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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六章 所谓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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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朔皇宫的一座华丽宫殿中,一名妩媚多姿的风韵美人正呆坐在座位上。想起今天上朝时于瑞说出的话和提到的人,女子就不由紧握起白嫩双手,往常从容不迫的管理者模样在此刻被彻底击碎。

“真是哪儿都有你啊,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能压本宫一头。在你面前,本宫就好像是个跳梁小丑,永远都没有赢过。”丽贵妃似是忍受不住,终于破防,眼泪顺着流到了那向来骄傲的脸庞上,“你活着时,本宫是个妃,现在连你死了,本宫依然是个妃。”

女子立起身,举起旁边摆设的贵重瓷器,啪的一声摔到地上,这破碎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女子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既然这世间生下了本宫,那为何还会生下你啊。”女子崩溃发狂的身影显现出来,情绪失控吼道:“宁琬,宁念祯,为何还会有你啊。”

同时,在另一座庄严富丽的宫殿中,那向来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此时眼中却浮上了一层类似怀念的情绪,但还想往深处看去时,那层情绪立刻消失不见,相反充满了作为一个帝王应有的高深莫测。

“都还记得你是吗?念祯。”中年男子喃喃道。

这时,一个身高极高,眼眸深邃的男子用轻功飞至这位帝王身后,并跪下恭敬道:“圣上,盗匪进城一事与今天游行让女子入朝为官一事,两者之间的关联属下已经查清楚了。”

元平帝眼眸微转,神情不变,看向地上跪着的男子,说道:“是夜阑?”虽是疑问,但其中充满着肯定。

“是。”

“果然如此,竟敢利用到朕的身上,夜阑看来真的是长大了,和念祯一样聪明呢。”元平帝丝毫不带意外。

“圣上,难道真的要让一名女子来参与朝政吗?秦王殿下此举未免太过于胡闹了。”男子斟酌片刻后,最终问出口。

元平帝却嗤之以鼻,“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夜阑想让她来就让她来吧。”

“可……那个叫戚泽的女人看起来不简单,眼神敏锐且武功不差,当时她一下子就发现了属下的存在。”男子略显担忧道。

“呵,蒋起,你何时会沦落到害怕一个女人?”元平帝嗤笑道,“一个女人而已,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你下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蒋起垂下眼睑,从命道:“是。”之后,便退下了。

元平帝看着窗外蒙上一层朦胧月光的风景,眼神蓦地阴冷下来。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得罪他,与他彻底撕破脸吗?夜阑啊夜阑,你还真是狂妄啊,你以为你可以打败你的父皇吗?

“哼,还真是有意思。”话后,元平帝也转身离去了。

在第二天清晨,元平帝下了圣旨,同意让戚家嫡小姐戚泽任兵部侍郎一职,择日去朝中任职,不得有误。

此令一下,戚家众人都高兴坏了。

“啊,太好了,小妹可以重新做朝臣了。”武微微开心地扑到祁泽身上,紧紧抱住不松手。

戚夫人欣慰一笑,也替祁泽打内心底高兴。

旁边的何洁楹说道:“没想到秦王殿下真的赢了,能让小妹重新回归朝堂,这其中的阻力有多大,不言而喻。”

“赢了不好吗?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在后院里忙碌的,我们女子能管理后院,照看家族生意,怎么就不能入朝为官了?我倒是觉得秦王殿下做得对。”戚夫人笑着说道。

一旁的戚霁和戚彻正聊着天,“二弟,昨天带戚家军保护游行队伍还顺利吗?”

“当然顺利了,咱爹教的方法就是好,他把他手下的戚家军交给我,以免朝廷派人驱散游行队伍。当时,我还觉得这办法不一定奏效,万一圣上怪罪于我可怎么办?后来才知道,你和咱爹去皇宫和秦王殿下一起去牵制住圣上了,圣上压根没有闲心情来管我。”戚彻心情甚好,“你是不知道当时葛将军看到我带着游行队伍绕了瀛京城几圈是什么表情,哈哈哈,那表情太好笑了,哈哈哈。”

“我也没想到啊,看咱爹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谁知道动起歪心思来那么得心应手,我自愧不如啊。”戚霁惭愧道。

这时,两人就想起当戚祺说他们书院要进行一次大游行,却害怕朝廷派人驱赶时的情景。当时,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朝廷派军队过来,他们总不能正面相抵挡啊,这是和命过不去啊。

谁知,当戚岱知道这件事后,就招招手把戚彻给叫了出去,把戚家军交到戚彻手中,并仔细交代了相关方法。

当时戚彻就觉得这方法不一定管用,万一圣上知道了这件事,把他活剐了可怎么办?谁知,戚岱一脸神秘地说:“放心吧,儿子,你尽管去做,你爹我保证你没事。”

“那万一朝廷派来的军队被我支走后,又回来了可怎么办?”

