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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待客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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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现太平史笔,不辞水火微尘。”

沙沙风声起,清卿一路踏竹而行,免得山上修为身后之人提前认出自己脚步动静。海潮味道扑面而来,一路灯烛坠地,尽头便是立榕山的临海高崖——灵灯崖。

清卿中毒的地方,子琴下山的地方。

还不到崖边,激烈的坚韧碰撞击打与呼哧呼哧喘气各声传来。清卿青衣翠竹隐在崖岸高处,向场中望去,只见绮琅师姊与南氏嘉宁正并肩而立,对面站着嘉宁兄长南嘉攸,和逸鸦掌门即墨瑶。

一袭长袖与银针飞舞斗得正酣,二女怒目相视,反倒平添几分别致的妩媚。

只见嘉攸手中的白篪一个打滑,险些凌空脱手。强行握紧时,想必嘉宁的隐线已缠绕其上,竟是猛力一拽,将兄长拽到了自己身前。几寸之隔四目相对,兄弟二人的咬牙之声阵阵浮现。嘉攸的眼珠子快要瞪得爆裂出来,头发一根根竖起:

“弑父丧家的杂种,也有面目来见我!”

凛然一瞬,白篪“噔”地震响,将嘉宁手中隐线推开几尺之外。

嘉攸方才“天雷降”一式毫无活手可留,嘉宁推开几步,忽地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来。一旁激斗正盛的绮琅一下子分了神,便是在回头间隙,即墨长袖趁虚直入,一把拍在绮琅柔软的小腹。

“绮琅……”嘉宁吃力立直了身子,刚想尽力再冲,却被令狐子画突然拉住胳膊:

“你二人已经败了,不必急逞这一时候。”

令狐绮琅圆睁睁的杏眼一下紧盯住雪白的长袖,只见即墨瑶轻抖而收,飘飘然转回身去。无奈自己受击甚重,不知断了哪里骨头,疼得已然直不起腰。温弦满意一笑:

“弦如今可有幸,来立榕山听琴。”

子琴不愿多言,淡然无笑,手中弦剑“铮”地耸然立起。只听“刷刷”两声,令狐子棋和子画的黑白棋、铁画笔尽皆出手,迎向西湖的对面三人。

立于高竹之上,清卿向下远看,只见师父弦剑出手抹起海潮光芒,穿梭青袍背影中,凛凛然如玉仙人,出手之速与发音之决,与灵灯节那晚大不相同。心下大惊,清卿不料在玄潭下怪石原几月,师父的术法竟高上加绝,出水莲苦撑在对面,半分还手之力也无。

当下世间,不知还有谁人能是师父敌手?

温掌门十指飞莲绽开,眼见着是汗气直冒而久不能胜,便侧过眼去和素伊使个默契。素伊媚然回笑,手中对战子画不停,不知二人心下打着什么悄悄主意。

再看另一侧,子棋和箬冬各执黑白,硬硬僵持许久而不分胜败。白棋黑刃交击一刹,二人心下同时想:半年不见,对手竟然如此长进!

只觉着火光隐隐,山边碎石滚落,激起一片水花。

“小心!”

子画余光瞥见,不由叫出声。阴阳剑避开乌鹭侧翼,穿莲而过,竟冲出对阵而向另一侧的子琴直刺!趁子画分神一刻,江素伊白篪合手,挺起篪身便要向子画心口点来。

默不作声些许,连清卿都料不到箬先生被逼出此等歪斜心计,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见得师父竟勾起嘴角,淡然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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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地笑了笑。

弦剑飞光直下,一式“隐高山”挡住阻在面前的“出水莲”,却忽地斜刃下砍,倒像是一只晚秋老雁,摇摇晃晃趔趄在空中。温弦看出其中门道,欲要撤手却根本来不及,只见白刃出血,软乎乎的筝弦无力垂在地上。

弦剑坚韧一瞬,砍下温掌门半根无名指来。

“父亲!”

一旁的温黎吓得捂住了嘴。小小的温晴也立在一边,哭闹不止,却被李之雨紧紧抱在怀。

场中无客一般,子琴得胜并不收招,径然剑柄向外,让那极细之弦刻到阴阳剑剑身上去。箬冬剑尖霎然转向,却是防不住细弦游走自如,子琴半身横入剑阵,将尖头结结实实刺进箬冬胳膊肘。

箬冬不及后跃,黑白棋影飞来,将一缺口之处不偏不倚留出弦剑位置,余则尽皆打着箬先生全身要害而去。待得箬冬强忍中剑而后跃几步,弦剑“飒”地一扬,几尺窜出——

直穿江素伊握着白篪的手掌。

子画吓得惊魂未定。这三人中,唯独江素伊跟了温弦的本事,进步飞速而超乎所有人预料。自己走神一刻,顷时便被白篪打掉了铁画笔。

那泛着凝然白光的篪头,离自己脑袋顶儿不过一寸之远了。

如此,子琴弦剑一瞬,西湖三人不得不尽皆退开一边去。

箬冬如今再次见识了令狐掌门的本事,心下明白自己远不能敌,于是暗自摇摇头,走上前去:“掌门如此功力,令冬自愧难当。”

