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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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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皇长子萧澈出生,普天同庆。

宴席上歌舞升平,恭贺的祝词不绝于耳,贺礼也纷纷上呈,看得人眼花缭乱。礼官的声音从左耳进去,又从右耳出来,我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这礼送的好没新意,也不见得有多特别。

席面一散,我便同几位夫人绕到沁桃苑赏花。

“舒窈,那李大人送的血玉,是咱们前两日在永宁阁看到的那块儿吧?”余静檀道。

“对啊,那李大人可真是下血本了,那块血玉的价格,简直高的吓人。”

“可不嘛,那玉的成色极好,多少人眼红。”

卫辞含刚摘了朵桃花递给我看,我顺手就簪在了她发上,漫不经心道,“不见得能有多好,跟风羿的血玉相比,差远了。”

她们听得发懵,面面相觑,想来是没听过。

“晖昀海浴血而生的王,赤桑的战神,阆肆王,风羿。”

卫辞含迟来得哦一声,“你这一提我就想起来了,那位可是名满天下的战神啊。”

我微微颔首,继续道,“当年赤桑与朔阳在晖昀海一战,极其惨烈,死伤无数,放眼看去,晖昀海恍若血海一般。尽管风羿麾下兵力仅朔阳一半,但还是凭他一人之力扭转战局最终取胜,自此名满天下。风羿后来因旧疾复发而亡,不然以他的能力,如若当年他还健在,我父皇不见得能攻下赤桑。他将自晖昀海拾来的血玉刻成玉佩,送给当时才出生不久的小皇子,以佑其一生安康顺遂。”

话及此处,我的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接着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思绪又一次不可遏制地飘远。

血玉,都是送小皇子的血玉。

真是过于巧合了。

顾景和……

“鸢鸢,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卫辞含道。

我渐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怎么。”又紧跟着把话题岔开,“看花吧,那儿的花开的不错,我们过去看看。”

刚回到府上,我便匆匆地提着裙跑进松韵轩。我站在放门口瞧上一圈,想起什么似的又跑到书房。

我将桌案上一角摞起的书逐个得翻看着,耳后传来一阵清冽的问声,“今日怎么早早离宫回来?”话音一转,很是委屈似的,“都不同我讲一声就自己走了,把我一个人扔那儿,话都不留一句。”

“我有事要做,一着急就忘了跟你说。淮书,你快帮我找找,我前两天不还在这儿看的吗,怎么找不着了。”

“奇珍名录?”

“对,就是那本,我记得是放桌上的啊,怎么不见了?”

我苦闷地抬头望着萧淮书,听得他失笑出声,“你啊,真是半点记性都不长,自己塞到书架上的还跑到桌上找。”

他转身走到身侧的书架上,长臂一伸,毫不拖泥带水地拿下一本书来递到我面前,“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就是这个。”我只觉喜上眉梢,如获至宝,纤长的手指磨砂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这书原是我从九荒带过来的,上面收录了不少奇珍异宝,也不乏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著书者不光附图以示读者,也记录这宝物背后的来历,传闻,趣事,等等。我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书里,属它看得最多。

“哦~,夭夭是瞧上哪个宝贝了,这么急着回来找。”

“你怎么今天说话这么怪。”我忍不住睨他一眼,手上依旧快速的地翻动着书页,最后停在一个折角处,便把书拍在桌上摊开。

书上临摹的玉佩还是和记忆中的那块别无二致,纹路也好,轮廓也罢,皆同那人珍藏的一致。

“就是这个,传闻中赤桑遗落的珍宝。”我手指着一处,像孩子得了心爱之物忍不住同人分享似的给萧淮书看。

“风羿……我确实听过不少关于这块血玉的传闻,不过你专门跑回来找给我看,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特别啦,你想想,全天下人都说这价值连城的玉不知所踪,我却在某个人手中瞧见了,他还含糊其辞撇开其中关联,这说明什么?”

“难不成夭夭觉得李大人今日献上的血玉,是书上这个?”

我摇摇头,不屑地说:“怎么可能,他把家底掏空都不见得能买下一半来。李大人买的价高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打着颇像风羿那块的噱头,不然怎么可能贵成那个样。”

“是这个道理,那到底是在谁那儿?”

我收回看向萧淮书的目光,一路向下,终落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玉的轮廓,怀疑的种子盘缠着长到了参天。

“是顾景和,他跟我说是他爹几年前无意间从玉器铺买下的,可是那会儿他才多大,十岁吧。几年前的顾大人俸禄可不多,顾夫人是管经商,可那会儿远没有如今生意之大,又是哪里来的钱能买下这块玉的。那时候赤桑覆灭虽然有四年之久,可血玉的盛名直至今日都是不减半分。又是哪个不识货的玉器老板,会低价出售。”

我越说越觉得心底横生的某种可怕的猜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追寻了多日的真相即将现于白日之下,可是我却觉得竟是这般难以接受。

我能明显地看见萧淮书也变了脸色,整个屋子里气压骤然跌降,沉闷而严肃。

“夭夭,你肯定还有更多的理由来证明这玉除了是他受人所赠,便别无来处的,对吧?”

我迟疑地开口,“对。”又是一顿,犹豫着不想开口,“可我想不到是谁给他的,我想……”

话头被截断,“你不是想不到,是你不想承认。这个猜想,让你害怕了,是不是?”

那是我在萧淮书身上从未见过的样子,温情之下是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严肃。

这长久的凝望中,我像深陷进层层不散的浓雾,囿于囹圄寻不清方向,而他则竭力破除着阻碍,点了束光给我。只要我走出这一步,就一步,便没什么能蒙住我的双眼。

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心思呢,一时兴起,转头就忘了,随便敷衍几句就好了,可是五岁的孩子偏就记住了那一刻的光景。多年后忆起,这经不住推敲的谎言,瓷瓶一样禁不住摔,轻易就变作了碎片。

头一次见那血玉时,他便小心翼翼得有些过了头,之后便再未见过。而后问起,他也随口编句谎话说送了人,看似从容淡定,实则不耐烦到了极点,又有点慌乱。

我自小便长在宫里,纵使平日里再怎么顽劣不懂事爱闯祸,但察言观色还是会的,只是不想戳穿,又懒得去想。

十岁的年纪,他的伪装很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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