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人与机器（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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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光机水晶打磨成的眼球中放射出闪光术的光芒，让人置身于昏暗的礼堂却犹如身处灿烂星河，神秘而又绮丽。
“欢迎来到萨尔瓦多全学院，欢迎来到未来。”
苏站定在舞台中央，脚下的桃金娘与月见草再次将光线聚焦于他。
“所谓‘全学院’意思是网罗天下四方古往今来全部学识的学院。这样的豪言壮语当然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想要实现就需要你我共同的努力，定光机将伴随诸位将在此学习崭新的知识，其中有很多可能会颠覆你们过去对世界的认知，但我相信这一切都将是对未来有益的。萨尔瓦多全学院将在此见证魔诃学的启航。”
“可能我说了这么多，还是有同学不明白自己身上被寄托了何等重要的期待，不妨就让我们先来听听作为同龄人的全学院第一届新生代表——洛苏菈.尼禄.馥灵同学是作何感想的吧！”
话头与聚光灯一起聚焦在了洛苏菈身上。
尚且年幼的小公主起身缓步登台。
“咳咳...”常年的肺病让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没人敢喘大气，除了朱瑾这样山沟里长大几乎是野人的家伙，这些年轻人都理解现在站在台上的是何等重量级的存在。
“谢谢校长银沙伯爵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很荣幸，能够成为第一届萨尔瓦多全学院的新生代表，也很荣幸能够先行一步在伯爵的门下学习魔诃学这一伟大的体系。当然最需要感谢的，是在座的同学们，谢谢你们能认真听我讲话。”
贵族孩子的反应最快，率先鼓掌，从而带动了全场的掌声，但洛苏菈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扑灭了这阵掌声。
“我知道，你们未必是打心眼里尊重我。觉得我只是受父亲与银沙伯爵照顾，不谙世事，甚至还病恹恹的小姑娘罢了，如果没有靠山，我便什么都不是。”
“......”
全场哗然。
没有人敢接这话，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们想的很对，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事实，而你们的想法便是馥灵的缩影。如今的馥灵无论做什么，最先要考虑的都是地位，如果对方身居高位就认真对待，如果不是便不放在心上。其次是年龄，年龄被与经验挂钩，越年长的人话语越有分量，就算是错的，也没有人敢于质疑。这难道不可笑吗？”
所有学生都愣愣的等待着她的后文，这些学生来这里的目的很单纯，贵族们是为了给凯撒里昂与苏做个人情，最好还能顺便让孩子镀个金，平民们则是为了苏许诺的工作机会和住房。他们还不明白只是上个学，洛苏菈要把重要性上升到何种地步。
“我觉得这很可笑，这与我的祖父，当代馥灵大帝索佛斯.凯撒.馥灵登基之初所推举的‘唯才是用’截然相反！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再也没有人会想要进取，我们的馥灵将会变为一潭死水。祖父早年在帝国大学求学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为馥灵之崛起而读书。’这不该是一句空话，而现在，这份责任落在了你我肩上，我想恳请各位再一次好好思考自己之所以坐在这里的理由。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在这座学院里，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年轻和你的出身而轻视你，银沙伯爵为也为各位能够安心学习提供了衣食无忧的环境。我会把握住这个机会，为改变馥灵的现状而努力，为此我没有功夫在意他人对我的看法，觉得我是蒙受先辈福泽心有不甘者，我们用成绩说话，学院在各个阶段为同学们准备了许多测试，我会在每次测试的顶峰等着你们，等着敢于攀登顶峰的人与我携手改变世界！”
随着洛苏菈的鞠躬致意，礼堂内爆发出了迄今为止最热烈的掌声。
这是只有洛苏菈敢说的话，也是只有同时身为皇室和学生两重身份的她能说的话，换做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她的父亲凯撒里昂来，也没有这样的效果。
名为洛苏菈.尼禄.馥灵的精密机器在决定就读全学院之时便开始全力运转，思考什么样的立场是对自己所处阵营最为有力的。
她的父亲和老师需要大量能够理解和运用魔诃学的新型人才，还需要用实绩扩大自身的影响力，这便需要她的出面，以身作则，打破原有的阶级观念，向学生们传达一个理念——唯成绩论。在这里努力学习的人会得到赞扬和奖赏，不努力者则被唾弃。
为了调动学生们的积极性，她需要得到他们的共鸣，树立起共同的假想敌与共同的目标。
于是乎，毫不意外，这满场的掌声和欢呼便是她计算的结果。
“您说的太好了！”冬妮娅对着回到座位上的洛苏菈赞不绝口：“令我们全都心潮澎湃，我为先前质疑这座学院的自己感到羞愧，真是迫不及待在这里的新生活了！”
“咳咳...”许久没有那么卖力大声说话了，洛苏菈有些咳嗽：“谢谢，这都是我的真情实感，与君共勉。”
除了苏与凯撒里昂谁也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这些同龄的孩子没有人能看穿她的心思。
“真的吗...？可是我怎么感觉...”
