花。

“俊俏的郎君哦,送你一束花,愿你无病灾,无烦忧,心上人永在身旁。”

种苏笑着拱拱手,表示谢意。

她捡起两束花,将其中一束递给李妄,李妄看了一眼,没有接,明显兴趣缺缺,却由此想到了什么,接着从袖中取出一物。

是龙格次所赠的那枚戒指。

李妄将戒指还给种苏。

种苏看到这戒指便想起那日小院中骤然见到李妄时的惊心动魄,正是它才……种苏打开钱袋,正要将它放置其中,却感觉到了李妄的目光,李妄的目光从她的钱袋上一掠而过,眉头极轻微的动了动。

种苏倏然心中一动,当真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自己竟是这么“死”的。

之前每回与李妄相见时,俱要再三确认,力争各方面都不出纰漏,然而百密终有一疏,没想到却是这小小钱袋最终露出破绽。

是了,她用惯这钱袋,哪怕换掉装束,却忘记了换掉钱袋。钱袋有人喜放袖中,有人喜挂腰间,既方便拿取,亦能聊做配饰。种苏常是后者用法。

“贾真”与种苏的钱袋一样,再加上那枚戒指……

种苏终于弄清楚了心中疑团,很显然李妄对“贾真”相当熟悉,又于街头偶然撞见过种苏与龙格次等人,不得不说李妄目光如炬,观察细致入微,竟能注意到这么小的点。

船儿与歌声慢慢远去,河风吹来,阳光煦暖。

李妄朝种苏看来,种苏马上意识到他有话要说,瞬时坐直了身体。

“除这些事外,你可还有其他事相瞒?”李妄开口道,双眼落在种苏面孔上。

有……

在这一时刻,种苏脑海中思绪翻腾,一瞬间涌起千万个念头,最后变成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说:“就是现在!索性全部告诉他!”

另一个道:“疯了吗?是想死吗?万万不能说。”

一个说:“此时不说何时说?干脆全部和盘托出,免得日后被发现,罪加一等。坦白从宽,他既能饶你两回,此时坦白,说不准也同样能……”

另一个道:“开什么玩笑!这两回尚可算作他的个人私事,能跟女扮男装冒名顶替相提并论?一旦说了,必死无疑!你清醒点,万万不可冒险!”

……

种苏心中风起云涌,却只是那短暂一瞬,并没有多少时间思量,犹豫。

“没有了。”种苏微微垂眸,答道。

李妄注视种苏片刻,再度开口,淡淡道:“念在你山上护驾有功,此前种种,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算起来,种苏不止一次“救驾”,李妄此际却只说了山上,只因那时他们彼此不知对方身份,仅仅只是“贾真”与“燕回”。

种苏心中微微一颤,为那“既往不咎”和“下不为例”,轻轻道:“是,陛下。”

李妄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过了会儿,说:“这是宫外。”

种苏顿了顿,继而道:“是。燕兄。”

阳光照的人快睁不开眼,李妄仍旧看着河面,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问道:“你是谁。”

种苏怀中抱着两束花,偏头看向李妄,李妄并未看她,那侧面轮廓覆盖着金色光芒,英俊而冷然,却又带着些许温和与平静。

这一刻,他既是李妄,又是燕回。两者奇妙而融洽的融合在一起。

“我姓种,名瑞,字景明,见过燕兄。”

李妄此时方转头,看向种苏,眼中倒映出种苏的身影。

“今日太晒,回罢。”

“好。”

李妄站起来,种苏亦跟着站起。

他们像从前一样,各自登上马车,在西下的阳光里道别,打道回府。

种苏忍不住回首张望一眼,李妄的车帘始终紧闭,未曾打开,马蹄声响,车马渐行渐远,终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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