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宫里佳人,宫外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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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覆雪的皇宫肃穆威严,每呼吸一下,那威压便重一分,令人难以喘息。
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能把许多声音都掩盖盖下去,顾雨心烦意乱,坐在廊下,半支着脑袋,一副打不起精神得懒怠模样,看着漫天大雪,突然身上多了一件斗篷,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拉过肩膀上的手:春糖陪我坐坐。
春糖坐到她身边,趴在栏杆上,心疼摸摸她的秀发。
自从朱由检带她们进了宫,安排她们住进了一个叫景仁宫的宫殿里,没有封号,所有的仆从都喊着娘娘,而顾雨从来都不在乎这些,该干嘛干嘛,有些宫女太监病了,她还是会施以援手,只是眼里如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朱由检带着内侍进到景仁宫,看到她们主仆俩孤零零地坐在廊下,目光呆滞,没有一点朝气,就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身后的内侍心里叹息一声,小姑娘没心机,说话都很直白,直白的让他开心,却不适合宫里,可皇上非要强摘,这朵花终究是要枯萎的。
春糖推推顾雨,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朱由检,淡淡地扫了一眼,便起身回到屋里。
她也不行礼,也不问安,屋里的宫女都见怪不怪,刚开始的时候,她们都吓的半死,生怕牵连到她们,皇上非但不怪还笑了一下,心里都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雨冲他露出了一个平静不能在平静的笑容,七情麻木,清净极了,到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也不管他喝不喝,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那绝望心灰意冷的眼神,犹如一根针尖般大小的刺戳进心里,朱由检难受极了,反复地想着,我是不是做错了。
宫里有那么多女人,对他来说,都能应付自如,可唯独面对她,他却束手无策,不想对她用强,只要她对他笑上一笑,他都能高兴一整天。
他的手指无所适从地动了动,终究落寞地垂了下来,张了张嘴,缓和了情绪,亲切地出声问:住得可还习惯,宫女们伺候的可有不周到之处?
站在旁边伺候的宫女,吓的一哆嗦连忙跪了下去,双肩却抖个不停。
顾雨眉眼一挑,见宫女瑟瑟发抖的模样,吝啬的笑了下:她们伺候的很好。
朱由检发现她的笑容有微妙不同,那种竭力藏着自己心的灵气和活气不见了,她的眼神空洞,幽深,没有人味。
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端茶杯的手上,在那只手停留片刻,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很想握住那只手,没敢,失落地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掌管生死,稳如磐石,从无半分犹疑,竟开始轻轻颤抖。
朝堂上纷争不休,心力交瘁,回到后宫又是妻妾争宠,嫡庶争执一听就让人心烦,这也是他一直不册封她的原因,不想让她处在风口浪尖上。
唯有来到她这里,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哪怕她一句话不说也好,只要想到她在这宫里待着,哪怕朝堂上有多糟心的事,对他来说都不是事。
春糖看着朱由检的卑微的背影,瞳眸幽深薄唇勾出雪花般凉凉的笑意,有些东西即使你是帝王,你也得不到。
内侍王承恩,眼观眼,鼻观鼻地站在朱由检身后。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朱由检放下茶杯,温柔地望着小姑娘清亮的眸子,像一对反光镜,我能看见你,你却看不见我,叹息一声:朕走了,有什么需要让秋棠直接来找王承恩。
顾雨微微颔首,身后的秋棠宫女弯腰行礼,内侍王承恩瞅了她一眼,她点点头。
春糖行完礼扫了一眼秋棠,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态度诚恳恭敬,却不谄媚,妥妥一个知礼进退的女子。
顾雨扫视了一眼秋棠,指骨在桌上轻敲着,嘴角露出笑意,眼里颇多漫不经心,又颇有些清纯可人的气息,垂了垂眼,长卷的睫毛上下闪动,语气凉嗖嗖的:姑娘待在我这里是没有出头之日的,我不是他的女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你还是另寻出路吧。
秋棠垂下眼眸,心思急转,话到嘴边,来了个急转弯,有些讶异地看向她,想好了一段话,毫不磕绊地说:你是我的主子,终身都是。
