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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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姚先生请去的是别人,邹元钧十有八.九就直接去拜访对方,拜托对方看看能否让元槿跟着一起学习。
不过,那人是端王蔺君泓的话……
邹元钧自认没有本事让他对邹家另眼相看。更何况,他想要见端王一面,或许都没那个机会。
因着这个想法的希望太渺茫,所以邹元钧只迟疑了一瞬就也作罢。暗暗思量着,还有哪一位女先生才学广博,请来教自家的宝贝妹妹。
天气炎热,晒得人喉咙干。
邹元钧边拧眉细思,边往旁边的茶楼走去——上次他来这附近的时候就现了,这家茶楼的东西很不错。茶水浓淡适中,茶点清新可口。故而上次来过一回歇息片刻后,这次来到此地,又想到了这家店。
他不喜下面大堂的人来人往和热闹喧嚣,一进大门就往楼上行去。
经过第一间雅间的时候,邹元钧本未打算停留。谁知旁边有人匆匆而过,在他跟前绕了半圈往那屋门口行去。
邹元钧被对方这么一绕,就硬生生阻住了步子停了下来。
刚刚到了的人这时推门入屋。
开门之时,恰好里面的说话声飘了出来,到了邹元钧耳中。
听着有些熟悉。
邹元钧想了想,才回忆起这好像是端王爷。于是有些惊讶,顺势望了过去。
房门闭合前,他刚好看见对方。
果真是他。
邹元钧忍不住停下了步子,迟疑了一瞬。
“邹大公子?”身后不远处响起了疑惑的询问声。
邹元钧望了过去。
楼梯口,有个英武挺拔的男子正看向他。
繁盛朝他拱手一揖,自报家门。又问道:“公子可是来寻王爷的?”
邹元钧原本想说不是。可抬眼一看,他现自己刚才犹豫了片刻的时候,恰好微微挪转了方向,如今刚好面对着这间雅间的屋门。
再否认,反倒更引人怀疑了。到了人家门前再说不是,恐怕没人会信吧。
更何况在这个时候遇到王爷,或许也是个机缘。
于是邹元钧索性顺势点了点头,笑道:“听说王爷也在这里,所以想要拜访一下。”
繁盛这便大跨着步子三两下到了屋子前,推开了门,请他入内。
屋内的少年正坐在窗边的桌案前,自斟自酌,姿态慵懒且肆意。
听到有人进来,他分毫也不为所动,依然旁若无人地举杯自饮。直到不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才微微侧看了过来。
见是邹元钧,他微微挑眉,勾唇一笑,“邹公子。”
邹元钧忙向他见礼,“见过王爷。”
端王的性子他琢磨不透。本在犹豫应该怎样和端王爷开口,谁知对方根本没问他的来意,直接举杯随意地朝着对面一指。
邹元钧便过去落了座。
可是思来想去,他仍然不知该怎么和王爷开这个口。
听闻端王喜怒无常,做事但凭自己心意。如果一个说不好触怒了他,还不知会引来什么弊端。
邹元钧这般左右举棋不定之时,蔺君泓却突然开了口。
“邹公子可曾听闻过,狮子和老虎的故事?”
饶是沉稳干练如邹元钧,冷不防从一个王爷的口中听到这些,也是有些缓不过劲儿来。滞了一瞬,只得说道:“还请王爷明示。”
“狮子最为凶猛,统治着森林。老虎虽也凶恶,却不敌狮子,只能静等狮子声势消弭之时再伺机而动。豹子有心想要分一杯羹,无奈见不到狮子,只能退而求其次讨好老虎。听闻老虎惯爱纹饰美丽的皮毛,豹子便将同伴咬死,取其美丽的豹皮,将它剥了下来送给老虎,借以谋求老虎身侧的位置。”
蔺君泓说完,轻轻地叩了叩酒盅。
盅里本就盛满酒。随着他轻微的动作,酒水晃动,洒了一些出来。
“邹公子觉得,这豹子能否得偿所愿?”
