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挽歌与救赎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银沙之重!
太古时代的旧神，背负着旧世种最后的荣光与悲愿，引导着新世种顽强生存。
再冠冕堂皇不过的故事了。
但实际又如何呢？
祂又是否真的有尽到祂的职责呢？
答案是否定的。
祂想要的是恢复原初的世界，回到一开始那个井然有序的时代。
祂的仁善只会给予其门徒以及被选召的少数人，其余的新世种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祂选择的是袒护新神，只有这些能够触及灵魂连接的新神才有机会纠正错误，祂居于幕后，指挥着祂的门徒，在每一次灾厄之间扩大新神的影响力，试图让新神拥有更多的力量。
全然不顾这会招致灾厄更快降临。
“失礼了，请问这是否只是天魁先生您单方面的看法？”
苏与索莫丝只有数面之缘，但此时他却无比怀疑这说法的准确性。
他清楚的记得，那位女神在称自己为门徒的同时说过的一句话。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当然能够解开谜团更好，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顺从你自己的意愿，要活下去才是头等大事。’
祂没有给苏布置任何任务，反而只是放任苏自己行动。
这与天魁描述的索莫丝形象有极大的出入。
“你觉得这是我对祂的偏见？我的确对祂有偏见，我有这个权利。但我也同样有实证。”
亲身经历的第十二次灾厄便是铁一般的证据。
第十二世的新世种拥有远超当今世界的居住地，足足三片大陆与无数岛屿。
没有人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梦境中的黑幕掩盖了事实。即便如此新世种还是顽强的从零开始重建了属于他们的文明，辉煌的人文，繁荣的商贸，进步的技术，三片大陆之间互通有无，一时间风光无量。
繁荣的文化催生了大量新神，也使得祂们快速的向着疯狂的深渊滑落。
灾厄终究还是发生了，大地与海洋喷吐着毒素，阻隔了新世种们的往来。剧毒的雾气中又诞生出无数畸形的怪物，不断蚕食着分隔三地的新世种生存地。
惊恐的新世种不断向神明祈祷，乞求得到帮助，但神明没有任何回应。
祂们当然不会回应，祂们自顾不暇。
最大的大陆上，最后的堡垒之中疯狂的人进行着疯狂的实验。
动用一切能与神明产生联系的手段，改造人的血脉，使其能够通神。
起初是成千上万的壮年青年，青壮年死在战场上，死在实验中，血液终究还是流干了，于是他们便改用孩子。
堆积了无数的人命，最终换来的是一百零八个有通神力的孩子。
又是无数的牺牲，仅存个位数的孩子们终于找到了神明的回答。
来自梦境女神的回答是，放弃一切，逃向祂所指引的方向，一片未被踏足的新大陆，最后的净土。
艰苦卓绝的战斗，付出了如此沉痛的牺牲，换来的依旧是文明的崩裂，如丧家之犬般的逃亡。
祂所不知道的是，一百零八通神子之首的孩子血脉比任何人都强盛。这名被梦境女神委任为门徒的孩子，被祂托付了整个新世种存亡的孩子。他其实是最为接近神的新世种，几乎可以触碰到那古老的灵魂连接。
他在逃亡之中，在疯狂的神界与现世交界处遇到了正在陷入疯狂的新神。
名为‘芙厉恩’的复仇女神聚合体。
同样因为过度接近灵魂连接而陷入疯狂的三姐妹相互吸收融合，挣扎着抗争盖亚母亲所带来的自毁冲动。
复仇女神是一位值得称颂的伟大战士，一匹桀骜不驯的母狼，祂在弥留之际用自己的乳汁哺育了濒死的孩子，选择让孩子手刃自己，将自己所得到的世界真相与其神权一并交付与他。
“你也终有一日会被那连接所侵蚀，你的血脉已经化为诅咒。深居梦中的古老女神向我们掩盖了事实，利用所有新世种与新神反复养育根本不存在的金枝。但不要忘了我的神权，错误可以纠正，失败可以挽回，去向一切可悲的疯神复仇！复仇！人子啊，不要再听信神自私的低语，切断这悲剧的连锁！”
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只剩下复仇，不再理会梦境女神的呼唤，杀死了父亲与弟弟，杀死了疯神，在漫长逃亡生涯的最后，他与同伴们在最后的净土之上建立了新的文明。
只是这一次，他做出的改变，篡改了历史，擅自改换漫天诸神的名讳，转而告知民众虚假的神名。
于是信仰不会再向神明汇聚，无法与人沟通的神只们力量衰微，连接的腐蚀也减弱。
而从虚假的名号中诞生的新神也如新生儿般虚弱，多数被他的同伴，那些同样拥有通神力的孩子所替代。
危机被无限的延后了，如若再有新神陷入疯狂，便由他这个复仇女神的继任者将其斩杀。
“这便是馥灵的建国史，这片大陆最初的历史，同时也是我的故事。”
复仇女神的继任者，身负诅咒血脉的天魁挥了挥手，身后硕大的石板与甲胄士兵一并化为黄沙土崩瓦解。
“难以置信，但却都对应得上...”伊丽丝从没想过，只是睡个觉在梦中见情郎，居然能听到如此庞大的内幕故事，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时缓不过劲来。
的确可以对得上，为什么除明光者之外的神明在馥灵如此被淡化，两千年的历史中罕有神迹的记录，为什么馥灵建国千年之前的记录会模糊不清，为什么两千年之上便再无史可考。
