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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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那边已经肆无忌惮了，”一个臣子对皇帝弓腰行礼之后，侧着头撇着眼睛看向卫兰，十分不高兴地说：“他们不装了，那边几乎人人都知道，过去回来的人都说，你与敌军首领有些首尾，从前不理论，只是陛下宽宏大量不与你这等小人计较，但陛下何等英明神武！
岂有不知道的？你就越发放肆得意起来，如今手下人管教不好，自己也不正当，还想管谁去？！朝廷的军队难道容许你这样通敌叛国的罪人继续执掌军印不成？可笑，可笑！谁知道哪一天，你就带着本国的军队进了敌国的军营再不出来呢？谁又能把你那泥鳅入了泥坑的逮回来？
还不认罪么？！”
有一个说：“连秘密约定那样的话都传出来，还有什么假？若不肯承认，定是胆小鼠辈，敢做不敢当，敢当不敢认罢！请陛下圣旨，杀之，以绝后患，以平来日，以息众怒。”
“请陛下圣裁。”
“臣有本要奏，粮饷本是一人头一发放，如今人越来越少，钱越要越多，想必早有亏空，卫兰说他人虚报，只怕贼喊捉贼。”
“此事正该细查，另有一件，前不久卫兰杀了下级官员，这其中也该有些猫腻，当查。”
场面就是一面倒。
卫兰一句话也没有。
皇帝坐在高处，看着他问：“有话要说没有？”
卫兰摇了摇头：“臣，无话可说。”
皇帝又问：“如此，这些都是你的罪责，可认罪？”
卫兰回答道：“臣，认罪。”
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跪在地上，昨夜未曾合眼，今朝水米未进，身心俱疲，心神恍惚，感觉自己的魂灵飘飘然要飞出躯壳，想到曾经亲手斩杀的第三任大学士，也正是某些文臣提起的下级官员，论理，无旨不能擅杀，否则朝廷就乱套了，他是有错。
但当初他好歹给出了十多条罪状，现在这些人只给他两条罪，就算是打发了，不知道怎么，似乎自己连犯错都比不过一个亲手杀的死人，心里有点难过。
想当初，对方被捆得严严实实，压着跪在他面前，刚开始昂着头要说话，随后就不说话了，想必是累了，知道没有活路，所以不挣扎。
但对方临死也没有说认罪这话，只叩头请饶过一命，如今论到自己了，卫兰想到这里也觉得好笑，不必多说了，多少的话都不够说的。
说出来也无甚益处。
不如不提。
他跪在地上，对高处的皇帝磕头。
边上的臣子连忙说：“这是他有负圣恩，心中有愧。”
“圣上令其威服！”
“陛下圣明！”
于是，卫兰就被治罪。
皇帝很不高兴。
卫兰有心想要个痛快，可是没有机会了。
拉到菜市口游街示众，凌迟处死，百姓分而食之。
这个幻境，就算是破了。
卫兰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再生生死死虚耗几十年。
卫桂坐在他身边笑说：“妖魔来了。”
卫兰拿出阵盘和法器说：“知道了。”
本来不也是为了妖魔才来吗？
卫兰想到这个也笑了笑说：“金丹到元婴才有心魔劫，渡不过就死，也难怪他们不敢过来，只怕进去出来一次就疯了，也不用心魔劫了。”
破不开心魔劫，入不了元婴，入不了元婴，不用过来，正是如此。
连自己的心魔劫都过不去，要是来了这里，走火入魔，反而成了敌人，到时候，给妖魔壮大声势，实在没有必要。
卫桂起身道：“还不知道阵法能不能弄死他们。”
卫兰说：“近处来，真刀真枪杀了就是。”
又不是没有杀过。
一语未了，妖魔已经进入阵法，团团乱转，其中阴风呼啸，鬼哭狼嚎，十分渗人。
两具身体合力控制阵盘，阵法之中一阵刀光剑影，即使这样，也只是给妖魔添上不多不少不深不浅的小伤而已。
肉眼可见的艰难。
好歹是拖过了一段时间。
阵盘崩碎了。
妖魔摇了摇头，很快从眩晕状态清醒过来。
他们冲过来，对破开幻境的敌人发起冲锋。
密密麻麻一团一团黑色的敌军，对卫桂卫兰来说，真是格外眼熟的场景重现。
到了近前，其后还有越来越多的小兵随后加入战斗。
远处不注意，到了面前，仔细一看，他们的脑后都长着一朵仿佛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大红花，紧紧贴在头皮和头发里，根系茂密，绿叶护着脖子，好像天生一段防护。
