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秋风吹乱谁痴梦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我愿花好伴月圆!
秋的凉意,总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前几日还热得恍若盛夏,一场雨过后,天气却一日冷似一日了。
六小姐突然离家出走,整个纳兰府都乱作了一团。
纳兰恒硕虽心急如焚,却不得进宫去尽为人臣子的责任。
月朗一面安抚着母亲的情绪,一面安排人去四处寻找。
待福晋的情绪稍稍稳定些。月朗匆匆换下官服,立刻拿着月然留下的诗笺大步向纳兰府外走去。
由于跑得太急,出门时,月朗没留意绊到了门槛儿上,修长的身体一趔趄,险些摔倒。
“才大人呆!”月朗轻轻念着,摇了摇头,不由得笑出了声。这小丫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呗,居然还留了首藏头诗骂自己,真是……
月朗心烦意乱地走出纳兰府大门,小春子忽然气喘吁吁地迎了上来。
“你怎会在这儿?”看到小春子,月朗惊讶地瞪大眼睛问到,心跳得更加慌乱,“花好怎么了?”
“少爷,”小春子简单地施了一礼,将一个素雅的信封交到月朗手中道:“花好格格没事儿,她派小的来把这个交给少爷。”
月朗接过信封,心急地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纸轻轻打开。素白的信笺上,是再熟悉不过的鸳鸯小楷:
月朗:昨日近黄昏时,皓轩贝勒路过落花别苑,特意进来看看我。我们正在花前说话儿,月然妹妹忽然走了进来。她似是误解了什么,转身就跑……一整夜,我都心慌得紧。月然妹妹现在情绪可好?你快去看看她……
月朗了然地点点头,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回信封中。心底,却莫名地不是滋味起来。
月朗打发走小春子后,快步向月然可能去的地方行去。他知道,纳兰家最小的这个女儿虽任性,但绝非蛮不讲理的大小姐。今日做出如此举动,定是伤透了心……
???
月朗先是找遍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月然有可能会去的地方。无果,他只得一条街一条街地寻找,打听。
可一整个上午过去了,却一点儿踪迹都没有。
想着从未独自出过门的月然或许正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掉眼泪,月朗心疼得心都揪了起来。
晌午,月朗抱着月然是不是已自己回来的期望回到了纳兰府。却见一大家子人都围在品蓝苑的花厅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妹妹为何会突然离家出走?”看到月朗走进花厅,特意为了爱女的事而告假回府的纳兰恒硕厉声问道。
“都怪朗儿不好,昨日说了然儿几句,没想到她……”月朗冲纳兰恒硕拱了拱手,惭愧地道。
“你不是素来最疼爱然儿的吗?怎会忽然惹到她?”纳兰恒硕探寻地望着儿子好看的眼眸,严肃地问道。
“这……”月朗回眸望了望哭红了双眼的额娘,心绪愈加纷乱。
“哎,老爷,您就别再数落朗儿了,谁家的兄弟姐妹能永远不吵嘴呢?”福晋隔着小几帮纳兰恒顺倒一杯茶,柔声劝道,“眼下,最要紧的事儿就是要找到然儿啊!”
“是啊,好像没有兄妹不吵不闹的,但也没有闹点小别扭就离家出走的啊?一个小丫头,像什么样子啊?”二夫人挑了挑眉,细声细气地对福晋道,“我们辉儿三兄弟,好像从来都没红过脸儿。”
“够了,帮不上忙就滚回房里去,少在这多嘴多舌的!”纳兰恒硕狠狠地瞪了二夫人一眼,怒声道。
二夫人望了纳兰恒顺一眼,委屈地紧抿红唇。美丽的丹凤眼里,含着隐隐的幸灾乐祸,
“我也出去找月然!”六阿哥扶着拐棍站起身,欲向花厅外走去,却被坐在他旁边的锦珂格格扯住了衣袖。
“哥,你还是先保重好自己的贵体吧,别添乱了。”锦珂看着六阿哥眼里的焦急,不耐烦地道。眼看着月朗为妹妹的事急得眼圈儿都红了,而对于自己这个妻子的喜怒哀乐却都视而不见,她也好想离开这个让她心碎的纳兰府。远离月朗,更远离月辉……
“六阿哥,您身份尊贵,确实不适合抛头露面,满街寻人。”这时,纳兰月辉起身走到六阿哥面前,拱了拱手恭敬地道,“您放心吧,我们兄弟一定会很快把活蹦乱跳的月然妹妹带回来的。”
月辉说完,带着月华和月明一起退出了花厅。
看着月辉消失在门外的背影,锦珂强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用力地揪着团扇上的流苏。
“阿玛,额娘,你们放心,朗儿一定会将月然妹妹寻回来的!”月朗看着纳兰恒硕和福晋,无比认真地道。是在对父母承诺,亦是在对自己的心承诺。
小几上那盆龙吐珠,依然烂漫的盛开着。那般美丽,那般妖异……
???