邹元钧觉得蔺君泓话里有话。一时间琢磨不出其中的意味,只得暂且保持了沉默。
蔺君泓轻轻一笑,一口将酒饮尽,拿起酒壶来给他们两人各倒了一杯。
酒水淅淅沥沥落入盅里,哗啦啦的响声将他的声音打碎,听上去有些柔和,有些飘渺。
“要我说,这豹子着实蠢笨了些。老虎自己怕是都自身难保,怎保得住它?改天它被狮子咬死了,怕是都不知晓怎么回事……邹公子,你以为如何?”
邹元钧默默思索。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了这些天听闻的一些事情。
据家里仆从说,二房的人最近好似和太子府里的往来密切了些。
消暑宴后,太子妃曾特意遣了人来送邹家人。事后太子府还送来了一些小礼物。
元槿的倒也罢了,不功不过,和旁人一样都是精致的荷包。
邹元杺的听说荷包里还有别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并未多问。
还有,前两天老太太出门一趟时,元槿身子不适没有跟去,邹元杺跟着去了。谁知,恰好遇到了出行的太子妃……
邹元钧心中一凛,当即站起身来,敛容朝蔺君泓抱拳一揖,“多谢王爷提醒。”
“我说什么了值当你谢我?”蔺君泓轻嗤一声,“不过是念在和邹大将军曾经并肩作战的情意上,给你讲个顽笑。你还当真事儿了。”
邹元钧了然,笑道:“王爷肯开口,即便是顽笑,那邹某也当谢谢王爷的顽笑。”
蔺君泓斜睨了他一眼,晃了晃杯中酒。
强光透窗而入,烈烈金色洒在他的周身,将少年的眉眼渲染得更为亮眼和绚烂,有种夺人心魄的肆意和张扬。
但仔细去看,他的笑容却是和这阳光融在了一起,温暖而又柔和的。
邹元钧忽然觉得,端王爷许是不像外界传扬的那般不近人情。
思及此,先前他有些不好开口提及的一些事情,此刻就也好开了口。
“……妹妹这些日子刚好,这些知识,全是以往不曾学过的,如今需得一点一滴地从头学起。我便想为她寻一位好的女先生,就寻到了姚先生。只可惜……”
邹元钧顿了顿,喟叹道:“只可惜姚先生并不应允。我想再继续去请,才得知端王爷已经将她请去了。”
“你的意思是——”
端王爷一挑眉,扬起了个笑来,“你想跟我抢人?”
他神色忽地冷冽,眼露煞气,让邹元钧忍不住想要后退。
可此时正坐在椅背上,根本退无可退。
“不敢不敢。”邹元钧道:“我是想让妹妹跟着姚先生一起学习,不知可不可以。”
端王爷秀挺的眉端微微蹙了起来。
邹元钧忙道:“槿儿很乖巧,不会扰乱到小郡主的学习。而且,槿儿需得从头开始学,刚好和小郡主的进度一样。”
蔺君泓面露难色:“我倒是没关系,只不过……”
他话头猛地截住,半晌没言语。
邹元钧暗暗叹息了声,面上的笑依然温和,“王爷不必为难。若是不能也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我不是不肯。”蔺君泓笑,“只是我那外甥女性子乖戾,若她一个不喜,恐怕这事儿就难办了。我回去帮你问问。”
邹元钧眼神黯了黯,颔道:“我知道。多谢王爷。”
看他的神色,显然是不觉得这事儿能成了。不然,沉稳如他,断然不会明显地露出这般颓丧的表情。
蔺君泓沉吟了下,朝繁兴看过去,使了个眼色。
繁兴在旁适时说道:“王爷,据属下所知,小郡主很喜欢邹三姑娘。”
“哦?竟有这种事?”端王爷眉目间满是讶然,转而对邹元钧笑笑,说道:“若真如此,那便好办了。回去我和可晴说一说,劝一劝她。说不定能成。”
邹元钧没想到事情还有转圜余地,赶忙谢过了他。
“邹公子太过见外了。”
端王爷笑得和蔼可亲,“大家往后少不得会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必如此客气。”
回到府里后,邹元钧考虑了一路,最终还是先去晚香苑见过了老太太。
彼时老太太正吩咐蒋妈妈把一对翡翠镯子装进紫檀木的匣子里。
“这对镯子虽成色极好,但怕是不太适合太子妃吧。”蒋妈妈压低了声音,和老太太轻声说道。
太子妃近日来身子不太好,这样翠绿通透的色泽,她压不住。
“太子妃不适合没关系。”老太太笑道:“陆老太太适合就可以。”
太子妃娘家姓陆,她是陆大学士嫡亲的孙女。
蒋妈妈这才明白过来。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匣子合上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前两日二姑娘收到的那个香囊。
香囊里有一对金镶玉的耳坠,小巧可爱,十分适合十多岁的女孩儿们戴。
旁的姑娘都没这个,只二姑娘有,想必太子妃是已经择定了人选。
老太太如今送这对镯子,就是回给太子妃的谢礼。
