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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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气灵。”莉丝蒂亚判断道，她的发丝在风暴中飘舞，“风和气元素的界灵。它很愤怒，因为它被召唤时似乎正在休息……这可不太妙。”
“这你都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
黑雾呼啸盘旋，仿佛一道龙卷风，毫不客气地把石子、树叶和木枝拍到他们脸上。雨点纷纷，整个大地似乎都在摇晃，在暴风雨中吱嘎作响。
“这是我的错，灰尔。”莉丝蒂亚轻声说，“过去的我一直在逃避……我天真地以为可以逃避‘血契’，逃离行为对应的后果，逃离‘命运’——但最后我还是没能逃掉。在你们人类记载的故事中，你们会把无意间由界灵引发的魔法现象称作‘报应’……现在我的报应来了。”
灰尔一时默然无言。他想起了艾丝菀德的雪原，以及喀瑞的市政厅。
环顾四周，风暴席卷着一切。村庄的大火刚被扑灭一半，此刻又隐隐有再燃之势。在风暴中心，他看到，她傲然站立其中，她的周身燃烧着暗红色的魔力之火，光华四射，那光华甚至染上了她的十指。魔法的光线形成了一幅画，摇摆不定，但清晰可见。灰尔看到一道道浓郁的雾气从她身旁的火焰中射出，一直穿过穹顶。
在她释放的雾气的彼端，一个巨大的空气圈突然出现在苍穹上，气圈的表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它吸收了尼坦特献出的魔力和生命，毫无规则地扩张着，像一只不断膨胀的气球。只见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张比大象的体型还夸张的大嘴，它上下晃动着香肠般的嘴唇，发出大声的咆哮，声音足以震破耳膜。
这声音毫无语法可言，但灰尔和莉丝蒂亚竟听懂了界灵所喊的内容：
最后的……愿望……血——契——！
莉丝蒂亚张开翅膀跳了起来，挥舞双手，喊出一句上古语。一道红雾从她的手掌中伸展开，裹住了气界灵。气灵咆哮一声，从圆滚滚的身躯两侧伸出宛若手臂一样的事物，像蟒蛇一样射向吸血鬼的脖子。
莉丝蒂亚没有后退。她用红雾化成的利爪接住了气灵的攻击，猛地把它推回去。
“莉丝蒂亚！”
“赶紧走！”她大喊道，表情因为紧张而扭曲，“见鬼，我空不出手……这儿很危险！局面已经失控了，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法压制这只气灵！它很强大，如果我不保持专注，就没法打败它！而你和小爱丽丝只会分散我的注意力——”
“你对付不了它，莉丝蒂亚。它接受了尼坦特最后的愿望，在实现目的之前，气灵是不会罢休的！”
“我才不管它想怎样！我会阻止它，就这么简单！”
“它会杀了你！”
“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她的话被打断了。气灵爆发出强烈的灵压，他们脚下的土地被瞬间被掀开，沙尘和杂草遮蔽了视野。白发的吸血鬼咒骂了一声，旋即抬起双手，魔力从她的指尖喷涌而出，缠绕住气灵。界灵再度发出咆哮，这次只有莉丝蒂亚听到了它所说的话。
“……逃，灰尔！”
“怎么了，莉丝蒂亚？”他能听出，少女的语气失去了镇定。
“它……”她的声音扭曲了，额上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它想逃离元素位面。它正在适应尼坦特的魔力，消化他的愿望和意志。它会逼我定下血契，因为对效力待定的血契来说，它的正式成立只有两种方法——我自己主动，或是以死亡默许！”
“莉丝蒂亚……”
“别打扰我！我得集中精神……不，
我先带你和小爱丽丝离开。我会把你们送到勒斯堡那边。但你要当心，这只气灵想从元素位面脱离出来，直接降临在这片村庄……它会毁掉这附近的一切！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再保护你们，你们必须找到维吉里奥，让他向莫·卡扎莱的巫师求援……或是直接逃跑……”
