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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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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泛白,雪意渐消,整个楼兰古城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悲凉的气氛。

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立在城门前,望着那堵高大沧桑的古城墙发呆。

此少年便是来至圣天国的北殇。

昨夜,北殇和师傅牧翛带着圣天剑阁的剑士们疾驰赶赴楼兰。哪知行至楼兰边境之际,便被一群身份不详之人围攻,气势汹汹,下手狠毒,意图剿灭他们!

......

......

三日前,牧翛于圣天剑阁收到乔爷的飞鸽传书,心知巫族入侵是件天大之事,便急招剑阁人士商议一番。

众人皆一致认为巫族之事事关楼兰安危,恐会殃及圣天,甚至危机天下。牧翛也觉事态严重,便立刻派人入宫回禀圣天皇,而他则连夜带着几位师弟赶至楼兰。

哪知快到楼兰之际,竟突然冒出一群蒙面杀手,手段毒辣,似乎要置剑阁之人于死地。

牧翛见围攻者数目太多,唯恐殃及北殇,更担心他杀敌之时不能保护好北殇,便强行将他带至古道旁,让他先去楼兰城内寻找乔爷。

“师傅……”北殇望着师傅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牧翛拂袖一挥,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四野茫茫,了无人烟,古道两旁密林深深。此刻,北殇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

北殇一向最厌烦打打杀杀。若不是被师傅强行拉上马背,他还真想留在剑阁,陪着与他年岁差不多的牧云裳一起赏花开、听鸟鸣、观溪水,吟诗作画。此时落得这般处境,听师傅这般安排,也着实正合他意。虽说他甚是担忧师傅的安危,不过又想着待在那里只有徒添负担罢了,便趁着夜色,顺着古道往楼兰城奔去。

夜黑风寒,古道早已被积雪覆盖得颇深。

这一路奔波,北殇已觉快丢了半条命。以他那副瘦弱的身板,陷在雪地里都快僵断了骨头,一步步折腾,着实累得够呛。此刻,他很是后悔当初没听得师傅劝,学学骑马射箭,懂几招防身之术,也许此行就不会如此遭罪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北殇瞧见古道两旁露出数十堆雪堆。好奇之际,他便奔过去瞧了瞧,才知是一些被积雪覆盖的毡棚和草垛。不禁感慨这年月做点营生竟如此艰难,看来日后得收敛手脚,不要再浪费师傅那点微薄的官饷了。

望着不远处的楼兰古城,北殇顿觉身轻气爽,总算是熬到头了。那高高的城墙和精致的塔楼在白雪皑皑的夜色中显得肃穆而庄严,让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城门走去。

城门紧闭,意料之中。

在之后的几个时辰里,北殇僵立在城门前,望着城墙上那些斑驳的石块发呆。

不远处虽有凉亭,却无遮挡之力。

寒风卷着飞雪袭来着实冰冷刺骨。北殇的衣衫早已湿透,双腿好似失去了知觉,僵硬得无法弯曲。

不久之后,天色渐亮。

北殇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快到卯时了。他哆哆嗦嗦地往城门处挪动。忽而,几辆马车从城墙东边小道缓缓而来。

北殇细瞧之后,发觉这几辆马车是那送夜车,顿觉这是个入城的绝好机会。虽说躲在这样的车底,滋味定是不好受。但待入城之后便可以找个安逸的落脚之地,踏踏实实地等着师傅到来。如论如何,皆比待在这处光秃秃的城墙根下活活冻死要好。

思及此,北殇便躲到那护城河堤旁的石栏杆后面悄悄观察,等候时机。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赶夜车的老头儿敲了敲旁边的一扇侧门。不一会儿,一个守门的将士便打开了门,捂住口鼻,示意马车速速进城。

就在最后一辆马车排队等待入城之际,北殇用他那点弱弱的猫脚功夫窜入马车底,紧紧地趴在车底板上,才算混入了城。

待马车穿过几条长街之后,北殇才选在一个拐弯处有小树林的地方,直接扑进雪地里。待车轮驶过之后,他才缓缓回头看了看,望着马车渐渐远离,他才安心地从雪地里爬起来,嘴角歪斜一笑,对自己此次地行动极为佩服。

