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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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
东街之夜色，肃穆而萧条。
街道两旁高低不齐的楼阁铺子略显沧桑。褐色的檐角之上挂满了椭圆形的小巧灯笼，笼罩在其间的烛芯泛着微微红光。一阵寒风拂过，那些淡淡的红光映照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如血色般流淌。
忽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旁边的巷口传来。随后，南浔的身影从幽深的小巷闪过，出现在长街中央。在他的身后跟着六个动摇西晃的老头儿。
南浔来至长街之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见将士们竟还未来至东街增援，顿觉这些人做事的效率着实低下，甚不靠谱。他略显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着万事还得靠自己才是硬道理，于是便带着几位师叔，顺着街边的屋檐走向街尾的百草阁。
来至百草阁前，南浔便快步跃过台阶来至门边，见那两扇深红色的厚重院门虽是虚掩，但却残缺不全。左边的门扇顶部已被削去了三分之一，露出浅黄的木质原色。而右边的扇门中间已破了无数个密集的小洞，似乎是被某种利箭或是飞镖刺穿。
南浔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两道凌冽的寒光闪过眼帘，看来此地已是经历了一场混战。
想到此，南浔便趴在那些沾满血迹的洞眼上，往院内瞧了瞧。只见入院的石阶下躺着几个壮汉，浑身插满利箭，已是血染衣衫。在那填满石子的甬道上，也横七竖八地卧倒几位汉子。此时，那些腿脚正在抽搐着，而他们手里紧握的弓弩已经断成两截，散落一旁。院内堂屋的窗格门扇七零八落，还有些许看不清楚的物件散布在长廊四周。
院内躺倒之人死，似乎都是殷寒从荒原买来的彪形壮汉，并未发现有攻入百草阁之人伤亡。看来此时殷寒着实遇到对手了。
乔爷未亡故之前，在地洞中曾简单的和他谈起过，巫族入侵之事是如何被发现，而乔爷见殷寒着实厉害，便从圣天搬来救兵，也就是被世人尊为剑圣的六剑圣。那刻，他才得知自己竟有幸和剑圣一起并肩作战。虽然乔爷说他是剑阁中最为削弱之人，但以南浔来看，身手已是不凡之辈，会想起之前在崖谷之上力斗六阴巫，还救过他一命之事，着实不枉称为剑圣。
剑圣，一定是圣天剑圣来此。
想到此，南浔便扭头转身望去，挥手示意正在欣赏夜景的几位师叔，速速来至院前。
片刻之后，南浔见几位师叔还未有反应，便轻咳两声，予以提醒。
几位师叔听见南浔有动静，回身又见他的手势，便前后脚跟着来至院前。
南浔轻轻推门而入，才觉得这门扇着实承重。看来殷寒为布置这个巢穴也是下了血本。他快步进入院内，穿过躺满尸首的甬道，然后扒开石阶上的阻挡之物，沿着长廊往地道入口走去。
长廊虽不短，但也是举步维艰。两边的栏杆和廊檐附近还挂躺着不少奴隶模样的人，看来都是些无辜的牺牲品。南浔略微痛惜的摇摇头，原本就沾满黑灰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扭头望了望身后的师叔们，见他们正紧跟而来，便拨开挡路之物，望地道走走去。
此时，院落中寂静又黑暗，南浔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一步步走下通往地道入口处的台阶。
这条长长的略微陡峭的灰白色石阶，一直延伸到十丈外的那个黑暗的洞口处，就像一个看不见模样的怪物伸出一条巨大的舌头，正把南浔一行人卷入肚中。
台阶和地道入口处，已是躺了不少残兵。
“浔儿，今夜为何处处有伤亡，啧啧，着实太惨烈了。也不算算日子再出门。”二师叔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扒拉开一条绊住他的腿。
“浔儿，我们为何来此地？难道巫谷发生了什么变故吗？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中原地带。我们这般无故闯入已是触犯了族规，会被巫神严厉处置，甚至得以命相抵。“一师叔捋捋下颌几根凋零的胡须，疑惑地说道。
”老夫也觉得颇为疑惑，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是何处？为何没有一点印象，如何来之？如何回去？哎，师叔困了，且先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再说吧。”三师叔捂着嘴，打着呵欠，疑惑地问道。
