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星月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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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灰尔迈入星月之塔底端的大门时，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刺骨的寒意，以及一望无际的阴沉。

这座自旧纪元起便存在于此的古塔并没有设计过多的窗户，因此内部鲜少有阳光照射。漆黑的石缝和砖瓦之间仿佛都在冒出冷气，打磨过的表面布满宛如结霜的颗粒。

灰尔抚摸了一下附近的墙壁，感受冰冷墙砖带来的激灵。他走过回廊，不时进入沿途的房间。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房间内的器具摆放依旧井井有条，这也证明了此前居住于此的仆人的能力值得信任。

走进一楼的大厅后，周围就变得空旷起来，地面上有物体被拖动留下的痕迹，想来是之前情报机构的人来搜查时留下的。

他闲庭信步，慢悠悠地观摩着塔内的景象。

靠着拉涅尔的协助，灰尔如愿以偿来到星月之塔。在他的要求下，情报机构的军官以“十分紧急”的说辞和口吻让士兵们为他打开了封封闭的大门。紧接着，灰尔以“不想让他人干扰自己调查”为由回绝了士兵们陪同的请求，独自进入了塔内。而在这个过程中，灰尔一次都没有遭到卫兵们的诘问。

看样子，布里维奇给他的权限有些大的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尽管在士兵们面前装作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灰尔此刻却显得不紧不慢。除了带有一点玩笑的报复心理，灰尔也的确需要仔细且细微地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仔细想来，虽然听闻过有关著名的星月之塔的不少传闻，但塔内具体有些什么，灰尔对此却是一无所知。这座古老的塔没有采用中间镂空的结构，而是用大大小小面积不一的过道和房间铺满了每一层。在塔的西北区域则有一道贯穿了半座塔的楼梯，从那里上到第五层后，需要径直通过圆柱形的大厅，才能从东南区域的另一道楼梯通向更高的楼层，直达塔顶。

推开大厅西北的门，旋转通天的楼梯呈现在眼前。灰尘纷乱地飘散在空气中，组成楼梯的石料斑驳破碎，处处遍布岁月的伤痕。

他踏上长阶，脚步声在空悬的楼梯上回荡。

楼梯的扶手上雕刻着星与月的图徽。毫无疑问，某种古老的魔法正在无声无息地运作着。它支撑着这座楼梯，使其能够伫立上千年的时间而不倒。

沿着楼梯向上，他能够看到墙壁上镌刻的符号和图画。这些来自上古纪元的文化记号至今仍没有被人类全部解读，就连一向睿智的精灵贤者都不能窥探它们的全貌。灰尔注意到，其中有一部分图案他分外眼熟。

群星与轮月……

越是接近塔顶，他的脸色就越是沉重。

星月之塔的顶层不同于它的其他楼层，从旋梯一路上来后，这里仅有一条宽敞的过道。而屹立在过道尽头的，则是一扇刻着星月浮雕的、将近两丈高的沉重大门。看样子，这就是此前巫师所居住的地方了。

大门虚掩着，露出一道阴沉的缝。灰尔接近那扇门，同时将其微微推开。

房间内空无一人。这是当然的——士兵们肯定没打算放过这个房间，因此两天前这里就被一大群人来来回回地搜索。此时房间里的东西乱作一团：倾倒的桌椅，散落的书页，以及摔碎在地的金属器械和瓶瓶罐罐。

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灰尔观察了一下地上散落的金属碎片，又蹲下去拿起几张纸，反复看了看。

金属碎片来源于某些炼金器皿，而散落的纸张则多是缭乱的草稿和意义不明的图画。

想来有价值的物品都已经被收归到乌彻利亚的士兵们那儿了，这里也不会留下多余的情报。在乌彻利亚的士兵们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有价值的东西了，而潜逃的巫师也不会愚蠢到在房间里留下什么线索或把柄。

不过，那是对于不懂魔法的人来说——灰尔抬起头，打量着整个房间。

这座房间不大，就宽广程度来说和从星月之塔外部看上去的塔顶区域大小相当。但即便如此，这座房间还是“太小了”——缺少零件的器皿，无意义的笔记，以及根本不适合蜗居的房间用品和布局——这一切都不像是一个有人经年累月居住于此的空间。

他站起身，慢慢地退到门外，把大门合上。门缝两侧的星辰图案对称排布，就像是一双双正在观察着来访者的眼睛。

灰尔除去手套，用掌心贴近那对星辰。随着他的手掌和冰冷的大门表面贴合，一份细微的酥麻的感觉也从他的皮肤表面传来。

他绷紧了身体，同时缓缓地调用自己体内的魔力。

魔力并非巫师的特权。按照灰尔认识的某位巫师的说法，每个人都有使用魔法的可能，区别只在于天赋的高低和练习时间的长短。同样也是在那名巫师的帮助下，灰尔得以掌握到一些魔力的使用技巧——虽然那名巫师傲慢地声称，这些“把戏”远远算不上是“魔法”，但对灰尔来说却完全足够了。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在感受到魔力的气息后，大门上的星辰图案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随着魔力的逐渐注入，蓝色的光线沿着大门表面的花纹不断延伸，逐渐点亮大门上每一处月和星的图案。

这座大门的确不是用常规的石料或金属构造而成，它就和星月之塔本身一样，也属于魔法建筑——或者说，它就是星月之塔古老奥秘的一部分。

他们早该猜到的：善用魔法的巫师怎么可能意识不到星月之塔是一座魔法建筑，并对此加以利用呢？

“好吧，”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对着大门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捉迷藏的游戏也该结束了……‘星月大师’。”

他再度推开大门。

一道光芒自门缝发出，随之扩散开来。数秒之后，待强光带来的眩晕消失时，灰尔的视野便豁然开朗起来。

此时此刻，这处塔顶房间的样貌与数分钟前他所见的那个又脏又乱的狭小空间天差地别。

如今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广阔而奇妙的空间——在光洁的瓷砖铺成的平台上，精巧而灵动的天文仪器成排运作，环形装置内旋转的金属小球划过空气，不时发出空灵的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药草的味道，像是玥子草和白银菊揉碎搅拌后的气味。-无色的气体掠过他的鼻尖，让他心旷神怡——这很明显区别于他印象中的魔药的味道：恶心、干苦和腐锈的腥味。

灰尔抬起头，目光所见的不再是塔楼土灰的天花板，而是一片如夜般漆黑的幕布。夜幕干净得就像一片潮落后的沙滩，而闪烁的星辰光点则扮演了贝壳和珍珠的角色。

说来奇怪——尽管抬头便是星空，但他能清晰地看清楚空间内的任何一个角落，却不知道照亮这一切的光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猜想得到了证实：这座塔内果然还存在着别的空间。一片只有巫师本人才知道的魔法空间，尽管并不实际，但确实存在。

他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绕开地板上堆叠摆放的书本——这个平台显然不是真实的，因为这座塔楼顶部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房间。同样地，这些在地板上散落的书本也可能不是实物。和巫师相处的注意事项有很多，但无论哪条都不建议他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触碰巫师的器具。

灰尔在星月下小心谨慎地前进，同时下意识正了正自己的剑带——虽然他并没有要把它拔出的打算，但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他走了一小段路，沿路地面的“风景”也在变化——零零散散的书本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干枯的玫瑰、茉莉以及薄荷叶。再往后，则是人工的蚀刻画，笔迹行书各不相同的信件，以及一份份委托清单。

看得出来，他正在逐渐接近房间的核心领域。

同时，他也正在逐渐揭开名号为“星月”的巫师的神秘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