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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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夸张的说，在秘门的这些日子，麦冬认为自己这二十四年真的是活在梦里了。
就拿草草来说，叫他书童或者山族人都不准确，书灵更为妥当。自草草祖父草根起，作为一个极不起眼且近乎不务正业的书记官，其闲时就著述一书名为《古》，这书尚未著成且仍在继续，至今也有三万多年。
书中所述为亘古往来，无所不包。麦冬方才明白麦地弥留时所说的“七境八道”，实际是《古》中所载八众六域，草草也说后世所说六道三界只是世人的片解。
《古》载最早可溯至阴阳创世，其时混生灵、神和巨灵三族，后又有魔族、人族、仙族、妖族四族化生，古神之战后又有鬼族创化，至此即为八众主世。至于六域，只是创世之初所定灵域、山海、周山、昆仑、天界和地界六境域，后因八族所诞时间先后又有增变。
而草草和草根正是灵族九族山海族中五分支之一的山族人。灵族寿命无尽，据说也不需渡劫避灾，生命看似漫长无终，却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选择“生死”，就是草草口中灵的合灭。
草草和祖父草根都已选择了灵合，草根更是早已脱了实体与《古》灵合为书灵，草草灵合不久还保留了形貌，因此得以与麦冬相见。
“我算是第二代，爷爷已经当了近万年的书灵，而老主人是见过爷爷灵合形貌的最后一个藏执事。”
草草说完，麦冬正捧着的《古》突然就飞了起来，绕了两人一圈后悬停在麦冬跟前。厚重斑驳的封面一张一合，一个古远的老者声缓缓道来。
“麦地的继任者，第二十七代藏执事？嗯......不错。看来，主人也去了。”
麦冬略感讶异，草草却往他身边靠了靠，道：“爷爷也是三天前才决定彻底舍弃了灵合后的人形的。”
麦冬点点头，朝《古》鞠了一躬，草根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必拘礼孩子，算来麦氏还是我们的主人。”
麦冬和草草心照不宣得一笑，接着麦冬脑中蹦出了更多的疑问，那草根灵合后的《古》仿佛看穿他一般，乘着流光飞回书台，好似站久了休息一般。
“见过这么多执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进了这秘门就好像开了一扇新世界的门。很多东西不能说闻所未闻，但很多过往一定是要破旧立新了。
就说这八道六域，又或者茫茫的古往今来。”
麦冬眼睛一亮，打断了草根，道：“没错！前辈不如就从这‘茫茫’开始。”
《古》自忖片刻，幽幽腾起。
“嗯，这‘茫茫’便是始灵对这个寰宇世界最初，也是唯一的称谓。”
“始灵？”麦冬不解。
《古》自翻了一两页，慢慢飘到麦冬眼前。它虽然看上去很厚，但也就四五百页的样子，实在不知是如何承载记述了这悠悠自创世以来的历史巨细。
“始灵即是阴、阳，阴阳化万物，更创立了这个寰宇中的世界，名为茫茫。”
草根似是回答了麦冬的问题，但却引出了更多的疑问。
“这个寰宇？难道还有很多？”麦冬来了兴趣。
《古》点着封面认可着。
“孺子可教。”似又觉言语不妥，赶忙恭敬继续，道：“就像小主人熟知的人类世界教授的一样，所谓宇宙，或者不止一个。
在我辈看来即是所谓维域。传说阴、阳祖灵之前更有无尽混沌，忽一日混沌开，秩序立。从此便有了生灭大道，这力量更是开辟了诸维万宇。
阴、阳始灵便在当前维域创立了茫茫世界。”
麦冬听后不自觉想到外星人，草根嘿然一笑。
