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玄之又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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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那柏树精也是可怜得很。原本也无甚恶意,就因一时贪嘴,便被昽朔复了原形,还削其灵须,就如断了三千修行。又被掠走,带至青隐寺地界。
那昽朔骑着独角灵兽,随手挥挥袖,便将那柏树精丢进了青隐寺的后院.然后淡淡说道:“既然你这精怪如此想成妖成仙,那本上神就满足你的心愿,以后就呆在这青隐寺内做棵通天树吧.若是做得好,再守个几十万年,本上神便封你仙籍.”
那柏树精落地之后,恭敬地点点头,目送那位仙气颇浓的上神骑着独角灵兽翩然离去.
这地界也不错,那柏树精环顾四周,见这后院的亭台楼阁,花园池水,假山翠竹,奇花异草一应俱全,且雾气袅绕,静谧而又灵动,着实是个修行的好地界.
不过那柏树精也略有疑惑。暗自想道,老生在这世间也算活了成万年,怎未曾发现有此隐秘修行之地,难不成被天帝老儿布上了结界。以至于隐于世间,连老生这等快成精的老树也瞧不见。
“柏老,这可是传说中的青隐寺,是个修行的绝佳之地.”那天堂鸟缠绕着柏树精的树干,飘然而下,见柏树精甚是疑惑,便顺势指了指那楼阁上的牌匾,提点道。
那柏树精皱着川字眉,抬眼一瞧。果然看见那块朱红色的牌匾上写着金灿灿三个大字:青隐寺。
啧啧啧。
那柏树精咂咂舌。
青隐寺,是世间修行之人一生所求之地,更是仙界于人间的职守之处。驻守的师尊乃是从数万万年中,人间修行最高之人中选拔出来。
作为青隐寺的师尊,需看懂天相,尊天命,以此来协助仙界掌管人间大事。
而想入青隐寺为徒,真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
青隐寺数百年才有选拔机会,且是那极其有缘之人才能寻至青隐山地界。还需要历劫种种艰辛,才能见到青隐寺所在之处。无缘之人就算踏平了中原,也是枉然。
想到此,那柏树精抬起还残留在下颌的胡须子,幽幽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上神都饶恕了老生之过错,就算老生在此被囚禁个几十万年,也不足可惜。何况还有升入仙籍之可能,也着实划算。”
那天堂鸟扇动着绚丽的花瓣,灿灿说道:“这只能这样了,有个盼头在前头引着,总好过熬着等死!”言毕,卷起那娇艳夺目的花瓣儿,扭着藤蔓,便又绕着树干入了树冠。
若能跃过妖界直升仙籍,该是何等幸事。柏树精垂目颔首,陷入了无暇幻想之中。
……
话说陌小苏的灵魂被昽朔送回肉身之后,便从迷蒙中醒过来。她睁眼一看,眼前漆黑一片,且觉得冰凉透心。
着实佩服,命运这东西,玄之又玄。
这又是何处?陌小苏深深叹了口气,十指交叉,用力捏了几下,干瘦中还是有点肉感。
灵魂这东西,看来着实不靠谱。除了能引来一身祸事之外,别无其它好处。
以后得多吃些肉食,多长点肉,让身体圆滚滚的才踏实。被风吹跑的感觉甚是难受。
陌小苏捏了手指,又捏手臂,捏了脸蛋,又捏肚子。处处都是藏骨带肉的地方,心里总算稳妥下来。
只是觉着那身子还甚是酸痛,该活动活动筋骨才行。
想到此,陌小苏来回晃了晃脖子,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脆响之后便舒服多了。看来这段时辰身体着实僵硬不少,需多加活动才行,便双脚一瞪,头顶一扬。
砰!
一声脆响之后。陌小苏只觉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就像那天灵盖都被磕掉般的疼痛。
陌小苏双手抱头,蜷缩成团,痛苦地扭曲在一起。真是处处有惊喜啊!难不成老天爷蒙眼了,竟挑了我这条小命来好生打磨,看看是否有成才之可能。
陌小苏咬牙切齿,狠狠说道:“真是眼瞎啊!眼瞎啊!”