皇上交代过她,她以后就是你的主子,要唯她是命。
她睁开眼的时候,那双眼睛是有光的,坚如磐石地楔在风雨中,那是一双会吸引人追随的眼睛,她就做了决定,不管以后是好是坏,她誓死追随。
顾雨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后唇角止不住地往上弯,像个光洁滴水不沾的瓷人,气定神闲地说:随你便,如果你想另寻高就,随时都可以。
话说完迅速和春糖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很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秋棠傻傻地盯着她,很少笑的,如今这一笑,眼睛弯了起来,里面的冰就全碎了。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轻灵柔美,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世家姑娘,清雅矜贵,偏又气质淡然,恍惚如谪仙一般,是宫里的娘娘谁都比不上的。
最吸引她的是她的为人,虽然很冷淡,但内心是热的,景仁宫的宫女太监有个头疼脑热,她都会施以援手。
她进宫多年,宫里的哪个人不是两幅面孔,唯有她一直都是清清淡淡的,还有她的丫鬟竟然叫春糖,也是热心肠,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们,也是她在这宫里唯一的慰藉。
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也愿意来她这,虽然只是喝喝茶,可他每次走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
春糖你们都来坐这。”顾雨倒着茶温和地说。
不敢。”秋棠刚把话说完,就被春糖拉着坐了下来。
顾雨把茶递到她面前: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喝茶。
秋棠抿了抿嘴接过茶,点点头。
主仆三人悠闲地喝着茶尚着雪景,却不知景仁宫外却炸开了锅。
皇后宫里一群女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而皇后娘娘端庄沉稳,处之泰然,让人一眼就生了畏惧,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却一言不发。
景仁宫那位还没有名分,急什么,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收拾她分分钟钟的事,听说皇上还把他的心腹秋棠赏给了那位,看来是有几分重量的。
不过一直待在宫里不出来,皇上也不准她们去,这就让她犯难了,听着下面叽叽喳喳的,头又开始疼了。
一群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来烦她,有本事去找皇上呀,在她这里说有什么用。
想拿她当枪使,冷“哼”一声,她是皇后,儿子又是太子,吃饱了撑得去揽着吃力不讨好的事,皇上有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是她,还会有别人的。
宫外。
沈炼和丁修每天都在东厂提督府邸附近潜伏着。
二人躲在角落里,从不远处的花楼里飘来一阵悦耳的歌声: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沈炼望着不远处的皇宫大墙,耳边又是什么墙里墙外,一下被戳中了泪点,酸酸涩涩。
丁修懒散地靠在角落里,听着不远处的歌声,意味不明地问:她有可能?
沈炼一眼凌厉扫过去,丁修识趣的闭嘴,举起手投降道: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沈炼双目微阖,声音极低坚定地说:要,只要是她,我都要。
丁修凝视了他半晌,棱角分明的脸似利刀削出来一样,剑眉横挑,眼神如利剑出鞘般锋利,鼻梁挺拔,丰满的嘴唇习惯性紧抿,一看谨言慎行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
忍不住问道:你为了你兄弟和一个青楼女子,把你妻子弄丢了,值得吗?
换成是他,绝不会干,明显就是赔本的买卖。
沈炼一挑眉,默默地贴着墙根坐下来,叹息一声:晚了。
早知道结果是这样的,他绝不会做,小雨是他的一切,如果没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小雨是带着误会走的,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向她解释。
丁修看了他一眼,一身的颓废之气,暗自叹口气,早干嘛去了,还连累了春糖,那丫头是个死脑筋,非要跟着小姑娘,说顾雨不只是她的主子还是她的“小棉袄”,在他看来那小姑娘是露风的“小棉袄”,不贴心,还冷的很。
“哐当”一声门响了,赵靖忠跟下人交代了几句,便消失在人群中。
丁修拍了下沈炼的肩膀,就起身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