“如果你们人类知道了当前寰宇只有茫茫世界的八道众生，不知会是怎么想呢。”
说完，《古》飘然而落，让人看去竟有些失意落寞。麦冬刚疑，草草端着茶呈给他，讪讪的看着《古》。
“爷爷一定是想起了旧事。作为书灵竟依旧不能尽全力，毕其功辅助主人。”
麦冬不明白，《古》却泄着云气在书台旁徘徊嗟叹。
“只是，《古》虽为我所著，但却在我手遗失部分记述，先于己有恨，后于麦氏有愧。小主没有发现，在始灵前这一段记述是隐晦不明的么？”
麦冬这才有些恍然，刚才便觉得草根对混沌、秩序的记述确实有些泛泛。
“不错，正是在我灵合前千年，或因故，遗失了这《八众书》十部之首的《劫经》大部。”
草草听闻边收拾书边接过草根的话茬。原来《古》又名《古书》、《八众书》，是因为主要记述了阴、阳创世以来世间主要的八大部族以及几乎所有相关诸道世间的一切，甚至涉及了创世前亘古时的混沌未分与时序伊始时的源初。
《古》共十部，除首部《劫经》，还有《始灵书》、《神往纪》、《巨灵录》、《魔启纪》、《云仙录》、《青妖述》、《诸鬼述》、《人间传》和《众界闻》九部。草根使灵技将亿万文字成于一书之间。
而《劫经》，更是草根于醉梦时一日成文，算是最为玄奇的。因为就连草根自己也是酒睡朦胧间写就，内容文字写成时已忘却大半，仿若冥冥示谕。
日后他复检翻看时，却发现冥冥之力似有意让人无法阅取其中内容。等到草根决定使法晓读《劫经》时，又发现与亘古之前所谓“源初”相关的，竟已于不知何时散佚。
全部只留下了首卷的序歌残卷。大意记述着“劫难无终。冥冥之力，恒衡亘古。灾劫有九，注世随生。众道应劫，因果往生。”这二十八字，但也唯有九劫详细没有注解完全。
“那前面二十字又说了什么？”麦冬竟有点急不可耐的想知道。
草草看了一眼已经浮在书台上的《古》，它轻轻合起，直立桌上，封面上复杂斑驳的图刻好像一双微睁的慈目，远远地看向麦冬。
“‘所有的劫难都是循环往复，无始无终的。创生之力随始灵遍布寰宇，当此消彼长也不能调和冥冥之力，大灾劫便应运而动。阴阳创世，种九劫而平衡生灭之力。名天劫、灵劫、火劫、水劫、兵劫......虽无时限，但却注定于因而生，随果而灭。’”
麦冬算了算好像还缺几个，草草连忙点点头，道：“是的，所以爷爷才常说这是遗憾，也是冥冥之意。”
说完草草同情的看向《古》，草根却清了清嗓子腾了过来，满是精神的一本正经对着麦冬。
“老夫只有一个不情之请，如今我是舍却人形的书灵，所以《古书》的寻回在我有生之年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有可能，希望小主可为我草家寻全这毕生心血，也算不负麦氏知遇之恩，况且或更是这天下未来之幸。”
麦冬认真的听着，突然明白了爷爷五十五年前，十方院密林中阴阳灵脉的所为深意。他望向四周，渐去的排排格架隐约可见，头顶的远空繁星点点。身为藏执事，不正是以搜储秘宝异物，以备不时卫戍正道为己任么。
“前辈，这是我继承爷爷心愿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吧。”
麦冬之后再去秘门草庐翻找与九劫相关的资料时可说是一无所获，只知道出现的五劫已各有所应。
比如像最初的天劫，便是应在了三十万年前古神之战中的神族，但波及实在太广，几乎是牵连了一应众族。正因此，至今也无人能绝对判定所生五劫各应何族，又或者是否只经历了一次。
除了那些传说中的至高存在，所谓各族领袖，又或者那些掌握着茫茫秘辛的事物。
对于麦冬来说这个问题实在太大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月底的饭票搁哪找。这些日子工作无着，驱鬼捉妖的兼职更是零开张，眼见银行卡里的数字就像窗外悬铃木上的秋叶一样，剩下不多的迎接深秋了。