片刻之后,陌小苏才慢慢缓过神来。她抬手向四周探去,竟全是石头般的坚硬冰凉之地。
上至头顶,下至脚,双侧不过两掌宽。
“石棺!”陌小苏惊出一身冷汗,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两字简单却蕴含死亡的字眼。难不成我已经死了,或者是被那些人当成死人埋了。
越想越觉得可怕之极。
入土为安四个字,在脑门前转个不停。随即抬手捏了捏脸蛋,甚是疼痛,看来死到不至于,还是被埋葬的可能性最大。
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余十一入了宫门后,便命两个护卫将载有陌小苏的马车送至御医处去。而他则看都懒得看一眼,便径直往公主居住的清和殿去。
还未行至清和殿,余十一便在长廊处遇见了神色凝重的诺朵公主。见其被两队宫女簇拥着,越发俊美娇艳。便慌忙拱手行礼道:“十一见过公主。”
诺朵公主瞧见余十一缓步而行,心里甚是着急。也不知陌小苏和那位叫南浔的少侠伤得如何,见那余十一已出宫半日,宫内将士来回都派遣了几趟,也还不见他的踪影。她的心里着实藏了不少火气,但又转念想到,他也算是陪她死里逃生之人,也就按捺住火候,准备秋后算账。
于国于家,陌小苏和南浔都是诺朵公主的救命恩人。她也多次叮嘱太尉,务必将救国之士好生医治。又修书一封让信使赶往圣天,诚恳感谢圣天国的相助之力。而对于那些因战而亡的将士,则给予重赏,安抚其家人,照顾其生活。
诺朵公主眼巴巴的在清和殿等待了许久,着实呆不住了,便往宫门去,期盼着能早日得到恩人的消息。
诺朵公主瞧了瞧余十一,面白衣净,目光懒散,举止轻浮,哪有救国之相。便厉声说道:“带我去看陌小苏。”顿了顿,又柔声说道:“那位被唤南浔的少侠还好吧?”言语间,脸色绯红。
余十一算是看出了公主那点小心思,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看来这陌小苏也和他一般,只是个陪衬之人。顿时,心里虽想打翻了醋瓶似的,酸得一塌糊涂,但还是庆幸没有挽留那个自视清高,目中无人的家伙。
“那南浔竟是巫族之人,战败后,带着那巫师的尸首和马匹回巫族了!”余十一刻意将巫族之人加重了语气,似乎以此就可以让公主的心有所戒备。
继而又说道:“陌小苏已送至御医处,十一正欲回禀公主此事。”说完,便退步在侧,躬身让公主一行人先行。
诺朵公主踏进御医处内院,就见一人直愣愣地躺在诊板之上,双目紧闭,脸色倒是白的发光。便心生疑惑,侧首问旁边的李御医:“陌小苏呢?伤势如何?”
那李御医知晓公主的脾气,虽说娘娘和王上接连亡故,宫内劫难连连,但是诺朵公主却比之前更加有气场,说话做事越发果断利索,远不是当初那个爱舞刀弄棒,耍耍小性子的娇俏公主了。便低眉谨慎回应道:“公主,此女子就是陌姑娘,只可惜送来之时便鼻息全无,身体僵硬,或是当场就已身亡了。”说完,以袖掩面,做悲伤之状。
那陈御医是何等有眼色之人,见此人既是公主钦点照顾之人,定是她觉得甚为看中之人。这般年纪便断送了性命,着实让人于心不忍。继而又说道:“请公主保重凤体,事已至此,不如好生安葬,落土为安!”
诺朵公主泪光闪闪,掩面来至陌小苏身边。细细看了看她那白皙的脸颊,脱去了那层黑皮子,也算是个清秀佳人。
黎明前那一场恶战,着实让诺朵公主胆颤心惊。幸好有神人相助,将那巫族人消灭殆尽。
可是陌小苏被那毒虫吞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么多被毒虫吞噬者都只留下一具白骨,唯独陌小苏甚是完整如初的从毒虫嘴里吐出,连毒虫都不愿吞噬之人,或许比毒虫更为可怕。
思索到此,诺朵公主的脸色忽明忽暗,紧紧的盯着她那张如睡熟般的面颊,暗自寻思着。陌小苏既然已死,也就不能再问其如何脱身之原由,看来此事绝不简单,就她这般弱小的女子,怎可能从那毒物嘴里逃出。定是另有蹊跷,说不定也是邪魔之类的人。
如此看来,如何处置陌小苏的尸首才是紧要之事。若真是那些邪魔之人,死后幻成更可怕之怪物,必将给楼兰带来更可怕的劫难。
此时,余十一的内心掀起一丁点小风浪,陌小苏的死对他而言还是有些意外。悬崖之上,那张黝黑可爱的面颊又出现在他的眼前,虽不明白她的肤色为何变白,却又因此想起顾池风失踪之事。
世道恒古,人心在变。
余十一瞟了一眼陌小苏的遗容,便转身立在门外,漠然的眼神中晃过一丝悲凉之神色。
天色渐暗,御医处越发冷寂,长廊上的灯笼已被点亮,通红一片,煞是好看。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大祭司有急事相见!”那公公踮着碎步从屋外走来,捏着嗓子细声说道。