蒋妈妈有些为三姑娘高兴。在她看来,高公子可是比太子强多了。但转念想想,又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她觉得,老太太这镯子送的有些太重了。这副镯子,换十几对那种耳坠都完全使得。
两人刚将紫檀木匣子合上,就听喜菊来报,说大少爷来了。
邹元钧进屋的时候,搭眼就看到桌上有个紫檀木匣子。半尺见方的大小,一看便是搁饰的。
他的目光在上面微微一转,并未停留。
老太太和二房的人怎样做,他管不了,也不用管。
父亲说过,只要看好了青兰苑,看好了弟弟妹妹,让旁的人没能□□手来,父亲就能保他们无恙。
至于老太太……
邹元钧向祖母行礼问安后,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平静地说道:“前些日子父亲给孙儿来了封信,说是妹妹既然大好了,母亲的嫁妆还有青兰苑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她了。毕竟是女孩子,早点学着管家也是好的。”
老太太眼神一闪,划过一丝精明。
她没想到,老大的手下竟然那么能干。
槿丫头才醒了多少天?他居然已经收到了消息,而且,还把自己的意思传回了京里。
老太太又是因大儿子的出息而骄傲,心里又因为他的这个做法而不喜。
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自从他媳妇儿死了之后,性子变得愈诡异起来,防人防得厉害。就连亲娘,都要子丑寅卯地算个清清楚楚。
这不,他女儿刚刚好了,他就忙不迭地把属于青兰苑的产业尽数要回去了。
不过这也是当初约定好了的。
老太太叹气,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稍后就让人送过去。”
邹元钧心里迟疑了下,面上沉稳地道:“父亲还说,槿儿的婚事,若不出意外的话,就照着以前的来。”
照着以前的来,就是说,要配给高文恒那小子了。
老太太心里忽地冒出了一股子怒火,冷哼道:“你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害槿丫头不成?!”
邹元钧静立不动。
其实,父亲的信上并未提及这个。只是对太子好色的名声有所耳闻,而槿儿的相貌着实太出众了。他怕老太太对元槿也会有什么想法,所以提前借父亲的口来堵住老太太的念想。
他羽翼未丰,无法抵抗住大人。但会竭尽全力保住自家弟弟妹妹安然无恙。
哪怕是骗了老太太、他的亲祖母,也在所不惜。
稍后父亲若是怪罪,他一力承担。
老太太了会儿火后,邹元钧默默承受了。而后,行礼退下。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老太太揉了揉眉心,问蒋妈妈:“春季的账都已经整理好了吧?”
“旁的还没好,不过青兰苑的已经好了。昨儿晚上才赶出来的。”
“幸好。幸好。也就你知道我的心,知道先做哪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老大家的那份,你给钧哥儿送去。”
蒋妈妈应了声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大太太的嫁妆里还有些东西对不上数。”
“我心里有数。”老太太难得地对着她也有些不耐烦了,“你先把上一季赚得的银钱和账本给钧哥儿送去。”
珠帘晃动声响起。
蒋妈妈已然出去。
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时日为了打点太子妃那边,可是多花了不少银子。前面挪动了大房的一些,近日来才刚刚填补上。结果春季的账现在才整出来。
至于高氏的嫁妆,这些天也得尽快填补好了。幸亏挪用的不多。
她也是没办法。
邹老爷子是文官,官儿不大,却带着股子迂腐气,不屑于那黄白之物。偏还不许她插手那些。结果,他过世的时候,家里已经没剩下多少产业了。
若不是大儿子给了她些田地铺子充到公中来,说是靠着这些赚得的钱来供家人吃用,邹家怕是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少不得还得挪用她的嫁妆。
若真挪用了她的嫁妆,她的老底可就不保了。
不过,儿子送她那些田地铺子也不是白送的。
交换条件就是,帮忙照顾好大房的孩子们。
她既要帮忙打点好老大亡妻高氏名下的嫁妆,然后把银子尽数给高氏的几个孩子,她这边分毫不留。还要保证大房那几个孩子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被二房的人欺负。
老太太也知道,后面这一条,是因为老大媳妇儿的死,让老大对老二家的产生了嫌隙,所以一直提防着老二家的。
可,都是一家人,这样又是何必呢?
