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四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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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在这趟旅程的最后一天。
在邮轮经过爱琴海的时候,明炽顺利地重新掌握了游泳和潜水。
事实上没那么难——最先要克服的还是被海水淹没的本能不安,只要这个问题得到解决,小先生学起什么来都相当快。
至于问题究竟是被怎么克服的,连明总管也不大清楚。大概要去问那天夜里的甲板上,岸边明亮的灯火里,明炽那把吉他涌出来的调子。
现代人要找浪漫总会想起这个地方,倒也不光是旅行社合伙弄出来的计划,爱琴海上的那些岛屿的确非常美。
磨坊上的风车在晚风里徐徐转动,生机勃勃的花朵点缀其间,房屋都刷得雪白,教堂的圆顶是种活泼的蔚蓝色。
天色慢慢暗下来的时候,灯光就会亮。那些暖色调的灯光在笼罩一切的暮色里,像是一团又一团筹火,墙壁被映成暖黄或是橘红。
航线每次经过这里,都很少有人会舍得错过日落。夕阳把灿烂的红色和金色尽情倾倒在海面上,风掀起举《罗《波光,像在水上描出层层叠叠的金色鱼鳞,远处小岛和火山被勾勒出异常清晰的轮廓。
太阳耀眼的光芒彻底藏进水里,天空开始变成一种柔和深邃的藏蓝色的时候,明炽被影子先生从水里拉上来,攀上舷梯稳稳跳到甲板上。
明炽甩净头发上的水,用大块的毛巾把自己简单擦干。
在那几个小吉他手的强烈建议下,在工作时间之外,明炽也换了宽松的t恤和短裤,受邀加入了他们的船上乐队。
但叫向栾相当遗憾的是,即使是这样,明炽也依然没像他们几个那样晒成黑炭。抱上吉他坐在船舷旁的晚风里,还是一点都不像流浪的卖唱歌手。
爱琴海那一段航线每天的日落都相当美。客人们欣赏过也不舍得回房间,在甲板上吹风聊天,看着岸边的灯光一片连着一片亮起来,这时候就会听见吉他声。
有时候是几把吉他一起弹,这时候多半相当活泼热闹,总有人忍不住炫技,几把吉他能弄出弹拨乐打击乐一起的效果。
也有的时候,就只有一把吉他——偶尔也会有人轻声唱歌,这时候就要能多安静有多安静。那些歌不会有太精心雕琢的旋律,随手拨弦随手唱,说不定就会唱这么一次,连吉他手自己也不见得还会记得住曲谱。
但就是叫人又舒服又惬意。那些调子都温柔,听着就叫人放松愉快,偶尔还会很快融合进去一点当地音乐的风格,这种时候再看那些格外有特色的岛上建筑,感受就会变得更加鲜明。
至于这几天的当地音乐风格……荀院长一个人在自己的大开间里和夫人视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这可是爱琴海。
船泊在这里的时候,两个人下船时忘了带钱包。明炽拉着影子先生找了个广场,混进了当地卖唱的歌手里。
卖唱计划相当顺利,明炽只在头天晚上临时学了几句当地话,配合着速写本上画出的简笔画,没几分钟就迅速融入了进去。被热情的民间艺人扯住,塞了把长得相当像表情包的乌德琴。
拨弦乐器原理上都类似,明炽花了点时间就学会了怎么弹,还和当地人学会了几个基础的小调,立刻被拉进一支酒馆前的乐队里,合奏了一支曲子。
希腊和土耳其为了这片海有过不少纷争,但音乐风格依然在这里交汇,悠远神秘里也有亮丽婉转。那些旖旎热烈的调子都相当明快,倚音的装饰音引着旋律层层上行,像是源源不断地注入不会枯竭的丰沛活力。
酒馆的客人非常捧场,明炽不光挣够了一顿饭钱,回船上之前,还买了一只相当漂亮的手鼓送给影子先生。
牛皮鼓面结实厚重,敲击起来鼓心通透鼓边清脆,高脚杯形的深红色筒身相当优雅,哪怕是当做装饰也很有异域风情。
明先生刚成功做出了夹馅面包,很快就对学习手鼓也产生了兴趣。
他们那间起居室的露台上,逐渐开始不只有很淡的松节油香,还多了似有若无的吉他和鼓声。
明炽在马耳他彻底掌握了潜水。
这里的海水温暖清澈,水下分布着大量的珊瑚礁,有数不清的鱼群栖息在它们之中。
珊瑚丛的颜色鲜艳缤纷,放眼望去琳琅满目,柔软的海葵顺着洋流轻轻摆动,像是一片生长在海底的神秘花园。
海底洞穴相当神秘。这里的洞穴位置不算深,所以光能从水面透下来,在蔚蓝色的海水间显得格外美轮美奂。
