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余烬与秘辛（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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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削成的拐杖敲击坚硬的冻土，发出干燥清脆的响声。
“26年前的入冬节前夜馥灵堡大火，烧去的不仅仅是一座冬宫和一众馆藏，当晚帝都各处同时起火，贵族平民奴隶皆死伤无数，对帝都的伤害快要赶上尼禄帝时期的大火。幸运的是当时的皇太子，如今的凯撒陛下当晚刚好率领禁卫军第一第三军团赶回帝都，在他的指挥下，禁卫军，议会，军部，刑部等一众机关高效率的联动，镇压骚动扑灭火焰，这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一副流民打扮，身披破旧斗篷的苏登上矮小的山丘，观望远处的景象。
“真不愧是有贤王之称的陛下。”
随行的护卫骑士长芬恩一路上听自家少爷像本人形百科全书一样讲了好多奇闻异事，此时依旧是很配合的拍手叫好。
“力挽狂澜救帝都于水火之中，在此之前又有镇压友邦内乱之功，凯撒陛下登上王座的路途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新王登基，帝国的方向性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征战停歇，迎来了长时间的修生养息。但那场火，其实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暗部。”
“这是什么意思...？”
“先帝逆行倒施执意举办庆典，与一众贵族不幸葬身火海，时任第一禁卫军团长的帝国之鹰——古德里安.戎.维斯瓦事后被追责护驾不力，凯撒陛下仁慈念旧，免去死罪，打入大牢。这是对外的说法。”
苏观察完环境，挑了块看起来比较舒服的石头墩子坐下休息。
摘下兜帽，吐出一口白气，他的脸上脖颈上添上了许多丹人特有的纹身图案，倒不是真的纹上去的，全是他为了伪装的更像丹人流民，特地用非水溶性的颜料画上去的。芬恩为他递上水壶，等着他的下文。
浅饮一口后苏接着说道：“然而特搜队任职的缘故，我知道一些秘辛，或者说...传闻。”
“哈...”
骑士长对这些背地里阴暗的阴谋不太感兴趣，他还是喜欢光明正大，热血浪漫的骑士冒险谭。
苏扶着额头：“哎...好歹动动你的脑子，别让它生锈了。聪明人听到我前面的话就应该感觉不对劲了。”
“额...？嗯？”
骑士长把头一歪，嗯，有点痒，不会真的要长脑子了吧？
“服了你了。”苏翻了个白眼：“这么说吧，护驾不力导致先帝丧命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再宽厚仁慈的帝王也没有免罪的必要，不如说更加要严加处置，以正国法。为何难逃一死的将军最终得以保全性命？先帝是怎么死的？冬宫大火将王城区的入口封死，真正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人能知晓。”
骑士长眼神有些呆滞，他不知道这话题跑到哪去了，明明之前还在聊遥远异国的料理。
苏继续说道：“于是乎有阴谋论者提出了这样的猜想——大火是这位将军的阴谋，毕竟古德里安站队凯撒陛下在当时是人尽皆知的，会不会是得知先帝有改立太子的意向后凯撒陛下失去了耐心，最终指使将军在晚宴上引发骚乱，伺机刺杀了先帝？”
为人正直的芬恩皱了皱眉头：“陛下乃是一代明君，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而且，就算要刺杀先帝，让一个将军去做也未免太过招摇了吧？再说...如果真是将军干的，那对陛下而言岂不是天大的功劳？事后不予以重用反而投入大牢，未免令人心寒。”
苏满意的微笑着：“看来你还是有在思考的，没错，这些阴谋论大多站不住脚，全是仗着没有在场证人满口胡言罢了。”
骑士长也有点起了兴致：“真的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吗？王城区那么大，一两个活口总该有的吧？”
“当时葬身火场的高层贵族数不胜数，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议会都不能正常运行，但就像你说的，王城区很大，而且在背面的悬崖之下，有一条仅仅只有王族知道的地下通道，所以还是有一部分人见证了事件是如何落幕的。”
同一个故事，只不过换了一个视角，苏所讲述的，是他结合了萨迦口述和自己调查后的版本。
“博尔特卿！总算找到你了！”
“殿下？！”
忙于疏散居民的萨迦猛然回头，喧闹嘈杂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位壮年男子，一头漆黑的秀发微微打卷，与凯撒里昂颇有几分相似，目光深邃却柔和，头戴金色月桂冠身披铁甲，猩红的斗篷在都市的火光中猎猎作响。
正是皇太子，索佛斯.凯撒.馥灵。
“殿下，您不是计划明日进城吗？”
“这火光我十里外都能看见，哪还顾得上什么凯旋式？博尔特卿，随我来！我在你们特搜队的办事处临时设置了指挥中心，到处都在骚乱，帝都的政府部门都各自为战的话难以应对，眼下有必要聚拢人手，统一调度！”