真要闹得太僵,让别人看了好戏,这邹家的名声恐怕就完了。
思及此,老太太的眼中凝起一股郁气。
这大儿子分分毫毫都要和她算计清楚,钧哥儿那脾气,倒是和他爹像。
得亏了和大儿子约定的这些,虽白纸黑字写明了,却也只有几个人知晓。不然的话,她的脸面怕是都要尽数丢光了。
老太太想到太子的态度转变,想到之前邹元钧的那番话,唤来了喜梅,“你去三姑娘那里,把那布料的牌子拿回来吧。”
收回牌子,便是收回管家权。当初二太太的牌子被收回,可是闹了不小的动静。三姑娘那里……
“要不要让蒋妈妈来?”喜梅有些犹豫,“大少爷今儿在家里呢。听人说,刚刚去了青兰苑,如今怕是和三姑娘在说话。”
老太太刚才是气得头有些痛,此时清醒过来,也觉得有些不妥。
身为大将军府长房嫡女,元槿必须要学会理家管家。而且,还得管得好,管得妥当。
邹家嫡女女儿的名声好了,对邹家的名声大有益处。
连带着往后元杺也会脸面十足。
不过元杺那边也得开始提点着些。
老太太想了想,吩咐喜梅道:“布料的那个你不用去要了,留在三丫头那里。你把元杺给我叫来。”
元杺虽然相貌好,又得了太子的青睐,但她性子不够沉稳。若真去了,少不得要坏事。
如今得教教她管家,顺便压一压她的性子。
老太太把负责药材的牌子给了邹元杺的消息传到青兰苑时,邹元钧正在元槿屋里看她写字。
“哥哥,我这次写的怎么样?”元槿拿着自己刚写的一张问邹元钧。
说实话,元槿的字真算不上好,顶多是“工整”罢了。
但邹元钧依然睁眼说瞎话,“槿儿写得很好。”
元槿一听就知道哥哥是在安慰她,憋着一股气,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邹元钧被妹妹这气闷的样子给逗笑了,“当然,在有些地方再注意一下,能写得更好。”
邹元钧说着,拿起笔来在旁边写了一个同样的字。
元槿以往没有练过毛笔字。看着哥哥写得挺拔,就留意着他的抬笔落笔。又不时地问他,某一划怎么写更好。
兄妹俩在小书房里正说着话,樱桃气呼呼地冲了进来。看见邹元钧,赶紧行礼。
元槿知道这丫鬟虽然性子活泼,却不是个不懂礼的,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樱桃就把牌子的事情说了。
她本是替姑娘打抱不平。须知管着布料虽然看着好,但哪有管着药材实用?