鱼群会一直追着潜水者游动,它们已经习惯了潜水员手里的鱼食和面包屑,当鱼群穿过水里的光束时,也像是引领着潜水者缓慢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明炽在海里遇到了一头相当友好的宽吻海豚,他和影子先生很快就跟那头海豚熟悉起来,一起去看了睡在海底的沉船和飞机残骸。在马耳他以北的附近海域,他们去拜访了相当有名的帝国之鹰号沉船,船头那座基督像已经完全被水草严密覆盖,沉默着张开手臂,面向辽阔深邃的海域,像是在拥抱某段被尘封在海底的过往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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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旅程走到最后一天,明先生和明家的小先生一起招待朋友,举办了相当正式的晚宴。
虽然所有朋友都已经认识了明先生,在晚宴上,明炽依然格外认真地牵着影子先生的手,把明危亭介绍给了所有人。
明炽的腿彻底康复,已经再用不上手杖
他换了船上海员的制服,浪花白的衬衫被领带束得严谨,海蓝色的制服利落挺括潇洒,衬得明家的小先生英气逼人,目光却依然明亮沉静。
方航按着红了眼眶、忍不住低头瘪嘴的向栾,起身向明先生最后一次郑重道谢,又用力和明炽抱了一下。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场道别,期限当然不会是永远——但至少接下去的三五年、或是更久的时间里,不会再有人能见到明炽了。
会有很多人见到一个天赋异禀的乐手。不光会弹吉他,还会不少当地的乐器,会用速写本画画交流,会加入流浪卖唱的乐队里一起玩。
音乐永远不会受到语言的限制,不论在哪,都会吸引来很多路人和游客。会有小朋友扯着大人蹦蹦跳跳地听 ,会有情侣或是爱人在音乐声里携手交握 ,会有路过的老妇人折一枝花轻轻放在琴弦上。
也会有很多人在去画廊或是艺术展的时候,碰到一个相当有才气的年轻人,陪着早过了耄之年的老先生欣赏作品、讨论设计。
会有浮潜和冲浪的爱好者遇到一个怎么都晒不黑、看起来也斯斯文文,但完全什么都不怕,专心致志不厌其烦磨动作的新手。
练冲浪的新手旁边会有人保护,画廊和艺术展上,年轻人的身边也一定会有人陪伴。至于到处混进卖唱团队的年轻乐手,独奏的时候总能有手鼓的节拍,拍子没那么稳没关系,吉他永远都能相当流畅自然地配合上。
或者也不一定完全这么难找——天气冷下来,不那么适合继续在海上旅行,恰好航线也不打算往南半球走的时候,或许会有人出门去买菜,无意间就碰见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影一起往家走,去万家灯火里的一盏,那里不久之后就会亮起暖色的灯。
……
至于这个更久是多久,那就要看明炽什么时候攒够航海经验,什么时候走完想去的世界的每个角落,什么时候彻底玩过瘾了。
“好好去玩。”方航对明炽说,“好好去生活,去过你早该过的生活。”
“我们也一定都好好的,等你回来。”
方航停了下话头,看向正抱着啤酒吸鼻子的向栾。
那几个小吉他手一直都没真正想过这件事,直到今天才意识到明炽是真的要走,一个个都低着头,眼圈通红不吭声,这些天也没这么消停过。
"晒成黑炭了,回去都得被经纪人捶。"
方航压下笑意,低声说∶“等你回来,微服私访回公司,吓那帮小孩一大跳。”
明炽弯了下眼睛,伸出手臂,同样用力回抱他。
……
这天晚上他们说了很多话,做了很多场告别,也许下了比告别更多的承诺。
这天晚上,小先生喝的酒也比平时稍微多了那么一点。
相当谨慎的一点,大概只有一杯淡朗姆酒的量,但还是让明炽顺利地困到昏昏沉沉,一路闭着眼睛被影子先生领回了房间。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露台上的双人躺椅里。
有人稳稳当当揽着他的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他们什么也不急着做,只是在这里休息和吹风。
晚风柔和安静,邮轮已经送下最后一名旅客,月光朗照在光滑到不起一丝波纹的水面上。这是条包含返程的航线。他们泊回熟悉的港口,钟楼的光就在对面,指针慢慢向前走,就快要到新的一天。
