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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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窗外已是黄昏，顾雨这几天病的浑浑噩噩的，昨晚有他在身边，她睡的格外踏实，轻轻地撩开床帐，赤足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就看到一大片的烫红火烧云，深深浅浅、层层迭迭的红，既耀眼又凄美，她安静的靠在窗棱上欣赏窗外如画卷般，美的令人窒息的夕阳。
朱由检坐在屋里看着书，看到她起来了，而她压根就没发现屋里有人，失落的眼神望着窗前伫立一抹倩影。
那是一幅清雅的美人夕阳图，纤细优美的背影，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至细腰处，就连蜷起的十趾也显得可爱又性感。
小姑娘静静地沐浴在暖暖的夕阳下，像是神女般不可亵渎。
朱由检一时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招了招手，门外的王承恩立刻吩咐人去端些吃的来。
顾雨听到有人进来，以为是春糖，懒散地说：“春糖，今天的夕阳好美呀，夕阳一点如红豆，已把相思写满天。”
漫天的红夕阳如红色的红豆一样，铺满了天际。
春糖站在门外，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姑娘还不知道皇上就在里面，心思一转，看到她赤着足，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姑娘，地凉，快把鞋穿上。”
顾雨看到春糖给她眨眼睛，扭头一看，原来他还在呀。
朱由检听到那句诗，翻书的动作一停，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淡淡道：“来吃点东西。”
自从她病了，就没怎么吃过饭了，现在醒了，肯定是饿了，给她盛了碗燕窝粥，放在桌子上等着她来吃。
顾雨微微颔首，便回到内屋梳洗，过了一会，她才姗姗来迟的坐着吃东西，放下碗擦了擦嘴：“你不忙吗？”
朱由检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眉心：“再忙也要放松放松。”
朝堂上的事像千斤重一样，压得他没力气左顾右盼，暮气沉沉，像个老人，只有来到她这里，才能感觉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平和。
顾雨看了他一眼，先是眉头一皱，神色是事不关己的冷漠，不由得心一软，把桌上的糕点推到他面前，淡淡地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些。”
听着千回百转的关心细语，下意识地像握住面前白皙的手，顾雨手一躲，他眉眼垂落下来，还是不愿意，随后又无奈地笑了起来：“朕带你去看看紫禁城的日落。”
说完不管她愿不愿意，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再不把她领出去吹吹风，她就长景仁宫里了，见她没有挣开他的手，低低地笑开了，浑厚的笑声在宫里振荡。
他一直都在期盼与惆怅中徘徊，这回他得偿所愿，无所顾忌地迎着风向前冲。
顾雨本有一肚子的抗议，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看到他显得孤独又无措，神情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任由他拉着她。
王承恩和春糖跟在他们身后，瞧着皇上拉着小姑娘在宫里奔跑，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王承恩心里一热，眼睛微微湿润。
皇上稳归稳，但是稳得有些暮气，现在的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像是忽然有了生命力，如同枯木逢春。
红日悄然西沉，在地平线上拖起了一团火翼似的霞光。
漫天的夕阳铺撒下来，顾雨白皙的面容上浮着一层浅浅毛绒绒的光，站在城楼上，欣赏着落日余晖，惬意地支起耳朵，听着世间窃窃私语的风和草木，春意朦胧，似乎到处都在约会，倦倦地嘀咕道：“夕阳一点如红豆，已把相思写满天。”
此时的朱由检，卸下了所有重担，心情畅快，在夕阳下和小姑娘欣赏日落，一点负担也没有。
她一而再二三地勾起了他莫名的情绪，为什么她会给他这么深刻真实的触动。
见身旁的她欢天喜地，勾起唇角心平气和的问：“如果没有他，你会喜欢朕吗？”
顾雨心里一沉，眼神晦暗不明，美丽白皙的面孔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淡淡地说：“不会，我要的你给不起。”
朱由检目光一闪，依旧笑着：“说说看。”
顾雨莞尔一笑，眼神亮的不可思议：“我要嫁的夫君，必须身心只有我一人，倘若不是，那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朱由检的表情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说不出话，连眼神都挪不动，随即无力一笑，他还真的给不起。
这个世上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有多少人能得一人心，相约白头？
顾雨笑的有些嚣张，在夕阳下长身玉立：“是不是有点离经叛道，大言不惭，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活，我顾雨就要这样活。”
卓文君的《白头吟》里面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也有“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朱由检顿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后，终是如实道：“他能吗？”
顾雨垂下眼，摇曳的夕阳在她的五官上投下了大片的红光，精致的轮廓和略微上挑的眉目中，透出然一股魅惑的轻灵之气。
她望着天际的红夕阳，默了半晌，嫣然一笑：“我不是北京人，我是辽东人，我父亲战死沙场，我就跟他来了北京城。
我和他是指腹为婚，我七岁就嫁给了他，我打小就喜欢他，他是我的英雄，我爱他，无关乎他是美丑，贫穷与富贵，也相信他能做到。”
她信他能做到，时间是抹不掉刻骨铭心的东西。
他知道她不是北京人，还知道她的父亲顾鸣顾总兵是在那场惨烈的萨尔湖战场中牺牲的，她是忠烈之后。
只见她桃腮带笑、气若幽兰，神采飞扬，说不尽的温柔可人，只轻轻一笑，似是一把温柔刀，让生在帝王家的朱由检无处可躲，刚才还隐隐期盼的心，在她一口一个“能”字中冷却下来。
朱由检忽然掠至她身边，一把扣住她的肩，她忽然踉跄了几步，随后被他带进了怀里，她本能地想逃离他的怀抱，就听到他祈求的声音：“让我抱会。”
卑微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言语的悲凉和浓浓的不甘，顾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心疼了一下，还脑抽地拍着他后背安抚。
朱由检抱着她，不敢松也不敢紧，后背缓缓地坍了下去，心跳上缓，五味上浮，她就在他身边，他还在求什么？
人的贪念真像荒原，野火一烧，就无穷无尽地烧，没有止境！
他自嘲地发现，自己先前还想着怎么让她来他身边，如今人就在身边，可又想得到她的心，好贪心！
沈炼穿着禁军的衣服，看着城楼上拥抱的两人，目光在顾雨身上一瞥，像被烫了眼一样，飞快地移开，心里起了一把无名火，恨不能一口喷出来，把朱由检烧成灰。
丁修疑惑地一挑眉，不小心嘴瓢：“这是心动了？这小姑娘的心很容易被春风撩动～”
他说了一半突然卡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沈炼那瘆人一样的目光盯着他，连忙用刀柄挡住笑意，余光瞥了一眼，干咳一声，正儿八经地当他的禁军。
制止了丁修的胡言乱语，沈炼怔立良久，心里像潮水一般起伏。
太阳落山了，夜色慢慢地升起来了，城楼上的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沈炼脸上的一丝表情也没露，僵成了石头，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他要去找她！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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