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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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北是边境的一个城池，地大人稀，到了冬日是寒风夹雪，河水结冰。
本地人住习惯了，冬日只要不是大暴雪，还是能在外走动一下的，若是外地人过来逗留，恐怕一天到晚只能待在屋中，半步也离不开火炕。
如今已经入冬了，雪也下了一场大的，可是粮食已经见底了。
本来粮仓里的粮食能够支持军队到春天来临，到时候不论是上山打猎还是下水摸鱼，肉肯定是不缺的，尽管朝廷送来的粮草总是差点儿数，但是将士们原本就有圈养禽畜，把兽肉毛皮等运到别的城镇去，也是能换来粮食和短缺的蔬菜。
然而，这一切被一名内鬼给破坏了。
元老将军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跟随他征战多年一名总兵。
这人姓梁，很是善战，每次抵御外敌时总是冲到前锋去。
元老将军也赏识他，在他断了一臂后，念着他家中有老父老母，想着退役的兵将日子艰苦，也没有让他退下来，反而封了他一个校尉，负责军中粮食储备。
而正正是这么一个曾经一同出生入死，英勇杀敌的人，却是亲手点了粮仓，烧了将近一半的粮食。
少了一半粮食，元家军便没法过这个冬日，
众将士愤恨之际，还来不及将这人千刀万剐，外敌便来袭了。
也许是远远瞧见这边火烧粮仓的大烟，在这寒冷的日子，往年并不会来犯的敌军一反常态，于此时进行了猛攻。
元老将军对于敌军颇为了解，元家军也是骁勇善战，半月左右便将敌军打得溃不成军。
可是这一番消耗，粮食就所剩无几了。
元家除了一些必需品外，能换钱的都全拿去典当了，屋里头连张椅子都没有，就连女眷也是围在火炉旁边蹲着吃饭。当地的居民得知元家军的情况，纷纷拿出家中储备的粮食，自己勒紧了肚皮也是给将士们剩下口粮。
就这样熬过了两个月。
然元家军一万两千多人，即使每日以粥果腹，这剩下的粮食也是入眼可见的快速减少，不得已，他们让元渃召和元渃晟快马加鞭将军情送回京中求助。
元渃召带了皇上会运送粮食过来的消息，而元渃晟带回来十锭金子。
听说是从宁锦欣那要回来的，元老将军的脸就一阵红一阵白，半晌长长一叹：“罢了，赶紧去买粮食回来，越迟会越贵。”
京城的粮食什么时候能运送来还是未知之数，十锭金子却只能换回十日的粮食。
“他奶奶个腿，这些狗养的粮商，老子去宰了他。”
元耀气呼呼地出门去，被元老将军喝了回来：“混账，你是要去杀人抢粮不成？那我元家军不就成了土匪山贼了么？”
“大哥！可你看看外头那些将士，那些为将士们忧心的百姓，他们为了节省粮食，都已经用树皮果腹了。可那些混账东西大把大把的囤着粮食，一点儿一点儿的拿出来卖，越卖就越贵，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元耀越说越激动，腰间大刀也抽了出来，“我们这些将士在这儿用性命守卫国家，难道连顿饱饭也不配吃吗？”
“我们的将士当然配，但你若是去杀人越货，那你永远都别回元家军来，我们的将士也不担这样的污名。”元老将军指着大门，“你今日能为一顿饭杀人，他日就能为一顿饭卖国，我元家没你这般思想败坏的子孙。”
“大哥！你怎么如此说。”
元耀震惊在原地，他实在没想到，他的亲大哥居然会这般说他。
高大的汉子通红着脸落下泪来：“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一万多的将士就这么白白饿死在这儿吗？那些狗粮养的本就该死，杀了他们也是为民除害，你居然为了这样的人说我不配当元家子孙？”
元老将军默默地看着他良久，软了声音道：“我知你是为了众将士，可你为了众将士果腹而杀人，和他们为了赚钱枉顾别人死活又有何区别？元耀，律法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这世间的人都需要有个约束。没有一个人是圣人，若是有理由便能杀人，那你一天能吃两碗粥，吃一碗粥的将领觉得你吃得比别人多，杀了你把你的粥分给别人是不是能成？”
“若然真到那么个时候，别说是我的粥分给别人，就是杀了我将我的肉分给将士们，我也愿意。”元耀掷地有声地说道。
“那些发国难财的人自有朝廷责罚，元家军世代镇守边境，经过多少的苦难，死了多少的人。如今朝廷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我，难道你要让这么多年无数牺牲了的烈士，元家的数代祖先，就因为你此举，从此在史书上由英雄变成强盗吗？”