“你们都少废话，浔儿既然带我们来此处，就有他的道理。看这情景定是有人在此作恶，浔儿想让师叔们也做回侠义之士，让巫神夸赞夸赞。”六师叔抗着乔爷的尸首，几步就窜至南浔的身旁。
“此事说来话长，到时候就知道了，先随我入洞吧！”南浔躬着身子往地道内走去。
师叔们见状，也就不再言语。
地道入口之处，只能容人弯腰前行，且洞内毫无光线，还潮湿不堪，一行人只能摸索着往地道深处走去。
地道内趴着一些奴隶或是壮汉，幸存的人还在痛苦的挣扎，或是喘息，或是哀叹。
倘若在平时，南浔定会停下步伐查看一番，看看有无存活的可能，兴许还能喂其一些秘制的保命药丸。可惜今日只能怪他们时运不佳，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利于他出手相救，只能忍着性子，心里痛骂着殷寒，迈步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便隐约有打斗之声传来。
”小心些！“南浔小声提醒师叔们。
一行人寻着声音往前摸索了一段路程之后，便有微微火光在地道前方闪烁。南浔见此便放慢脚步，紧贴着洞壁挪至那发光之处。
南浔站在光线的暗处，侧身往里看去，发现在不远处有一片空旷之地。由三个大洞穴组成，每个洞穴都有两栋阁楼般高，且有许多通道一直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不知通往何处。
南浔猜测着，这些通道里面定有虫洞、巫族之人和奴隶藏身的洞穴。一定得找准时机去探明情况，把洞内的奴隶设法带至地面，然后消灭虫洞，把巫族之人和神骑想法带回巫谷。
“你们先在洞壁后等着，待我去前面探探情况。”南浔悄声对师叔们说道，又示意他们蹲下。然后他紧贴着洞壁，缓步来至一扇隔断后面，悄悄伸头看清是何状况。
只见五个剑士组成剑阵把殷寒围困在中间，殷寒拿着那把古扇正欲施展黑巫术。
此时，牧翛已经发现了南浔的存在，用余光瞟向南浔这边，想着是否是乔爷一行人赶来相助。
忽然，殷寒手中的蛇骨扇梭梭作响，随着他抖动的面具和挥舞的双臂，那古扇缓缓展开。
一阵黑风吹过，四壁火光摇曳不停，看似熄灭，复而又燃烧得更为旺盛。
此时，无数条黑色的蛇状物从古扇中飞出，试图冲破无剑之阵。那泛着寒意的白色剑光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把那些蛇状物抵挡在外。
殷寒见这剑阵如此厉害，便暗中启动洞内的迷阵，待阵法启动之时，便会释放出带有毒的气体和毒箭。
而南浔已觉察到洞内有异样，凭他对毒物的了解，此洞中定有殷寒布下的陷阱。正在想法探明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南浔耳边响起。
“师弟，你终究还是找来了！刚在凤翎宫内，你就破坏了我的完美计划，如今又追至地洞之中，看来今日我俩须把此事算清。”青玥那张冷清的面孔出现在南浔的面前，盯着南浔，冷冷地说道。
南浔知是青玥，待他转身一看，就见青玥正拿着弓弩对准他那乱蓬蓬的脑袋。
“把神鞭给我，饶你一命！”青玥铁青着脸色，咬紧唇边冷冷的说道。她深知，神鞭对殷寒的重要性，拥有了神鞭，整个巫族之人都会听命于殷寒。以殷寒现在的实力，若是能得到神鞭和破天诀真是如虎添翼。如此，入侵楼兰才只是个开始，对于殷寒来说，世间的一切都将会掌控在他的手心，他终将主宰这个世界，让巫族成为世间的强者。
“师姐，我知晓你是被殷寒蛊惑才背叛师门，若是此刻你像六位师叔一样恢复自由身，那我们很有把握一起联手将殷寒灭之。不过神鞭绝不可能落入殷寒的手中，他杀害了师傅。今日，我将用师傅的手持将他处死！”南浔深恶痛绝地说道。
此时，殷寒已经悄悄把魔功注入蛇骨扇之中，那些蛇状物变得凶猛无比。竟然能穿破层层剑光，破阵而出，直冲五位剑圣而去。
牧翛等人没想到这殷寒已经入了魔道，体内竟有如此强悍之力。
牧翛顿觉胸口发麻，掌中的长剑震落在地。他竟被那黑色蛇状物入侵体内，紧捂住胸口，摔落在地。
殷寒破阵之后，仰面大笑。
忽而听闻南浔之言，便瞬间来到南浔身前。
“你，一直想杀我！却总也杀不了我，以前不能，今日不能，以后更不可能。若不是看在你我是同门师兄份上，我早就把你碎尸万段了，让你去陪你那丧命的师傅！”殷寒被他激怒，那张赤金色的面具下，藏着一张可怕的骷髅面孔。他为杀死老巫神，夺取巫神位，付出了极具惨烈的交换，顿时怒火冲天，扬起蛇骨扇，悬于空中，四下风起云涌。
南浔见状，深感不妙，若是神鞭被那殷寒夺取，他怎能对得起师傅临终前的嘱托。他正寻思着，忽然感觉身体渐渐失去控制，悬于空中，无数的黑色如蛇状般物体从四周向他涌过来，顿觉眼前发黑，犹如千万根毒刺插入身体，透进五脏六肺，剧痛难忍，而喉咙像被卡住似的，发不出一点声响。
正在此时，石壁之后的六个巫师闻声来至青玥身后，他们已知道事情的真相，必将殷寒灭之，才能安慰巫神在天之灵。一个个怒火冲天，横眉竖眼，手持长剑冲至青玥身后。