明炽还是第一次从海上回家。
他做了个一场相当长的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不同的事,但殊途同归,他们也在这一天回家。那场梦的体感相当真实也相当久,醒来才发现,原来只不过是几十分钟。
明炽想着这个梦,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夜景,察觉到身旁的人手臂动了下,就转过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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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先生睁开眼睛,迎上他的目光。
明危亭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收拢手臂,轻轻摸了摸明炽枕在臂间的发顶。
他牵着明炽的手一起回到房间,因为明炽困得厉害,所以什么也没做,两个人就只是在躺椅里休息了一会儿。
明危亭原本并没有困意,但身边的人睡得暖和,呼吸平稳均匀,这样在这里放空思绪欣赏夜景,也不知不觉跟着睡了一觉。
明炽认真真地看着他,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影子先生的眼睛。
“我做了场梦。”明危亭低下头,把睫毛送到他指间,“梦见——”
明炽抿了下嘴角∶“梦见那天晚上的篝火晚会,我们一起被姨姨揍。”
明危亭一怔,随即笑出来,也握住他的手,把小先生往怀里抱紧。他低声说"或许不是梦。"
明炽猜出他要说的话,特别配合地提问∶“是什么”
明危亭摸了摸小先生的耳朵以示感谢,整理了下语言,才回答∶“是我们。”
即使是最理智和信奉科学的明先生,在这种时候,也完全愿意认可这个观点。
他们梦见的或许是三千世界里的一条世界线————那条世界线里他下了船,他和明炽一起聊天、一起不睡觉,一起定计划周游世界,一起被姨姨揍。
那条世界线里有很多发展都不同,但不论有多少不同,都有固定的一点不会变。
他们会一起回家,一起在邮轮泊港时看着远处城市的轮廓,看着钟楼上的指针不疾不徐地向前走,走进新的一天。
明炽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吊坠。
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极缓极慢地呼出胸腔。
在那场梦里,他们也一起下了船。
因为下船有特别着急的事,急到不能多喝酒也没时间休息。
他抱着一路收集的所有明信片照片纪念品和礼物,拉着影子先生的手,一路飞跑回家。
推开门的时候,姨姨也刚结束一场草原旅行回来,戴着草帽,晒黑了一点,行李箱里也堆了满满的礼物纪念品照片明信片。
姨姨抱着胳膊抬头,笑吟吟地朝门口看过来。
……
或许这一点也是一样的。
明炽抬起头。
他在船上学用六分仪和星盘,已经能把星星认得很全,一眼就找出了以前姨姨指给自己的那一颗。
那颗星星不比旁边的星星更亮,但也完全不暗。姨姨告诉他,只要找对方法,夜里看着星星也能回家。
影子先生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在口袋里翻了下,找出一个万花筒给他。
明炽怔了下,看到手里给小朋友的专用玩具,忍不住笑出来,也相当认真地把万花筒像是望远镜一样对准那颗星星。
五彩斑斓的视野里,星星在唯一透光的圆心,朝着他慢吞吞地眨眼睛。
钟楼响起悠扬的长鸣声,零点的钟声让指针投落的影子也归位,跋涉的人暂作休整,等待新的旅程。
明炽在这趟旅行里写了很多歌。但每到一个地方,他固定会弹的歌里,还是会固定地加上整整一首《两只老虎》。
弹得特别流利特别完整,每次弹完,风会轻轻摸他的耳朵。
“新的一天。”明炽抬起手,轻轻去摸那颗星星的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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