若真是杀了人抢了粮，日后别人提起元家军，就不再是守护边境的勇士，而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他不能让元耀就这样毁了祖祖辈辈的名声。
“狗屁的朝廷。”元耀怒骂，可也听懂了劝，整个人泄了气，大刀一扔，垂头丧气地蹲在一边。
“报！内城有一队人马前来，瞧着是镖局的队伍，为首之人自称是宁皇商的舅舅，姓卫，求见大将军。”
这宁皇商是谁？
元老将军看向元耀。
元耀呆了呆，然后又看了回去，“人家找的是你，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可有说明来意？”元老将军问。
报信官诚实回禀道：“那人说必须面见将军，不肯说来意。”
元老将军皱了眉头，元耀忽然站了起来，朝着元老将军猛眨眼睛，“皇商是商人，那皇商的舅舅也是商人吧，商人就是有钱的人咯。既然都是同朝为官的，又是有钱人，那就先借我们点钱或者粮食，让他回去禀报皇帝，就拿那些未运来的军粮换不就行了？”
那些文官就没个好东西，这行商的官员必定也是狡诈，反正皇帝也是要给军粮的，做个交换而已。至于到时这皇商能不能在军粮里收回本钱，那就是他的事情了，咱们元家军可是也不多借，就借军粮的数量而已。
元老将军沉默了片刻，说：“先见了人，看看来意再说。”
“哎呀，大哥，还看什么来意，你就听我的吧，先给他个下马威，然后再给他说说道理，这事儿就成了不是。”
元老将军刚要说话，元耀立刻打断他：“大哥，我也不借多的，就按照朝廷给的军粮数目报行不，你想想外头饿着肚子的将士们，再这样下去，我不去杀人，我就只能杀了我自己，给将士们填肚子了。”
“罢了，别太过分。”元老将军拗不过他，转身回了屋。
他不是吃古不化的人，杀人的事情他不认同，但眼下困境也必需解决，元耀这个法子虽不磊落，但也是没办法当中的办法。
元耀见他同意了，立刻喊外头的副将进来，两人商量了几句，便对报信官道：“放他一人进来。”
卫老四就是个简单的种地人，即使跟着去京城见过世面，但是骨子里对于官兵还是有些胆怯的。他小心翼翼地跟着报信官入了城，沿路也不敢多看，仅低着头看前面的路，一路走到了元老将军的府邸。
一入门口，便受到元耀热情的招呼。
“宁大人的舅舅是吧，一路辛苦了，快进来歇歇。”
元耀说完，一把脱了身上的披风，铺到地上，“来，坐下歇歇。”
卫老四：？？？
“快坐下啊。”
卫老四还没明白过来情况，肩上就被元耀的大手压下，他脚一软，就跪在了披风上。
元耀对此十分满意，觉得这是把人给镇住了。
他手压着人没动，然后笑着说道：“这位好汉是来做生意的？”
“不不不，不是。”卫老四身子被压半边身子得动不了，心中也慌了起来，“我，我是来找元老将军的。”
元耀蹲了下来，苦着脸说道：“哎呀，好汉来得不巧啊，咱们大将军出门筹钱去了。”
“啊？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回来呗。”元耀举起右手移到卫老四面前，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搓了搓。
卫老四见一拳头突然在眼前放大，吓得把头后仰躲开，小声道：“这，大概要多少天？”
请镖是按路程算的，一趟来回给定了价钱，他要跟镖的时候对方明说了，要是因为他给耽搁了时日，得加钱的。
“哎呀，都说了有钱就回来。”
元耀又把手往他面前靠，这回用了力气搓手指。
可卫老四身子被压着，头也不能再往后仰了，只好垂下眼帘，死死盯着地上的披风。
哦豁！好小子，跟老子装傻是吧。
元耀手指都搓出泥垢了，见卫老四还是一点儿都没有表示，当即给一旁的副官打眼色。
那副官哎哟一声从身后跑出来，很是僵硬地一字一句大喊道：“大人，这披风可是难得一见的羊皮，能换不少钱呢，眼下军中急需用钱，要是弄坏了可不值钱了。”
卫老四也是近两年认回了宁家才吃好穿好，骨子里还是节省的人，一听是值钱的东西，赶紧挣扎着起来。
这会儿倒是能顺利地站起来，他无措地用衣摆擦了擦手心的汗。
“好汉这身子骨这般弱小，又怎么会坐坏这披风了。”元耀一手捞起披风，手指用力，哎哟一声，硬是撕了一个口子，然后很事夸张地假哭了起来“还真坏了，这可怎么办啊，这披风是要换粮食的，这可是关系到上万将士的生命啊。”
“这位好汉。”副官上前一步，捉着一脸懵的卫老四的手臂，认真又严肃地盯着他道：“你怎么能把好好的一间披风给坐坏了呢，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呢？”
卫老四依旧一片茫然，他可是什么都没做啊，“我，我……这，这怎么办？”
元耀听了这话，立刻就精神了，带着笑意转过身，与副官一同朝着卫老四伸出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同时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