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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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简短的几个字，宋霁却似未听懂般愣住住。片刻的恍惚过后，微有些吃惊地问：“什么？”
“宋哥哥，你退婚吧！”柳如烟又重复一遍，“我恐怕不能嫁给你。”
“为何？”宋霁眉头紧锁，心中不解，“如烟妹妹，你我自幼时相识起，便心意相通，感情甚笃。你曾说过非我不嫁，我亦承诺非你不娶。何况，你我的婚事，柳宋两家早已定下，你也未曾有过异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你突然改变心意？”
柳如烟缓缓移开视线，小心斟酌着词句：“宋霁哥哥，我觉得……你更像我的亲人，而非恋人。从前我们都还小，对于感情的认知并不全面，更未必正确，不懂得友情和爱情当中的些许差别，大约是将两种情感混淆了吧……”
柳如烟突然转变的态度，令宋霁大为疑惑。
“你是不是气我太久没来看你？”他依旧皱着眉，“我来过！前些日子你病得厉害，我几次过来看你，却被挡在门外，想必你病中并不知晓。那些天，我吃不下睡不安，直到听闻你醒来的消息，这才稍稍放心。未免夜长梦多，也为能在你生病需要我的时候守在你身边，我便央父亲前来商议我们的婚事。”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如烟妹妹，感情是无法混淆的，我明白自己心中所想所念，也懂得友情和爱情之间的区别。你无需拿别的话搪塞于我，不妨直言，为何要我退婚？”
正如宋霁所说，画中设定的二人情根深种，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混淆”，这不过是柳如烟信手拈来的烂借口罢了。
柳如烟并非画中的“柳如烟”，面对面前的“恋人”，她又怎会做到感情相通，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作为创造出二人的画手，她不过是个冷眼旁观的第三者。作为突然穿越闯入画中世界的外来者，她只想好好活着，寻找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根本不愿与这里的人们有任何瓜葛。她的冷漠，实则是自保——但这些，她无法对宋霁直言相告。
“究竟是为何？”宋霁追问，“我不明白。”
为何为何，难不成说你是个渣男，在我死后不久便将我抛诸脑后另娶他人？柳如烟暗暗想着，自顾自生起气来，气不过三秒，又忍不住摇头叹息：柳如烟啊柳如烟，你生哪门子的气？怪只怪你随意对待自己的作品，随意对待画中的角色，生生将男女主角的人生给毁了……
“如烟妹妹？”见柳如烟默不作声，只一味叹气，只当她还在生气，于是换了语气，和颜道，“你对我们的婚事有何考量，不妨说与我听。”
柳如烟踌躇再三，还是开了口：“宋霁哥哥，实不相瞒，我就快死了。你还是另觅佳人吧！”
听了这话，宋霁大吃一惊，良久没能回过神。
“是真的，”柳如烟低头道，“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冯郎中处求证。看来，我爹没有把实情告知于你。他莫非想让我骗婚？”
接着是一阵沉默。
“宋霁哥哥，”良久过后，柳如烟打破了尴尬，“假设你我成亲，不久后我便死了，你会再娶吗？会的，对吧？即便你不愿意，宋伯伯也不会允许你孤独终老的。假设我有幸活着，但我不打算生孩子，你会纳妾吗？会的，对吧？哪怕非你所愿，宋伯伯也会要求你传宗接代的。”
宋霁还是沉默。
柳如烟浅浅一笑：“宋霁哥哥，我说这些，你千万不要认为是在无理取闹，或者是找借口推脱婚事。成亲前，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但成亲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我恐难承担。眼下我已经时日无多，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
宋霁微微颔首，以淡漠的神情掩盖自己内心的汹涌，柳如烟的这些话，多多少少触动了他，他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宋哥哥。”柳如烟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阵微风吹过宋霁的耳旁，“如果说，我追求的婚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追求的生活，是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疯了，是痴人说梦？”
“我不知道。”宋霁如实回答，他本想寻求一个答案——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如烟妹妹为何要他退婚的答案——此刻却陷入了更深更大的疑惑。
“看来是我异想天开了。”柳如烟淡淡地看着他，幽幽地说。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这几日的调理修养虽说起到了些许作用，但依旧难掩病容。
“我懂了，如烟妹妹。”宋霁忽地起身，“我这就回去向父亲母亲禀明一切！成婚是两个人的事，如烟妹妹既不愿嫁我，我自不会强迫于你。”
柳如烟未料到宋霁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吃惊的当下，忍不住抬眼看他，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
细看宋霁的表情，柳如烟只觉得他认真异常，面上很是平静，不怒不悲。
“哦……”宋霁的表现，着实出乎柳如烟的意料，她张了张嘴，只发出这声音节。
“告辞。”
……
待柳如烟回过神来，宋霁已然离开芳心小筑，不见了人影。
“是我刚才的话吓着他了？”柳如烟手托下巴，看着亭子边的小桥流水，略有失望，她不免心存悲观，“在这儿，追求什么婚姻自由……总是抱着天真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妄想去追寻超乎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注定会碰壁。想必，无人可以做到……”
“有趣，有趣！”就在这时，突然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实在是有趣得很。”
“谁？！”被打断了思绪，柳如烟有些恼怒，回头瞪了瞪眼，大吼道，“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身后却空无一人。
“出来！休要装神弄鬼！”柳如烟更加气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私闯民宅，偷听本姑娘说话！”
“非也，非也～”伴随着说话声，那人从亭子旁的柳树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柳如烟的跟前，凑近她的耳边，轻笑一声，“柳姑娘，在下并非有意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