三室一厅的房子自己住显得有些空旷，麦冬索性在网上招起了租，多少也能赚点三餐钱。虽然父亲说过很多次要帮他在私企谋个差，他自然搪塞着说找到了工作，其实只是想与过去的某些种种躲得远些。
不过这一个星期老房子却是络绎不绝的热闹，前前后后有几十波人询问麦冬条件租金，但无一例外的讨价还价。
要么嫌小区老旧房型差点，要么就是交通太少远离商圈。麦冬哭笑不得指着北边的公交站，目送着不到五分钟就走一伙的组团来询租的三家人。
说到底，不都也是钱闹的。可看来看去，线下网上，麦冬家租金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一梯两户，对面邻居大妈倒是眯着眼好心提醒他物贱人轻，倒不如涨点，说不定更好租。
看着一千八的租金，半信半疑的麦冬刚敲着键盘涨了二百，就听得门铃声响。
推开门，一双好奇的杏眼被突然的开门冷不防晃了一下，麦冬意识到不妥连忙道歉，才发现这个自然色的女生比自己矮了小半头，却还穿着蹩脚色调的高跟鞋，八成是刚下班就过来的。
“你这还出租吗？应该还没租出去吧？”
她也不怯生的突然问道，麦冬一愣缓了缓。
“哦，那你是没打过电话的吧？我记得今天该来看的都来过了。”
这会她倒是掠过了一丝尴尬，又旋即消失的点着头。
“那看来还没租出去，我能进去看看吗？”
不管怎么说也算生意上门，麦冬把女生让进了屋里。她四处看着也不太在意，麦冬先一步走到最大的卧室门口。
“不全租，除了这间我自己住。”毕竟这是麦地生前的房间，而这里可能还有没被麦冬发现的秘密。
女生努了下嘴，一只鹦鹉赫然从她背后扑棱着翅膀抓着肩膀翻了上来，把麦冬看得一怔。
“不好意思，我的宠物。”她笑着逗弄了下全身翠绿的大家伙，一时麦冬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只跟着瞎点头。
“一千五吧，我租了。”女生倒是爽利，麦冬瞪大眼看了下远处桌上的电脑。
“什么？小姐，我这刚涨了二百，你愣是给我砍了五百！”
女生低头瞥了眼自己鞋子，黑了黑脸。
“什么小姐，怪别扭的。昨天还是一千八，难不成来看的人多了坐地起价？”
麦冬也是心累，伸手比了个八。
“天也不早了，我也不是那种人，说多少就是多少。一千八一分不多。”
“一千六。”女生一双杏眼似笑非笑的盯着麦冬，手里还不忘挠挠肩头的大鹦鹉。
“一千七，不能再少了。大姐...哦不，女士，放眼这小区，还有比我家便宜的吗？虽然是合住，但厨房浴室的东西一样不少随意取用呀。”麦冬为了多赚点余粮也是拼了，平日里哪会说这么多。
女生叹了口气向门口走去，大鹦鹉扭头看着麦冬。
“看来又得再找找看了大福。”大鹦鹉听见自己名字，明白似的摇着头对女生眨着眼。
“小气，小气。”
麦冬以为听错，看那大绿鹦鹉张了张翅膀看着自己，确定没什么妖气才问道：“你这什么鹦鹉？还会嘲笑人。”
女生也不停脚地摸了摸鹦鹉头羽。
“虎皮，有什么奇怪的。”
这么大的虎皮鹦鹉他倒真是头次见，思量须臾，好歹也比那些人的价格靠谱多了。窗外凉风忽起，也不知哪来的恻隐之心，他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得了，一千六，先付三个月。”
女生停住下楼的脚步，抬头微笑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两个月。”
说完，她把身份证递到麦冬手里。
“今晚就可以住了吧？”
没想到这女生还挺着急，麦冬低头看了一眼。
“筱易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