戚岱则瞥了一眼戚彻,毫不在意地说道:“到那时,你们都游行的差不多了,按照约定把学生们送回家不就妥啦?反正咱们没有违约,他能把咱们怎么着?”

戚彻一脸呆愣,怔怔道:“爹,你说的好有道理。”

“诶呀,没想到咱爹真有一手,葛将军即使后来发现了,也没有一点招儿。”戚彻想到此不由感叹道。

戚霁好似想到了什么,凑近点,小声道:“你说当初咱娘是不是就是被咱爹用这种方法给骗来的呀?”

“哎——”戚彻恍然大悟,“大哥,你说的不无道理。”

正当两人畅所欲言之时,就听到戚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和你娘那是一见钟情,什么叫做我用一些不入流的小聪明把你娘给骗来的?”

两人愣愣扭头过去,“爹,你怎么来了?”

“哼,我不过来,你们是不是就打算在背后一直说我的坏话?”戚岱哼了一声,面色不豫地撇过头去。

向来心直口快的戚彻直言道:“不是啊,爹,我们没有说错,你那就是不入流的小聪明。要不是秦王殿下在金銮殿上牵制住了圣上,你儿子我现在就要待在牢里吃牢饭了。”

戚岱扭正头,瞪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嚷嚷道:“你现在进牢没?那老葛之后找你麻烦没?游行队伍游完没?”随后越说越气,自个儿开始嘀咕道:“明明用了我教你的方法,效果最后还不错,你竟然还说我那是不入流的小聪明。难道要让你带兵正面相抵抗,最后入牢,你才开心?”

戚彻被这番连环话语攻击,吓得连连后退,戚霁在一旁赶紧打圆场,道:“不是,爹,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平时你挺正经的,谁知道用起这种方法竟这么熟练,我们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切,对付那些朝堂老油条,你真的以为用正经方法就行了?我告诉你吧,若你不会投机取巧,最后绝对会被他们给坑了。”随后,戚岱便抱起胸,脸上带着十分怀念的表情,“想当初啊,你爹我还是个愣小子,第一次带兵去边关时,总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管不住。之后啊,就跟着他们学坏了,也学会了他们钻军规空子的小本事,最后发现,嘿,还挺管用。想我那时候还年轻……”

见戚岱在那儿开始喋喋不休,戚霁戚彻兄弟俩也慢慢挪动身子准备开溜,防止被戚岱抓住开启再一番话语攻击。

在书院中,气氛也是格外热闹,众学生都围在一张桌子前,讨论着昨天游行和朝堂上发生的事。

“你们都听说了吧,窦先生因为群臣不同意戚姑娘进入朝堂而大骂群臣,最后差点被圣上给押入大牢,幸好秦王殿下及时出现,才救了窦先生一命。”卫霖尚且心有余悸道。

“听说了,据说骂的还挺狠,连皇家的先祖都给骂了一通呢。”周羲钦佩道:“窦先生果然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不畏强权,当着圣上的面大闹朝堂,这些,我们连想都不敢想。”

戚祺也不由称赞道:“想不到窦老头儿这么英勇啊,还组织全书院的学生进行大游行。原本以为他只是个迂腐老头儿,对于小妹进朝堂他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谁知,他竟会为了此事不惜去得罪圣上与皇家先祖。如此看来,这窦老头儿也没有那么迂腐嘛。”因为之前误会人家,戚祺便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窦先生人一直都很好的,只是戚祺你天天不听课,还当着窦先生的面整天睡大觉,窦先生管你管得多了些,所以你便觉得人家很迂腐。”卫霖为窦先生辩解道。

戚祺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那之后我不叫他窦老头儿不就好了嘛。”

这时,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传来,其中带着属于教书先生的调侃意味,这沉稳而缓慢的声音却让众学生感到欣喜。

“是吗?戚祺,原来你在背后一直叫我窦老头儿啊,我现在才知道。”

戚祺顺着声音望去,跳着上前欢快道:“哎,窦老头儿,你活着回来了。你一大把年纪了,我以为你经历了昨天的那件事,肯定吓得身体都虚弱了,今天不能过来了呢。”

面对着如此不长记性,没大没小的戚祺,窦先生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没吓得生活不能自理,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不。”戚祺连连摇头,“知道你不能来,我快伤心死了,今天早上我饭都吃不下。”

“切,没瞧出来。”窦先生丝毫不领情。

“是真的,对于小妹能进入朝堂,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呢。”戚祺难得看似认真道。

“真的想好好感谢我?”窦先生笑得像只狡猾狐狸,凑近道:“那你再去向戚姑娘要篇文章,这样,就算是你给我的最好的谢礼。”

“那我要回来一篇文章后,我还需要背诵吗?”