“？！”
朱瑾突然发话让洛苏菈心头一惊。
“啊，我不是说尼禄同学在说谎啊，但是怎么说呢...？打比方的话就好像猎人接下来要去狩猎自己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一样...有种超脱事实近乎冷漠的决绝...呜呜...！”
“咳咳咳...咳！”
“朱瑾！”冬妮娅慌忙捂住同伴的嘴：“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见势不妙的金波也赶忙转换话题打圆场：“啊，说起来，那个...尼禄同学也是跟我们一样住特别学生寮吗？”
虽然学习上不会有任何优待和特殊，但生活上苏还是不得不给这些贵族学生一些便利，还指着他们替自己打响这块招牌呢，特别学生寮就是如此，与给一般学生和家属居住的居住区分开，单独建立了一批房屋，让每个贵族学生能够有自己的隐私不被打扰，将来也会作为一部分成绩优异学生的特权。
“咳...不是的...”平复气息的洛苏菈摇了摇头：“你们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太好，需要频繁就医，所以很遗憾，独自居住还是有些困难。学院上课的五天我会住在伯爵府，休息日则回父亲的监辖地。”
“是吗...太遗憾了，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学业上的问题想要与您探讨的...”
“虽然不能与各位同住，但毕竟是同窗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同龄人，今后肯定会经常去找你们玩的，到时候可别嫌我烦呀。”
“怎么会！”
一番客套终于算是把先前的话题揭过了，洛苏菈最后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冬妮娅身旁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瑟瑟发抖的朱瑾。
对方也应该没什么恶意，但这份洞察力不得不得留意一下了，要在将来站在人前，领导万民，自己所扮演的就理应是完美的自己，任何时刻都不能有任何的破绽。
稍微给年轻人们一点发散情绪的时间后，台上的苏重新开口了。
“这个...尼禄同学讲得很好，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肯定也不喜欢领导讲话又臭又长，我再稍微介绍一下今后的安排，开学典礼就算结束了。”
他接着说道：“来礼堂之前我们按同学们的文化程度分了年级，以及一些同学已经被金米岛魔诃学实验室选中半工半读的，哦，在我们这叫勤工俭学。要注意，不管你是否是勤工俭学，一到六年级为基础教育，任何在此范围内的同学必须学完六年级的课程参加测验通过，才有资格考虑是毕业参加工作还是继续进修。至于那些没有分在六个年级之内的同学，你们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但依然需要跟着六年级的班级巩固学习并且纠正一些之前的错误。之后就可以上升到高级班，我们采取与帝国大学类似的导师制度，你们需要选择跟随自己想学专业的导师完成他们的课程。三言两语还弄不清楚的也没关系，礼堂外已经按年级设置了接待处，开学典礼结束后同学们需要去接待处领取学习所需的教科书等各类物品，可以在那时问问清楚。另外，正式的课程从明天开始，今天大家领完书后可以在校园里好好逛一逛，今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希望你们能尽快适应环境。”
“我要说的就这些了，希望同学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散会！”
随着退场的人流缓步走出昏暗的室内，冬妮娅将手搭在额头，眯起眼睛适应外界明亮的光线。渴求一份好的工作，为家人分忧的平民学生们十分积极，每个年级的接待处前都开始大排长龙。
“父亲...我明白您的苦心了，我会努力的！”
如果真如银沙伯爵和洛苏菈所说那样，这里唯成绩论英雄，不会看不起任何人，那么就是她努力学习，通过知识改变古拉格领境遇的大好机会。
“咦...？”排在六年级队伍里的冬妮娅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拍了拍身前的金波：“朱瑾又跑到哪去了？她跟我们一块来的，应该也是没有分入基础教育部，只需要跟六年级学一年的吧？”
“不知道啊...？出来之后就没见她了，人太多了...”