五官漆黑，好似深深的孔洞，分布在脸上，有种诡异的恐怖感。
矮小的骷髅似的贫民，带着叉子和网兜的渔民，拿菜刀长矛的山贼土匪，要配细长特色刀剑的士兵，一身黑衣的影子似的东西，带酒壶踩拖鞋怎么都睁不开眼睛的中年男人，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
卫兰看了卫桂一眼，卫桂说：“我守城墙。”
卫兰跳下去，砍瓜虐菜似的将周围一众围过来的虾兵蟹将杀死。
妖魔的尸体很快化成一股黑色的轻烟消失而去。
卫桂拿出长弓，弯弓搭箭，干起了老本行。
他顺便往下看了一眼，感觉底下一群黑黝黝的，像极了丧尸围城。
卫桂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弓箭由明亮的光芒组成，扎中那个，那个就倒，黑漆漆的身体陡然扩开一个大洞，明亮的，透风的，呼号着代替了他们的哀叫，随后让他们完全消散在地上，就想砰的一声，从高处落下一个易碎的酒瓶子，落下去的时候很轻，落到地上，其实不是玻璃，而是糖块。
碎了一地。
风一吹，又消失了。
好像之前完全都是错觉。
好玩。
但是，如果他们上来，就不好玩了。
这个时候，卫兰已经靠近了敌军的首领。
他倒不是想万军之中去贼首级，想一想这种操作就很困难。
卫兰没那个雄心壮志。
他只是顺路，眼看着已经到面前了，觉得自己不干一票，对不起自己手里的刀似的。
卫兰就这么一想，挥刀就砍，他还真就这么干起来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卫兰手里没有弓箭，就试着对那匹马的一条腿砍了下去。
卫桂扬声笑道：“杀了他，回去我念往生咒，保它来生荣华富贵，以后都不会这么惨了！”
他不喜欢自己在战斗的时候别人插手，所以即使是卫兰亲自动手，他也不会帮忙，另外大概可以保证不会添乱，仅此而已。
自己最了解自己。
他才不要在打得正热闹的时候，边上突然冒出来一个讨厌鬼。
烦死了。
那些人都烦死了。
妖魔一比对都显得眉清目秀起来。
因为尽可杀。
卫桂想到这里，心情十分愉悦，手上拉弓力气都比上一次大一些，一支箭飞出去，更远了。
卫兰一刀下去，敌军的马都灵活起来，一转就避开了，卫兰也不是非要执着搞死一匹马，抬眼看向马上的妖魔，这才是真正的敌。
卫兰将身边又一次围过来的贫民妖魔砍杀殆尽，好不容易得到一块空地，也只是稍微空闲一会，又被挤在中间，妖魔们完全没有痛觉，似乎不知疲惫，一部分往城墙上攀爬，也有掉下来的，也有死去的，都不害怕，只一味顾着往前，杀，好像他们的目的只有攻占城池。
可想而知，这样的妖魔要是越过这座城池，到了普通凡人家里，都不用大开杀戒，随手一挥，一家人都得死光。
即使是卫桂卫兰这样两个元婴期的修士，砍杀起来也有些吃力，他们的法力有穷尽，敌人看起来没有尽头，也不用法术，像极了幻境中数次死局，几乎令二人再次回到那种无望的战场中去。
但他们心里清楚，这并不一样。
幻境死去还有以后，还得重来。
这里死去，身体会被分裂，意识会消散，任务会失败，城池会失守，没有别人，也没有更多的机会。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没有幻境那么弱。
打起来，不怎么吃亏。
妖魔死伤大片，比起他们两个，严重得多。
他们没有别的事情，一直待在这里，杀到妖魔暂时退却为止，也无所谓。
妖魔没有血，武器不会因此滑落，手中既握有利器，实在没有可怕的事。
卫兰的斗志比幻境之中还要充足。
卫桂险些没跟上节奏。
一批又一批的普通妖魔死去。
精锐的士兵妖魔连武器都折断，不至于丢盔弃甲，不会落荒而逃，死去数量却不知几何。
妖魔将领还在坚持，身上带伤，也给卫兰添了新伤，以现在的情况看，谁也不能奈何谁。
卫兰依旧兴致勃勃。
卫桂手上的法器都换了几轮，法力用得比卫兰快些，用光了一次就跳下城墙，冷兵器互搏，法力恢复差不多了，再自己飞似的回到本来的位置。
几天几夜，几年几月。
妖魔将领都不知道死去多少，卫兰用光法力，武器全毁，法器也自行裂开，此身已然力竭，战死。
卫桂通知两个徒弟，让他们尽快过来接替，后以身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