特搜队所在的帝都中央公园位于帝都大道这条中轴线主干道上，在这里设置指挥中心非常合理。
接下来发生的事堪称奇迹，人所引发的奇迹，哪怕是萨迦这样有勇有谋见多识广的特搜队成员，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索佛斯为了以最快速度赶回帝都，轻装上阵，只带了小队禁卫，这点人手面对偌大的帝都无异于泥牛入海杯水车薪。
但索佛斯并没有让他们上场救灾的打算，这些人马不断在街道中奔走，化身为最不解风情的信使，敲响每一个贵族政要们的家门，惊扰每一个安然的美梦，将睡眼惺忪的高官从床铺上拖下来，随后便又扬尘而去。
几乎整个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集到了特搜队办事处，陷入瘫痪的指挥系统被重新建立起来，原本一团乱麻的灾害报告在不断往索佛斯身边汇聚，渐渐整理出清晰可行的方案。
要知道，索佛斯此前常年身居国外，最近一次回帝都还是两年前的事，但他却能记得每一名要员的居所，让他们前来集合，甚至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亲自与他们见面交谈。最多的时候身边围着两圈人，而他依旧面不改色，与这十来人同时交谈。
“罗兰侯爵，您是我步入社交界时的老师，整座馥灵堡谁不要给您几分薄面？您向周边受灾市民开放了府邸？那太好了！但是这样还不够，我希望您多走几趟，尽可能让更多的贵族协助一般公民避难！是的，您说的没错，越是这样的时刻，贵族便越要身先士卒，我知道大家都很害怕，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像您这样的榜样！”
“当年战场上的共患难，就仿佛在昨日，时间过得真快啊不是吗？阳明堡伯爵？只要你来了，事情就会好起来，我们当时都说，你是战场上的福星。我可没在开玩笑，时间紧迫，议会和军部之间的协调就交给你了，我的福星。”
“当时拒绝了邀请我很抱歉，我没有半点轻视男爵的意思，你也知道，坐在太子的位置上要严以律己，我内心自然是想跟你一起去城下城游历的。现在还不晚，城下城也是馥灵堡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物资和人手我会想办法调配，你可一定要保证今后我们还能有机会共游城下城！”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了，克莱玛缇斯子爵，我们打的那一架都过去二十年了！你现在可是统领家族和法师俱乐部的大人物！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对魔法的造诣，现在我也能明白为什么你会说魔法能够取代骑士...什么？是啊，可不就是不打不相识嘛！”
“保证水路畅通和法师们魔素的充足，如有暴动或骚乱自会有部队处理，救人救火才是首要！”
“帝都危难，兹事体大，先行动，后思考！”
“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馥灵的未来皆在你我手中！”
“没错，我们能做得到！”
“昭昭天命，愿帝国真理长存！”
他的话赋予每一个人勇气，将形同散沙的贵族凝结成一个整体，连原本已不再涉足政事的老牌贵族也被调动起来，所有人在索佛斯的话语中重新组成一台高效的机器，迅速投入到救灾工作中去。
萨迦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对索佛斯所展现出来的记忆力和领导力佩服不已。
佩服之余还有一丝丝尴尬，这位贤明的太子交代了一系列的工作，唯独没有提到特搜队，这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暂时忙完了的索佛斯主动过来跟他搭话了。
“这样就差不多了，剩下的我相信这些帝国的人才能够做好。博尔特卿，借一步说话。”
萨迦跟随索佛斯走入办事处大楼，同行的还有刑部的括纳图斯侯爵和特搜队队长。
“我听他们说，最初起火的是冬宫，而特搜队参与了这次晚宴的护卫工作？博尔特卿，你应该在现场吧？跟我说说情况。”
“是！非常抱歉，特搜队没有陛下的许可，没有进入冬宫及王城区，只负责了外围的保卫！”
慈眉善目的皇太子皱起眉头，声色俱厉：“你的意思是责任不在你？我私以为特搜队之所以能独立于刑部之外，是因为你们不会墨守成规，能够独立思考。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特搜队队长看不下去，站出来为搭档说话：“殿下，博尔特他第一时间就想冲进去了，但冬宫的火十分异常，水浇不灭，法师出手也无计可施，成一道火墙之势将王城区彻底封死。我以特搜队的名誉担保，那绝对不是寻常的失火或纵火！”
“哼，那可不好说，你们每个月以超常现象为由介入调查的案件那么多，结果最后来一句是魔法所致，要我们刑部来善后，我可都记着...”括纳图斯拿能动的左眼瞪着特搜队二人，尽显尖酸刻薄。
“你！”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索佛斯摆了摆手，刑部和特搜队之间这种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他也没什么办法：“外面的灾害其他人能够处理，王城区只能是我亲自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