殷寒见六个阴巫和南浔在一起。他就知晓定是南浔帮其驱除了蛊毒，看来南浔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
“活人终究不好控制！”殷寒冷冷地说道。
“少和他们废话，来者全杀之！我来对付这几个老不死的。”青玥脸色阴沉，把手中的弓弩对准六阴巫。
“青玥，你竟然和殷寒勾结杀了巫神！”五师叔挥着剑怒吼道。
“先巫神是死在你们手里的！”青玥冷冷言道。
阴巫们见这境况已是无法挽回，便列阵围攻青玥。
青玥刚诞下族儿.元气大伤，身体还未恢复，那经得起奇星阵的攻击。不多时，便被困在阵中无法动弹。
此时，牧翛见殷寒正在全力对付那个少年，心想此时是个绝佳的机会，因殷寒不能分心，便趁机起身，拾起地上的利剑，以掌击之，直刺青玥后背。
利剑穿过青玥的身体，鲜血溅洒满地。她缓缓转身，用哀怨的眼神望着殷寒，似乎有千言万语不得明了。
“族儿，我的族儿。。。。。。”青玥话未说完，便仰面倒地而亡。
殷寒见青玥被杀。立刻收起蛇骨扇奔向青玥。
“青玥。。。。。。”
“青玥。。。。。。”殷寒心中的怒火在胸中剧烈的翻腾着，如同乌云滚滚的云层中隐藏的惊雷，随时都会劈开云层，响彻天际。他痛苦的嘶吼着。
此时，洞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甚为凝重。
咔嚓一声。
殷寒亲手撕下了金色面具，露出半张白骨森森的脸，惊悚恐怖至极。他怀抱着青玥，用空洞阴森的眼神凝视着洞中的一切。青玥之死，瞬间激发了他的魔性。
一声凄烈的笛声响起。
片刻后，十三匹神骑从左边的洞穴冲出，踢土扬沙，飞奔至殷寒身旁。
……
西街
西街之上，陌小苏正驾着马车在长街上狂奔。她带着公主出了午门之后，只见着一辆马车。看来少将军和御史大夫已经驾着另一辆马车离开。待她扶住公主和皇子上了马车之后，才发现没有驾车小厮的踪影。
原本想再多等片刻，看那小厮何时回来。忽然她见午门附近有大批的将士进出，心想若是再遇到不怀好意之人，那公主和皇子就有危险。
于是，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不就驾车而行嘛!应该不会太难.
想到此，陌小苏便正襟危坐，手持缰绳，双腿一夹，那马儿竟然纹丝不动.
“怎不听使唤呢?“陌小苏小声嘀咕着，或许是踢得太轻了，马儿感觉不到催促的信号.她微微一笑，双脚用力朝着马肚一蹬.
马儿仰头长啸，疯一般冲向长街.
陌小苏一个踉跄，差点被甩下了马车.暗自想道或许真是踹狠了点，便死死勒着缰绳，稳固身体。
几个巡逻的将士见状，拼命追赶着马车，一路狂奔，大声喊道：“快快停下，危险！”
此时，陌小苏的心情极其崩溃，她紧紧拽住缰绳，想让马儿停下。可这马儿像疯了似的，横冲直闯，满大街跑，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幸好此时长街无人，若是在白日，不知得伤多少人命。
车厢内，诺朵公主紧紧抱住西恒皇子，躲在了软凳之下。即使这样也免不了有被甩出去的风险。
西恒皇子瞪着惊恐的大眼睛，连哭的力气都给吓没了。他紧紧抓住诺朵的脖子，勒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喂！你会不会驾车啊！快停下！”诺朵公主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她心想着若是在皇宫，这丫头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公主，我也想停下来啊！可是这马儿不听我的话啊！”陌小苏哭丧着脸，咽了咽口水，又说道：“缰绳都快被我拉断了，它还不停脚，你让我如何是好？”
陌小苏话刚说完，就见马儿往护城河奔去，心想着这下完了，若是掉进水了就没活路了。便大声说道：“公主，快抱着皇子跳车，跳车！”
“我不敢！”公主呜呜地哭诉道。
“胆小鬼！”陌小苏急得满头大汗，若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师傅交代呢。虽说他还不承认我这个徒儿，可是我却认定了他。
陌小苏正在寻思之际，那马儿已经冲出长街，跃过栏杆，正欲冲进河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闪过，跃上马背，拉过陌小苏手里的缰绳，调转马头。
只听得马儿发出一阵痛苦的叫声之后，便跪倒在地。
陌小苏捂住小心脏，从马车上爬下来，急忙掀开布帘向里探望，望着惊慌失措的公主，说道：“还好吗？”
诺朵公主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点点头。
原来救车之人正是余十一，他和北殇分头找寻顾少爷，找了几个时辰都未见其踪影，欲前往百草阁寻其爹爹，正巧看见一辆失控的马车，便出手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