午后,忽然起了风。几片黄叶不舍地自枝头飘下,打着旋零落在青石路上。
月朗焦急的在北京的街头巷尾奔走着,寻找着。天青色的长袍,早已被汗水浸透。
胸中的不安愈来愈强烈。只要一放慢脚步,便会有不好的画面在心头闪过……
日暮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中的秋意更浓了。
无星无月的秋夜,月朗茫然地站在空旷的大街上,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几只乌鸦刺耳地鸣叫着在深蓝如墨的夜空中飞过,月朗的心不安地狂跳起来。耳畔,隐隐萦绕起月然低低的哭声。
俊眉深锁的月朗,在纷乱的思绪中回忆着关于月然的种种。忽而,他似想起了什么般,转身向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
晚风吹得一盏灯笼轻轻晃动着。
摇曳的昏黄灯影中,月然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她眼泪汪汪地微微嘟着唇,好看的嘴唇已被冻得苍白。
“月然!你果然在这里!”这时,一个俊美的男子忽然如风般冲到月然面前,蹲下身心疼地抓住她冰冷的小手。
月然如受到惊吓的小鹿般抬起头,对上月朗盈满关切的星眸。说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激动,她的身子止不住地打起了哆嗦。
“没事了,没事了,哥这就带你回家。”月朗爱怜地说着,轻轻将月然自台阶上拉起来。
“你不是说再也不理我了吗?谁稀罕你的关心!”月然轻声说着,赌气地转过头去,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不在乎我的关心,那,这是何物?”月朗说着,绕到月然面前,自衣袖中抽出那张诗笺,在她面前晃了晃。
“哼!”月然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夺过月朗手中的诗笺,气呼呼地撕成一条条,随手扬在晚风中,转过身快步向前跑去。
“嗨!还说我才大人呆,我看你是胆小人痴!”月朗一边苦笑着大声道,一边大步追了上去。
一张张微微弯曲的纸条慢悠悠地飘落在台阶上。顺着台阶向上望,是一幅雅致的匾额,上书“悠月阁琴行”。
这里,曾是一片开满野花的芳草地。那时,每逢春光明媚,尚年少的小月朗就会带着小小的月然来这里疯跑着放纸鸢。纵然因此被纳兰恒硕责骂,亦乐此不疲……
???
纳兰府的六小姐离家出走。这场风波闹得虽然大,但却很快就平息了。
只是,这表面的风平浪静背后,却是月然心底剪不断理还乱的愁。
月然不知要如何面对花好和皓轩的事,甚至害怕看见月朗,于是整日将自己关在悠然轩中看书,绣花。
看着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女儿忽然变成了娴静的大家闺秀,福晋喜在眉梢,却疼在心底……
???
古人云:多事之秋。在坠落的黄叶中。这个秋,确实显得有些纷乱。
一辆素净的马车缓缓停在一座幽静的古宅前。一身汉人打扮的锦珂格格,在蔻丹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两人亦步亦趋地踏上台阶,推开古旧的木门走了进去。弥漫着浓重药香的昏暗房间中,纳兰月辉已等在那里。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先生。
“过来坐吧。”月辉微笑着,冲锦珂格格道。
锦珂咬着唇,双腿微微颤抖着走到老者面前的凳子上坐下。
“赵大夫,请吧。”月辉意味深长地冲锦珂笑笑,转头对大夫道。
锦珂垂眸,将手臂放到面前的桌上,任老大夫粗糙的手指搭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只觉得自己已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
自蒙古草原回来后不久,锦珂就开始恶心干呕,这几日更是吃什么胃里都会翻江倒海。而且,连月事也迟迟未来。上次听二夫人说出“遇喜”两个字后,心里更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月朗从未碰过自己,她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无奈之下,只得让纳兰月辉帮忙找一个江湖郎中……
“恭喜少奶奶,您,有喜了。”老大夫收回把脉的手,笑着冲锦珂拱了拱手。
“什么?”锦珂只觉得一颗心重重地坠入万丈深渊。她狠狠地瞪了月辉一眼,红着眼睛起身向门外冲去,蔻丹顾不得骂月辉无耻,连忙追了出去……
吱呀!古旧的木门打开又关上,屋中的光线亮了片刻,又恢复了昏暗。
“赵大夫,我家娘子,无碍吧?”待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月辉拱了拱手,对赵大夫道。
“无妨,只是因情志不遂导致的肝气郁而犯胃,产生呕逆的表现而已,并不是真的有喜了。”赵大夫看着纳兰月辉,耐心地解释道。
“那,有没有什么药,能让她的月事停止或延迟?”月辉将右手握成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开口问道。
“这,并无此药。”赵大夫有些为难地解释道,“不过,有些女子为母心切,误以为自己有孕,月事亦会推迟。”
“那,能推迟多久呢?”月辉收起唇边的笑容,郑重其事地问道。
“这个,少则个把月,多则三、五月,实在不好说啊。”赵大夫说着,轻轻摇了摇头,“那些假孕的女子,在月事恢复时,多会误以为自己小产而伤心不已。”
“好,多谢赵大夫了。”纳兰月辉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将一个银锭子放在了古旧的桌上,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那锭银子,闪烁出如寒霜般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