子琴面露寒光:“还未谢过箬先生,护我弟子周全三天。”

微微苦笑,箬冬从怀里探出那把白玉箫,双手奉上子琴面前:“此乃令徒于八音会自证取胜所得,如今冬理应归还。”润然乌紫的箫身上,裹着一张泛黄的糙纸。

看着似乎什么不同寻常,子琴伸手取过,展开那纸来一看——

清卿谨启吾师膝下:

华初八月之朔,弟子于蕊心高塔,与师父不过百里之隔。今日气息不济,空望云层千里,毒祸并发,不知归期。清卿于昏迷时刻,惟念立榕山闭关十年之景,思古反身,不及悔烈火冰雪惩戒,更有辱立榕令狐师门。

弟子无能而鄙,叩愿黄泉相见,再谢师恩。

清卿……

读至此处,子琴忽地胸口一疼,不及反应,一口鲜血“哇”地涌了出来。

令狐子棋大惊,赶忙上前扶住师兄,夺过那纸瞟一眼,登时揉碎了摔回箬冬面前:“亏得先生挂着‘宓羽天客’的名号,竟也使出这般下三滥手段!”

箬冬却面不改色,平平道:“这白玉箫全天下仅此一把。或者不妨令狐掌门认一认,看是不是令徒的笔迹?”

哪里还需重新认认那撕碎的字迹,便是展开那纸的第一刻起,子琴便看得不差分毫。

温弦见状,向着即墨掌门使个眼色。

四人掌门之中,唯独即墨瑶年纪最小,便也不必太过在意名声身份之类。只见瑶掌门拢袖上前:“令狐掌门,华初元年至今日的四器恩怨,可否最终有个了结?”

子琴深深提气一口气,想要强行拼战一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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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心头苦涩,怎么也没了力气。眼见即墨瑶便要长袖出手,忽地竹林高处传来一声叫喊:“我来和你比!”

瑶掌门一抬头,眼见一身青衣带血,如凌空飞雁似的对准自己直坠下来。

想要闪避,却又怕失了掌门面子,便长袖转向,尽力上抛而迎。清卿冷不丁骤然飞下,心急之中,自己也是无甚防备。眼见长袖斜飞,砰然碎石子出手,将尖利颗颗石块尽皆垂打入无声袖风之中。

趁碎石展开的一片“乌鹭横飞”暂且于双袖杀出一道缺口,清卿直接伸手猛抓,揪住袖影边,借力落到地上。

稳稳着地一瞬,忽地弯腰一甩,将即墨掌门轻飘飘的身子向秋千一样反向抛在半空。

即墨瑶也算是个反应敏捷,忽地跃入半空,毫不惊慌而双腿一挺,将身子翻过,长袖下摔力击。清卿顺势从师父手中拿回木箫,侧身避袖出手,将箫头紧紧点在即墨瑶落下的咽喉。

眼见瑶掌门一下子嘴唇颤抖,长袖坠地,动弹不得。

清卿这才回身,将那白玉箫双手举过头顶,“扑通”跪在师父身前,叩首道:“师父,弟子……回来晚了。”

子琴摇摇头,一股苦味于喉头蔓延开来。

清卿起身上前,左手持箫,右手出掌,将掌心推在自己身前。双眼噙泪而一抬头,子琴正低头闭目,强忍着心中吐血一伤。

至毒的毒物,至强的术法,都没有这一张薄薄字迹的受伤来得厉害。

子琴便也推出掌心,五指细白透明,交扣在清卿幼小粗糙的手心。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内力?只是见子琴脸色渐渐好转,终于清眼抬起,与弟子的目光撞个满怀。

见师父恢复不少神色,清卿低下头,咬紧嘴唇默默不言。少顷,忽地猛然回身,箫头直指即墨长袖:

“掌门想四器的恩怨今日了结,弟子便与掌门来个了结!”

即墨一惊,心下盘算自己多半不是这木箫野人的对手,便强作镇定,用力道:“你是立榕山的弟子,我身为掌门与你动手,只会落下欺人的名声。”

清卿冷笑一声,寂静不到半刻,只见那箫头横转,一下子对准了一旁安瑜的心口:

“安将军,你我比试比试,可伤不了将军的身份吧?”

这一问,各门各派的大小来客,尽皆将目光汇集在安瑜身上。

只见小黑将军黑黝黝的手指紧抓住银白弓弦,低头思索,双拳快要攥得爆裂开来。抬起头,却是神色哀伤,没了往日那份百步穿杨的从容。

“姊姊,我是你弟弟,不和你动手。”

清卿一愣,本下定的决心,在这一刻被重新动摇。

犹豫一瞬,清卿眼神微闪,箫头仍是不落:“现在下山去,还赶得上我没后悔。”

安瑜抿着嘴,默默思考一瞬——点点头。

见安瑜不再执拗,清卿心下长长舒出一口气。于是从怀里摸出一巴掌大的小包裹:“这是下山的路,回到半山腰再去看。”说罢,闪手抛出,正正落在弟弟怀里。

温弦回头,安瑜却不理会掌门严峻的神情,于众人目光睽睽下径直走出人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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