“哼...算了，一会再找她吧。”
六年级的学生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两个，职员麻利的将崭新的书本摞在桌子上，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语数物化生政历地，好了，八科齐全，拿好！”
咚！知识的声音震撼人心。
“那个...八个科目不该是八本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啊？”职员从书堆成的比萨斜塔后探出头来：“又不只是课本，还有各种练习题，课外书，这都是校长规定的，可别嫌多，用的都是新法造纸和新的印刷术，这种质量的书别处都没得卖，我们都是白送。”
“我帮你拿一些吧。”金波很体贴的将冬妮娅的书分了一大半，这让他要搬的书籍变得近乎有一人高。
“啊，同学，先别急着走，还有东西要拿！”职员叫住了他们。
“还有？！”
“喏。”这次是金属的声音。
两台先前在礼堂里大放光彩的定光机被摆上了台面。
“六年级的学生会一人分到一台定光机，务必要把他们当做是同伴，亲友那样，好好对待，这样他们才会回应你。”
“我...帮你拿...吧...”
“那怎么好意思，你都站不稳了...这两个小家伙我带着好了。”冬妮娅主动抱起两个篮球大小的铁兔子：“唔...还行，不是很沉。”
“喂！冬妮娅！金波！”人潮的另一端，先前失踪的朱瑾不断蹦跳着露出头，努力朝二人挥手接近。
“朱瑾！你跑到哪去了？！别动，要玩玩你自己的！”
三人重新聚首，朱瑾好奇的用手指戳着冬妮娅怀里的铁兔子。
“啊...我，我领不了定光机呀...”朱瑾显得有些沮丧：“我被分到了一年级...”
其余两人惊讶的异口同声：“一年级？！”
“你跟我们一起来，我还以为你也是不用分级的呢！”
“啊，对啊，我是来得晚了，没能参加分级。”
冬妮娅抱着铁球显得有些得意：“呵！这一路上光被你折腾了，想做什么做什么，这么狂妄，没想到只是个一年级，来，叫我一声学姐说不定我能大发慈悲让你跟我的定光机，没错，我的！玩一玩~”
“哼！谁稀罕你的，臭冬妮娅！你等着，我马上就能学完六年的课程，拿到自己的定光机！”
“你们吵架能待会再吵吗...？我想先把书搬回去...”
不远处的树荫下，同样领到书本与定光机的洛苏菈坐着静静欣赏着吵闹的三人组。
“有趣的组合，不是吗，徘徊花？”
“嗡...？”
怀里的定光机似乎在不解的望着她。
“小姐，我来接你啦。”
一道身影从阴影中浮现，除了洛苏菈没有人察觉到。
“奈芙蒂斯吗？你们已经回来啦？辛苦了。”
“怎么了小姐？”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替她抱起书堆：“羡慕他们了？”
“羡慕...？”洛苏菈摇了摇头：“倒不如说让我重新体会到了一个道理。人是复杂难测的，没有机械那么简单明确，想要控制人心，就必须做到比机械更加精准。”
“太棒了，这才是小姐！跟托勒密大人不一样，不愧是受过拉大人的教导。”
“可不要对我有什么过高的期待哦？奈芙蒂斯。”洛苏菈起身转头离开：“我永远都站在父亲和老师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