但凡是个人,谁没个头昏脑热的?大大小小都需要药材。有时候用药早一点和晚一点,那治病的效果就不一样。
邹元钧和元槿倒是不太在意。
自己娘手里就有药材铺子,还有个药庄。这些东西,他们倒是真的不太放在心上。
樱桃见到少爷姑娘都气定神闲,就也冷静了下来。告了声罪,继续做自己的活计去了。
邹元钧想到今日见的端王那一面,思量了下,问元槿:“考静雅艺苑的事情,你可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若他没记错的话,龙舟赛后妹妹曾无意间提过一句,太子妃也说过考上艺苑对她大有裨益。
原先没觉得怎样。如今听了端王爷的提点,再细细想来,太子妃那话或许另有深意。可不管对方到底是何打算,左右大房的人已经下定决心和太子府不会有甚纠葛,就断不会再理会那边。
他想知道的是妹妹真实的打算。不是妹妹听了太子妃或者是老太太的话后,潜移默化下而产生的想法。
“是。”元槿颔应答着,认真地道:“我是真的想考。”
一来,她是真的想学点东西。
二来,她也不太想镇日里在家里待着。
将军府里有二太太、二姑娘,还有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的老太太。与其天天和她们相对,倒不如考上艺苑,到学堂里住着,和那些或是文雅或是娴静的女孩儿们相交。
她知道,静雅艺苑里邹元桢和赵秋宜这样心性狭隘的人。
但她更相信,大多数的女孩子们都是美好的。
她想多认识些朋友,寻到真正与自己相合的好友们。
看到妹妹这样有想法,邹元钧深感欣慰,缓缓笑了,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
“好。一切都依你。”
第二日,邹元钧依旧回了国子监。
又过了几天,公主府传来消息,姚先生肯收下元槿这个学生,让她和小郡主杨可晴一同学习。
这个消息在将军府里炸开了锅。
谁也没想到,素来难说话的姚先生居然松了口。
大家更没想到的是,长公主居然也同意了这件事。而且,长公主府来的管事还说,为了不耽搁小郡主的学习,要邹三姑娘一定住进公主府里才行。
旁人都羡慕元槿羡慕得紧。可元槿却在暗暗纠结。
打从在山明寺里第一次见到明乐长公主开始,她就现了,长公主不喜欢她。一点也不喜欢。
一想到往后将要在公主府的生活,她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忍不住暗暗腹诽。
同在京城之中,每日里早一些起来,赶去公主府上学,完全来得及。
为什么特意加上一条,非要她住进公主府里?
这不是纯粹给她添堵么!
思及此,元槿就有些蔫。好在公主府的管事还带来了小郡主杨可晴给她的一封亲笔信,这才让她郁闷的心情得以缓解。
“槿姐姐,你快来呀,我等你呢。其实前几天我就想去将军府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来,可是小舅舅不让。非要等到今天,让管事去说。我好想你,你快来呀。”
小姑娘的欢快心情从字里行间透了出来,元槿看了不禁莞尔。
她虽不知为什么端王爷不让杨可晴亲自过来,但她倒是觉得如今的安排不错。
因为刚刚管事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人后,二太太很快地就赶过来了,磨着公主府的管事想要让邹元杺也跟着小郡主一起学习。老太太也心疼邹元杺,跟着劝了管事一会儿。
——邹元杺还没考上静雅艺苑。
那管事苦笑着连连说自己做不了主,这才得以抽身离开。
如果当时来的是杨可晴……
小姑娘少不得要被那些人磨得头昏脑胀。
看完信后,元槿片刻也不敢耽搁,赶忙吩咐屋里人帮她收拾东西。
没办法。公主府的人催得急,让她明日就搬到公主府去。
好在她不喜好胭脂水粉,带上笔墨纸砚、换洗的衣裳和简单的饰便好了。
至于书本,姚先生已备好。到时候给束脩的时候,把书本的银钱一起算上去,多给姚先生一些便可。
忙活到了天擦黑,总算是准备妥当。
元槿本以为新的环境会让自己紧张兴奋到无法入眠。谁知这一夜竟是睡得异常安稳。一沾枕就开始犯困,不多时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神清气爽。元槿用过早膳便赶了过去。
前些天消暑宴的时候刚来过公主府。那个时候因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心情着实算不得好,所以未曾细细看过。
如今再次踏入其中,因着求学而来,心境大不一样。愉悦之下环顾四周,方才现这里景致着实不错。绿树成荫,花木交错。走在路上闻着淡淡花香,着实愉悦。
只是这愉悦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就在看到不远处的人影后消失殆尽。
“你怎么在这里?”徐云灵面上阴云密布,直直地盯着元槿,眼中冒着火。转眼一看跟在元槿身边的丫鬟手里拿着的一堆东西,嗤笑一声,“别是来打秋风的吧。怎么?将军府已经没落成这样了?”