大祭司来得正好!着实合了诺朵公主的心意。她那原本暗沉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初。
如此,便能将陌小苏好生安葬了。
楼兰古城向北三十里地,便是皇家祠堂。负责祠堂一切事务的便是大祭司。
此前因巫族之事,王上也派人去请那大祭司前来做做法事,驱除邪魔。那料到那大祭司因病卧床不起。
说隔三日,又三日,还未见他来时,楼兰已是陷入了混乱。
其实,那大祭司并未有病,只是害怕祸事临头。
若是入宫谋出了巫族之人,他必定也不是对手,定是死路一条。若是谋不出个所以然来,向王上交不了差,丢了颜面不说,也是死路一条。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大祭司还是以年老体衰、卧病为由回绝了圣意。楼兰王虽有不悦,但想到祭祀已是近百岁之人,便也不予其计较,好歹也是皇家长命百岁的一个象征。
怎料到,那大祭祀接连得知娘娘、王上相继亡故,又听城内出现邪毒之物,经历了一场恶战,将士伤亡惨重。好在有神人相助,才将楼兰从险情中解救出来。
大祭司思忖着,此时不早不晚,正是需要他出手之时。需入宫为王上、娘娘超度,为楼兰百姓祈福,也算是做件稳固地位之事。便急急招来身边之人,简单收拾,匆匆赶往楼兰皇宫。
公主见状,便缓步出门相迎,刚至玉阶前,就见大祭司被两位清秀童子搀扶着,颤巍巍地下了轿子。白眉银须,瘦骨嶙峋,满脸皱折,果真是饱经风霜的世事脸。
“看来大祭司心里果真还是惦记着皇家之事,竟是拖着有病之身入宫为父王母后超度,诺朵替双亲多谢了!”诺朵公主抿着嘴角,细声说道。
“公主言重了,楼兰遭遇天大的变故,老夫也着实痛心得很。近日总是食无味,夜无眠,为王上和娘娘之事痛心疾首。还有那巫族毒物之事,也着实该好好处置后事。不然,唯恐有余患。特别是那接触过蛊毒之类的人,定是要做强法事,驱除瘴气,以火烧之,石棺扣崖,才能将其残余之毒消除干净,否则……”大祭祀虽言辞恳切,但那干瘪黝黑的嘴皮子着实不太听使唤,蹦出的字眼如蚕儿吐丝般艰难。听得两书童直翻白眼。
“此事就交于大祭司了,定要好好超度。特别是这位姑娘,为救本公主,被毒虫吞噬而亡。还请大祭司多多驱除其邪魔之瘴气,保楼兰安好!”诺朵公主缓步走至大祭司耳边,甚是威严地说道。顿了顿,又转过身望了望余十一,说道:“至于所需之银两,由本公主全权负责,其余细微末节之事,就由本公主的贴身护卫余十一来操办即可。”
余十一听之,脸颊微颤,得意的神色又死灰复燃。
三个时辰之后,装有陌小苏的石棺,便由十二个大汉抬着往西山走去。而大祭司则穿着传统的驱魔之服饰,被六人大轿抬着跟在石棺后面。
数百名白衣人,左手持灯笼,右手拿纸符杆,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噜噜的喊号声,疾步穿梭在满是荆棘的林间小路上。
又过了四个时辰,越过了三座山峰,来至西山最高处的崖壁之上。
那大祭司一声令下,数百名白衣人快速手拿开,围成三个圈,将大祭司和石棺围在圆圈中心。
随即,那大祭司弓着腰,驼着背,披散着满头银丝,手里拿出铜鼓和占卜盘,密密地击打着。喉咙里发出一阵阵极其怪异的声响。
那声音沉闷而杂乱,扰得人心慌慌,透不过起来。
忽而一声闷响。
只见那石棺之上悬空飘着一团火苗,随着那大祭司的击打声越来越激烈,那团火苗便越烧越旺,直至石棺被熊熊烈火包裹住,才得以停手。
“吉时已到,悬棺下葬!”大祭司浑身颤抖着,吚吚呜呜,神神叨叨。
那十二个壮汉便用那铜锁链捆住带着火苗的石棺,拖至悬崖边上,然后顺着那崖缝送至悬在半空的崖洞之中。
生者如亡,死者如斯。
一声长啸在崖间回荡。
……
又过了几个时辰之后。庆幸的是,陌小苏又活过来了。那石棺只是困住了她的身体,却未囚禁她的灵魂。待她的灵魂归来后,便苏醒过来。
此时,陌小苏正躬着背,像只大蚂蚱般横在石棺中,想顶开那厚重的石棺盖子。
石棺内原本空间就狭小。
一阵折腾之后,陌小苏便觉得胸闷心慌,呼吸困难。见那棺盖仍旧纹丝不动,顿时焉了气,瘫倒在石棺中。
陌小苏数着气,急促呼吸着。生怕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没命了。
忽而,身上的衣衫渐渐泛起光亮,一个轻柔的声音悄声说道:“主人,别急,让羽儿来助你脱险。“
声音落地之后,一片白光闪过。
吱呀一声。
那石棺盖便缓缓裂开一条缝,随即滑落在地。
清晨的微光中,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在陌小苏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