馥灵与这片大陆不过是新世种历史的最末端，在此之上竟然还有过十二世的文明，智慧物种早就遍布整个星球。其他地方并不是尚未探索，而是早已被灾厄侵蚀，这里只是文明的终点站，最后的安息地。
“我想讲的大概就是这些了，不过我心情不错，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我知道也会回答。”
“......”伊丽丝与鸢是说不出话的，这些信息已经超出了她们能处理的范畴。
苏开口了：“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天魁先生，你所做的就不是在斩断锁链，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旧世神的碎片依然存留在新世种的意识中，依旧会有新神诞生，你说你击杀疯神，在我看来恐怕...不仅仅只有如此吧？”
“两半拉小子还挺敏锐，的确。再如何陷入疯狂，力量衰微的神毕竟也是神，掌握复仇女神之力想要杀死祂们也需要漫长的岁月，所幸连接对我的侵蚀非常缓慢，我有足够的时间达成我的目标——杀死所有神明。”
屠尽漫天神佛，让新世种与那该死的灵魂连接彻底断网，喝再多魔素剂也想不到这一出。但眼前的这位初代君王说了，便会去做，他的言语中有不可动摇的信念。
“即便其中也包括了索莫丝和你自身？”
“当然。祂罪有应得，而我与我的血脉，也会在复仇结束后消散。”
该流的血与泪早已经流干了，剩下的只有复仇。
苏摇着头：“这与盖亚的自灭欲望又有何分别？”
“区别就在于我们会死，而其他的新世种可以存活。”
“你将神权散布出去，难道不是畏惧这些力量集于自己一身有所不妥吗？你害怕终有一日屠龙勇者成恶龙，于是便强加神权于人，你也没有告知他们真相，只是在他们最危急的时刻赐予力量，同时埋下复仇的种子。这又能解决什么？我只看到了一个一心求死的复仇恶鬼在散布更多的仇恨。”
“......”天魁沉默了许久：“你无法否认这是唯一的救赎之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时间不多了。”
“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插手你的事，我会在听取了索莫丝这边的言辞后自己考虑。”
“这是自然，我也没有拉你入伙的意思。”
“我的确还有很多疑惑需要解答，我的融合以及我的同胞灵魂为何会来到此地？你称呼我为两半拉小子，这其中应当有你的动作吧？”
“灵魂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但会被类似重力的力量所牵引，这也是构成盖亚创造魔法的一环。另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有一点很确定，你们是被盖亚牵引着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本身并不奇怪，大多数灵魂会被那‘引力’牵引，重回自己所属的星球，少数则会逸散化为星辰间的能量，旧世种所吸收的就是这些能量。”
“逸散的灵魂...那为何我能保有记忆和意识？”
“这就得说到祂了。”
天魁指向脚下大地，苏知道他说的是索莫丝。
“梦境与灵魂归祂掌管，涉及的东西十分复杂，我与同伴唯独无法篡改祂的存在，只要愿意，无论如何祂都会在人的潜意识与梦境中出现。在我看来你们这些灵魂多半是祂拉来的外援，长期的造神计划没有进展，祂终于开始学着盖亚母亲那样，寄希望于异星，希望你们能带来改变。原本你们这些被牵引而来灵魂都要经由祂手接管，你却比较特殊，你异星的那一半是千万魂灵之中与这个世界最为亲和的，换言之就是破坏与自毁欲最强烈的灵魂，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寄宿于新世种肉身的灵魂。”
“我的一半...苏炳文...有强烈的自毁冲动...？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呲...呲！”
苏的疑惑还未得到解答，天魁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出噪音，像模型加载错误一样的扭曲又来了，只是这一次似乎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你此世的这一半，是尤里乌斯的后裔，我...不能允许祂试图将你的这一半抹去！你的融合，是我与祂抗争...结果！是我所能给予挚友子孙最好的结果！”
就在天魁吼叫着这最后的话语之时，空旷的殿堂内开始卷起风沙，边缘被不断破坏。
“公明！从我的孩子们身边离开！”
殿堂的天顶炸裂，呈泰山压顶之势的乌云携带着滂沱的大雨涌入建筑内部，电闪雷鸣。
而其中心，破开云雾，索莫丝的身影伴随神国原本绮丽的色彩照射入众人眼帘。
倾盆大雨中苏眯着眼睛望去，从未见过这样的祂，面纱之上的独眼充满了愤怒与悲伤。
“不要...用那个名字喊我！！！”
天魁的形象再次转化为狼人模样，双目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朝着天空中的神只放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