“当然需要。”

“……那我不去要了,要回来后我还要背,我图什么呢我。”戚祺不乐意了。

“诶呀,你果然不如你大哥,你大哥学富五车,勤奋好学,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窦先生像念经似得不停地感叹着,活像是一个望子成龙的老父亲在看到自己儿子不争气时的自怨自艾。

戚祺:“……”这是又开始了,这人又开始在他耳边唠叨了。

见两人不怎么愉快的交流氛围,周羲说道:“总之,窦先生能安全地回来,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能在肆意大闹朝堂后平安归来,这已经是万幸了。”

“没错,能不顾世道的眼光,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这已经很厉害了。”卫霖接着道。

“对啊,窦老头儿,你也太厉害了。等下次大骂群臣时,你也带上我呗,我也想这样潇洒一次。”戚祺眼睛都闪着期盼的亮光。

窦先生面对着戚祺,反问道:“你也想骂?行,只要你混到我这一步,并且有秦王殿下的暗中支持,你也就可以了。”

戚祺闻言就苦着脸,“那得等到啥时候啊。”

“是啊,那需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潇洒了这一次,命却差点搭进去,这是在图什么啊?”窦先生神情忧伤地若有所思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图些什么,那你为何还要去做?”戚祺奇怪问道。

“……也许是因为在坚持心中所谓的道义吧。”沉默半晌后,窦先生幽幽道,眼神是那般的复杂而茫然。

见此,卫霖便疑惑道:“窦先生这次做的事不就是道义吗?很多世人都认为这是对的。”

“在这纷乱世道中,很多世人都觉得这是对的吗?卫霖。”窦先生目光灼灼地直视着这俊秀少年,似把一切都揭露出来,然后眼睛中透露着一丝灰暗与颓然,“他们都不是这样认为的,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老疯子而已。”

满脸褶皱的白发老者微垂着头,那略显浑浊的老眼中写满着颓废。

周羲出声不赞同道:“可我们觉得窦先生很厉害,做的这件事就是正确的,所以是世人错了。”

窦先生嘴角弯出一丝无力的笑,摇了摇头,道:“周羲,这世间上的对错不是这么评判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做的才是对的,等所有事情发展开来,并尘埃落定之时,对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只有多数人坚持的道义,世人才认为它是对的。”

“那到底何为对错?”卫霖上前急声问道。

老者闻言,抬头望向门外蔚蓝而高远的天空,好似一切都淹没其中,让人捉摸不透。最后,他只发出了一声哀叹,喃喃自语道:“是啊,那到底何为对错呢?”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夜晚,空中的星辰依然汇成了一条迢迢星河,缀满天空的星光迷茫而又深远,似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这繁星灿烂下,有两个人正在漫步向前。

“阙煜,值得吗?”祁泽用着她那温凉声音静声问道。

“什么?”

女子沉静的双眸看向男子,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为了帮我重新回归朝堂而得罪了整个北朔朝廷,要我说,这一点也不值得。”

男子对视着女子的双眼,问道:“那你想回去吗?”

凝望着对方的双眸,女子实话回应道:“想。”

这半年来的世家小姐生活,让她从内心底感觉到枯燥。也许是之前朝臣的生活让她过习惯了,突兀地回到普通女子的生活,虽然悠闲而惬意,但时间一长就感觉到了厌倦。

她厌烦这毫无目的性的生活,厌烦让她找不到方向感的感觉。总之,若是能重新回去她一定会很开心。

但她也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便不曾有过奢望,但这人偏偏把奢望变成了现实。

“既然想回去,那为何还要问本王是否值得,若你想,这一切便都值得。”

祁泽看了一眼这人,轻笑了一声,其中带着些许叹息,“但这件事不是错的吗?明明在违背着整个世道,那你为何偏要去做?”

“你真的觉得这是错的吗?”阙煜静声问道。

“最起码,以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是的。在世人眼中的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回眸看向已停下脚步的男子,难得开着玩笑道:“你就不害怕我把你的北朔朝廷搅得鸡犬不宁吗?毕竟我可是一个灭掉自己全族的人,像我这种人,你真的就放任不管吗?”

阙煜也跟着走近,笑出了声,“只要你祁韶仪能搅和起来,那北朔朝廷就随你任意,即使违背世道又如何。在这世间上,所有事情就真的有对错吗?明明对与错之间早已模糊了界限,偏偏有的执着世人非要追求一个对错。对与错只不过是世人给予的定义,只要你我觉得这是对的,这便就是对的,其余的根本不重要。”

“人的出生也一样吗?”女子突然发声问道,并凝着对方的眼睛,平静的眸底竟隐隐透露着期盼与茫然。

男子轻叹一口气,走上前,低下头与女子的眼睛相对视,“祁韶仪,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们为何会出生,但是我们就这样活了下来。一旦出生,我们面临的无非就是生与死,要么活下去,要么悄然死去。”

然后,男子就轻握起女子的手,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而我们就是一类人,为了活下去而活着的人。我们注定不会轻易死去,我们会得到上天的眷顾,理所当然的活着,理所当然的幸福,理所当然的……成为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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