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竹篇) 祖宗、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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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长安边走边揉了揉左右两侧臂膀。方才被那几个汉子踹了几脚,现在浑身上下隐隐作痛。现在他们还以为地上的人是她,正狠命踢踹。尤长安扭头看了一眼,不由得笑起来。
片刻后,围聚的人群里传来刘屠户一声“慢着”,想来是他发现了不妥。尤长安忙疾步往前走,随即右拐,奔进一条窄巷,任凭身后留下一片叫嚷声。
行至另一条街道,见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尤长安才放缓脚步。比起先前街道的热闹非凡,这条街相对安静些,行人大致少一半。
街道一侧矗立着一座高大宅院,是宛城富商曹祥的住宅。雕梁绣柱,碧瓦朱檐,称得上是一等大宅!
半扇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一个男子边轻摇折扇边从门内走出来,二十来岁,中等身量,锦衣绣衫,一身富贵气。身后跟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家仆。
曹况一眼就注意到门前停着一顶轿子,还没走过去,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香粉味。
一只纤纤玉手撩起帘帐,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面若桃花,衣着绯红,柳腰摇曳,一双媚眼摄人心魄。这是琴妓弄雪儿。
她怎么来了?曹况一惊,忙回头往身后的宅院望去,好在父亲曹祥此时正在宅中招呼客人,无暇顾及他。
“你怎么来了?若是被我爹看见了,非饶不了我!”
弄雪儿纤指捻了捻绣帕,声音妩媚,道:“曹少爷,你已经两天没去听我弹琴了。可是少爷把我给忘了?”
曹况扯出笑,温声道:“我怎会把你忘了!只是这两天我爹管得严,不让我随意出门!”
“那曹公子现在是要去哪?”
“自然是去找你啊!”
弄雪儿乐得用绣帕掩着朱唇,呵呵轻笑了一下:“今天恐怕不成,我正要去庙里求神。”
曹况听到不远处传来谈话声,蹙眉望去,两个家仆正拦下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青衫,面容俊秀。
尤长安驻足,问:“那个是你们家少爷曹况?”
两个家仆面面相觑,显然都觉得此人面生。
其中一个见尤长安并非曹况的朋友,斥道:“你是谁?在曹家门前徘徊做什么?还有,我家公子的大名岂是你随便喊的?”
尤长安笑道:“取了名字,不让人喊,那要做什么?”
另一个家仆吼道:“没见我家公子正忙着么?赶紧走!”说着就要将尤长安赶走,忽然屁股一阵酸痛,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吓了一跳,忙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曹况已经走过来,朝他重重一脚。
“少爷,你这是……”
“下去!”
两个家仆红涨着脸,小步急趋,躲闪到曹况的身后,低垂着头,不敢再多发一言。
曹况看向尤长安,打量片刻,赔笑道:“小祖宗,你这身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不知今日找我所为何事?”一副恭敬且讨好的模样,像见到了真祖宗一般。
尤长安把腰间系着的红玛瑙鲤鱼手把件扯下来,扔还给曹况。
“这应该是你的吧?现在物归原主!”
曹况认得手中的红玛瑙手把件,这本是他的贴身之物。往常闲来无事,总喜欢拿在手里盘几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
“捡的!”
今年上元节,曹况夜游灯市,无意间撞见四个少年,当时被他们偷去了钱包。曹况咽不下这口气,便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将那四个小毛贼绑到一条幽暗僻静的小巷,打算教训一番。
当时有东西莫名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众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都很是惊诧。
曹况提灯往地上一看,是一片破碎的青瓦。他忙向上望去,只见暮色中,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旁边点着一盏灯笼,灯纸上绘着青虾。
曹况一开始并未看清那人的相貌,只觉得对方不识好歹,便怒斥了几句。
待那人跳到地面,曹况才看清竟是一个女子,身穿浅白翠绿长裙,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莹莹流转,娉娉袅袅,宛如一株莹韵的水仙花。这人就是尤长安!
曹况平常出入各种勾栏瓦肆,也见过不少美人,可尤长安的相貌,着实让他眼前一新,心醉了一番。
殊不知,就是那样一个看上去纤弱的女子,后来竟将几个健壮家丁打得落花流水,哭嚎求饶,曹况自然也在其中。
弄雪儿站在轿子旁,没有出声,目光却在尤长安身上游走。她看呆了神,随后才走过去,娇声道:“曹少爷,这位公子可是你的朋友?以前怎么从没见你带他去听我弹琴?”