她的抵抗突然失去了作用。气灵锤下手臂，狠狠地打在她身上。灰尔冲向了她，把她抱住的同时，用身体挡住了气灵的手臂。气灵活动躯体，像个软木塞一样从莉丝蒂亚构建的红雾中跳了出来，张着嘴冲向他们。
莉丝蒂亚咬紧牙关，放出了一个吸血鬼的法术，却没有丝毫效果。界灵悬浮在苍穹之下，膨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它用苍白的眼睛瞪着吸血鬼和大剑，不断号叫。
那咆哮似乎有所意指。既像是一种命令，又像是一种建议。
但莉丝蒂亚和灰尔显然没打算花时间去搞明白气灵的想法。莉丝蒂亚再度释放红雾，她的眼睛闪烁起不祥的魔力之光。这时，灰尔抱着爱丽丝，拉起莉丝蒂亚的手，带她朝反方向跑去。
“别管我了！”莉丝蒂亚挣脱他的抓握，大喊道，“我说了，你自己逃！”
“一起走！”
魔力的洪流化作五彩缤纷的光线，在气圈周围折射，倾泻而出。气灵就像个大黄蜂一样旋转着，收紧了空气中的魔力，随后又将其放松开来。气流把灰尔和爱丽丝抛了出去，莉丝蒂亚用翅膀勉强稳住，再度伸出手，试图使用某些魔法来控制局面。
灰尔跳向她，用一只手灵巧地抱住她的腰。莉丝蒂亚惊讶地咒骂着，不断用手肘打他，但灰尔并没有松手。黑雾的风暴逐渐把他们带离这片田地，他们被狂风卷起，摔到近处的一块稻草堆上。虽然风势很大，但灰尔还是闻到了少女身上蔷薇花瓣和青苹果般的香气。
气灵紧随而来，挥动手臂，它的每个动作都会带起魔力的狂风，这次把他们从草料堆里轰了出来。他们的身体几乎越过房顶，掉出来的时候抱成一团，落在了泥地上。爱丽丝的吊坠自行闪起紫光，制造出了一小块缓冲力场，这才让他们不至于摔得眼冒金星。
他们被风推进了一处谷仓，躺在正中间的位置。白发少女趴在灰尔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傻瓜！”莉丝蒂亚被迫褪去了吸血鬼的形态，红着脸大喊，“大笨蛋！你妨碍了我！我只差一点就可以控制……”
“可以个屁！”灰尔的火气也上来了。他护着爱丽丝，撑起身子，火冒三丈地吼了回去，“别总把事情都揽在你自己头上！意气用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是我违背血契，违背我的族群的意志……违背‘血之律法’所招来的毁灭，是我的命运！你又何必——”
“不管是逃避命运还是面对命运，都不是你独有的权利！”
少女愣住了。灰尔顿了顿——他的伤口在剧烈的行动下纷纷开裂，让他疼得直吸冷气——才继续道，“我已经逃过了，而且是两次。我逃离了北境，还逃离了爱丽丝的故乡。我现在保护她，为的就是不再逃避‘命运’——因为事不过三。”
天花板突然被掀了起来。砖块、横梁和木板随着烟云和火星四散飞射，几乎和谷仓一样大的气灵从烟幕中冲了出来，悬浮在他们头顶，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意味大声号叫着。狂风吹拂着整个谷仓，草料、石子和木屑组成的杂絮把他们包围，就像一片海洋。
“那你说，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莉丝蒂亚突然平静了下来，她喘着气道，“就当作是你要面对命运吧——可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界灵停下？它聆听了尼坦特的愿望，会强迫我定下血契。现在它已经跟着我们来到了村庄，再不阻止它，这个村庄就会被彻底毁灭……界灵的力量来自于宏伟的自然魔力，它造成的灾害可远远不是尼坦特传唤的那些‘使徒’能比的。”
灰尔却忽然沉默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莉丝蒂亚的眼睛。
他能看到，她的眼睛就像宝石那般耀眼，能令人不自觉地陷入其中，就像置身在玫瑰花瓣漂浮的海洋……她的发丝让他联想到艾丝菀德的冬雪。她的气味闻起来就像红酒，令人沉醉、不可自拔。
血契……那是尼坦特最后的愿望。强迫莉丝蒂亚遵守“血之律法”，定下“与另一半的血契”……
那她呢？她的愿望又是什么？
谷仓的木墙开始出现龟裂。气灵身上其余的红雾尽数散去，它在他们头顶翻滚咆哮着，咆哮声中充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