元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有些了然。
因为明乐长公主规矩多,不准将军府的仆从跟过去,说到时候自会给她安排丫鬟仆妇,所以元槿在公主府门口就独自下车过来了。
接过她行礼的,是公主府的人,穿着公主府的服饰。
徐云灵看她孤身一人没个家里人仆从跟着,又是公主府的仆从拿着她的大包小包,难免想歪了。
元槿懒得和她多解释,笑了笑,压根一个字儿都不说,绕过她就走了。
徐云灵见自己被忽视了,气得想要跳脚。再一想到这里到处都是公主的耳目,就没敢把脾气出来,硬生生把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徐云灵过来学琴,是徐云靖特意拜托了明乐长公主的。
其实对于徐云灵的心思,这些年来蔺君澜多多少少有所察觉。只是蔺君泓无意,徐云靖也不答应,所以这事儿就一直耽搁着,权当不知罢了。
但现在徐云灵早就过了说亲的年龄还没定下来,而蔺君泓也不小了。俩人也算得上是从小认识知根知底的,徐云靖那边又松了口,蔺君澜就也顺水推舟,答应徐云灵助她一臂之力。
毕竟,弟弟蔺君泓再这么下去,实在不妥当。
其实徐云靖之所以松口,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前些日子他搞的那个乌龙而心怀愧疚。
他本以为端王爷是看上了那邹大姑娘。后来听了王爷的话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可没了邹大姑娘,端王爷这么单着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他异常悲壮地决定牺牲自家妹妹,让她来给端王爷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擦个火花什么的出来。
当然,他也觉得这事儿十足十的成不了。
徐云灵自打穿着开裆裤的时候端王爷就没拿正眼儿看过她。如今还能一下子另眼相看不成?
不过,人呐,总得怀着点希望不是。
所以徐大世子还是绷着脸将欢天喜地的徐云灵送来了。
蔺君澜对徐云灵也算不得太喜欢。
邹家的三姑娘就也罢了。自家女儿喜欢,一提起那邹三姑娘,小姑娘笑得大眼睛都成一条缝儿了。蔺君澜权当是给女儿找个伴读就好。
可是徐云灵一直和杨可晴不和。找这么个人过来日日带着,可不是给小姑娘添堵的?
所以蔺君澜一早就和徐云靖说好了,徐云灵只在学琴的时候过来。旁的时候一概别往这儿凑。不答应的话就别来了。
徐云靖赶忙和徐云灵商量。
徐云灵知道明乐长公主和端王爷这姐弟俩的性子一模一样,都是不好相与的。蔺君澜肯松口她已经十分感激了,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明乐长公主答应了徐云灵是一回事,但是,她根本没把徐云灵太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把女儿将有个伴读的事情告诉徐云灵。
今日刚好是学琴的日子。
蔺君澜一早就吩咐人另外备了两张好琴,来给徐云灵和元槿用。
听闻两个姑娘都已经到了,她便让人将琴取出来,再好好擦拭一番,顺便再好好调一下音。
恰在此时,丫鬟来禀,说是端王爷来了。
蔺君澜忙让人将他请进屋子。
看到姐姐居然备了两张琴,蔺君泓讶然,问是怎么回事。
听闻徐云灵将要学琴,端王爷微微蹙眉,脸色蓦地沉。
——怎么又多出个人来?
听说徐家那姑娘和小丫头不和。这不是给她添堵来的?
徐云靖那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看到弟弟不悦,明乐长公主难得地解释道:“她是来学琴的。旁的时候不会过来。”
端王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蔺君澜摸不准弟弟是什么意思,说道:“她的琴若是学得好了,你可以试着和她合奏一曲。琴笛相和,很是不错。”
听了她这话,蔺君泓心中一动,扬起个笑来,转着玉笛闲步踱了出去。
蔺君澜只当他是高兴了,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果然不同一般。吩咐了人,往后徐云灵来的时候,待她客气点。
端王爷离了这边,脚下一转,却是去了另外一个院子。
在院门口稍作停留,怔怔地看着那抹倩影半晌,他缓了口气,信步前行。
“听说,你们今日学琴?”他似是十分不在意地问道。
元槿正看着分给她的小丫鬟们帮忙收拾东西呢,冷不防听到这么个声音,惊了一跳。
回头见是蔺君泓,她刚要行礼,忽然想起来消暑宴那日他扶住她的那一幕,忙歇了这个念头。踌躇了下,颔应道:“好像是这样。”
“嗯。姚先生的音律十分不错,你跟着好好学。”
端王爷说着,扫了一眼自己的玉笛,唇角的笑意愈深了许多,“乐器相和的声音十分美妙,往后不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