弄雪儿纤手捏住绣帕,往前走近一步,在尤长安滑腻的脸上扬起帕子,香粉扑鼻,道:“不知公子对琴可否有兴趣?哪天到香酩院去,小女愿为公子弹奏一曲。”
尤长安伸手拂开绣帕,笑道:“我对笛子更感兴趣!”
弄雪儿挽住尤长安,道:“巧了!公子怎知小女也会吹笛子?”
曹况见弄雪儿误会尤长安是男子,忙拉开她。
“你不是还要去庙里求神么,现在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吧!”
他连哄带骗才劝弄雪儿坐回到轿子里,放下帘帐后,给轿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忙起轿。
***
韩续被请到曹家后,又被领进了一间卧房。这是曹祥一房妾室的卧房。
床上一个妇人倚着床棱而坐。这个妇人是曹祥的妾室,名叫柳苏,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双眼无神,眼皮耷拉,薄薄的嘴唇见不到一丝血色,连说话都提不起气力。据说,她这个样子已有半个月!
为此,曹家找来不少当地名医,都说是染了风寒,可一晃半月过去了,柳氏的病愣是不见好。
曹祥听闻竹氏弟子不但精通武艺,而且通晓医术,各种疑难杂症,可谓是药到病除,这才慌忙忙派人上山去寻。
韩续今日下山,除了置办开设学堂需用的物件外,竹成章还交代他另外一件事,便是来曹家一趟,给柳氏治病。
韩续坐到柳氏床边的一张凳子上,摸脉搏,探脉象,不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柳氏并非只是受了风寒这么简单!
韩续掀开柳氏的衣袖,顿时大惊。
一旁的竹氏弟子觑看,不禁愕然,只见那柳氏经脉发紫,宛然盏状。
“大师兄……”
韩续不言语,却早已心中有数,把手收回,又低声吩咐了几句一旁的竹氏弟子。
曹祥坐在卧房的一张圆桌前候着,身穿锦袍,年近五十岁,眯缝眼,胡须稀疏,温言温语。他是宛城赫赫有名的富商,娶了一妻一妾,膝下两儿。大儿是妻子刘氏所生,取名曹况。小儿则是妾室柳氏所生,取名曹冶,年仅五岁。
自从柳氏害病,小儿便暂由妻子刘氏照顾。
见韩续走过来,曹祥忙站起身,略显焦急,道:“韩公子,不知侧室患的是什么病?”
韩续宽慰道:“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煮一碗姜汤,让夫人喝下,不出两日便可痊愈!”
曹祥见韩续说得如此胸有成竹,总算松了一口气,搓了搓手,连声道谢,决意要留他吃饭。
韩续婉拒道:“曹老爷的心意,晚辈心领了。实不相瞒,我等此次下山,还有别的事。”
“这样啊……”曹祥想了片刻,也不好再让韩续为难,“那就不留各位了,改日曹某一定登门拜谢!”
“举手之劳!曹老爷不必如此客气!”
韩续辞别曹祥,走出卧房,这时恰巧看见一个中年妇人从左侧的回廊走来,体态丰腴,衣着华贵,应是曹祥的正室刘氏。
刘氏见了韩续,微笑着迎过来,打了一声招呼,态度随和不乏谦谨。之后,才走进柳氏的卧房。里面传来刘氏对柳氏嘘寒问暖的声音。
韩续不再停留,领竹氏弟子继续往右侧的回廊走,一路朝门外去。
没多时,身后有人追上来,是竹氏弟子容景,身材清瘦,面容端朴,从小在风回竹苑长大。在竹氏弟子中,除了韩续,就属容景最了解竹涣!
容景小声道:“我刚才已经按照师兄的吩咐,留下一粒除邪药丸,让婢女喂柳氏服下。”
韩续满意道:“好!”
容景方才就心有不解,问:“师兄刚才为何不告诉曹老爷,有人对柳氏使用邪术一事?”
韩续对此的确有顾忌:“他们不是我们,说出来只怕会徒增恐慌!”
“万一再有人用邪术谋害柳氏怎么办?”
韩续摇头道:“这种邪术只是旁门左道,不会危及性命。”
“这事真是古怪。什么人会对曹家使用邪术?而且对象偏偏是柳氏?”
韩续见有家仆走过来,忙制止容景。
家仆走远后,韩续沉吟道:“用邪术的人,兴许目的不在柳氏。”
“那在谁?”
“除邪之人!”
容景恍然大悟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