“咕咕!”北殇的肚中空空,宛如刀割。他环顾四周,发现此处似乎是在某条长街后的巷口。不远处皆是些高大气派的官家府邸。

既然到了如此肥沃之地,找口吃食应该不是难题。

待北殇环顾一圈之后,便把目光锁定在斜对面那座红墙青瓦的高大府邸上。

这府邸看起来就像是有钱人家模样,不比圣天国那些皇宫贵族差分毫。都说当今圣天国是最富有的国度,可他瞧这楼兰城内也是富丽堂皇,虽地处边疆偏远地带,但也着实让他心潮澎湃。

若是在圣天,只要他一皱眉头,牧云裳便想着花样给他端上各色点心。哎!想到此处,他眼里泪光闪动,耸了耸鼻尖,刻意控制下情绪,不由得叹息一声。而肚子又极为配合地发出几声刺耳的咕咕声。

此时,雪已停!

待北殇从远处将目光收回之际,才感觉到他的双腿已经深陷在雪地里,慢慢没及腰部。

这雪虽然表面上看似松软,可在那层薄雪之下全是冰渣。一旦陷入进去,顷刻间便将双腿扎得生疼。

北殇扶住旁边的树干,望向树林外那条不宽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有几排低矮的楼阁,寻思着这个位置应该是这座府邸的后院,或许连着柴房。

柴房!想到这俩字,北殇的眼底已泛起了光亮,好似有数不尽的美食在他眼前晃悠。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用力晃晃身子,费力地从积雪中爬出了半截子大腿。喘息片刻之后,他又咬牙坚持着,晃了晃埋在雪地里那麻木刺痛的小腿。一手紧紧抱住身旁的树干,一手紧紧撑住雪地,才得以缓缓撑起上半截身子。

“啊!”北殇仰起头,咬紧牙关,眼角渗出的泪花儿被这寒气逼得快成了霜花。他耗尽吃奶的劲儿才把冻僵的小腿从积雪里挣扎出来。剧痛让他眉头紧蹙,大口的喘着粗气,热气一点点从他开裂的嘴角飘出。

这雪,又毒又晃眼!

北殇拖着两条刺痛的腿,艰难地往对面那扇小门爬去。好不容易爬到门口,却发现屋门紧闭,便抬手敲门。

敲了半天,毫无动静,难不成连奴仆都睡得这么香甜。又继续敲了半晌,还是没有回应。

此时,如何进去?可是个难题,不能砸门,动静太大。

一阵寒风吹过,北殇冻得直打哆嗦,连忙爬进旁边半打子柴垛里,揉着双腿思忖着,看来还得从眼前这棵大树下手。

虽然树上落满积雪,可他爬树的功夫却还得心应手。

北殇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待腿脚暖和之后,哈哈气,就往树干上扑去。

此时,北殇有些小得意,想着在师傅那里学的猫脚功夫,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不由得挑起眉毛抖两下。

片刻之后,北殇便窜上第一个大树杈,离那墙头还有些距离。估摸片刻之后,他又颤巍巍地爬上第二个树杈,往下一看,好似又高了不少。正上下为难之际,他灵机一动,往旁边那株小树枝爬去。

可还未待他够着那枝桠,便一个踉跄直坠下地。

往下坠落之际,他那张略带痞气的脸上,挂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寻思着这下惨了,不摔死也得断几根骨头。

果不其然,落地一声脆响,四仰八叉摔得不轻。最可恨的是,额角之上还撞上个冰凉坚硬的物件,疼到他满地打滚。

北殇只觉双眼金星闪闪,脑袋昏沉,摇摇欲坠。寻思着这下糟糕了,不光眼瞎了,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要被抓官了。思及此,他睁着模糊不清的眼睛,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

待他立在原地缓过神来睁眼一瞧,幸好手脚都在,只是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难受至极。还好有这积雪当了垫被,要不然以他这柔弱的身板哪经得住这般折腾。

北殇摸摸头,才发觉头皮已破,鲜血直流。望着手掌上沾满的血迹,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出师不利身先死啊,还没捞到吃的,反而先出血。无奈之下,他揉揉虚晃的眼睛,挣扎着站起来。

才发觉这座院子好生奇怪。

着实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这个不速之客都感觉到瘆得慌。以他这番动静入了院子,怎会无人察觉!更令人奇怪之事,偌大个府邸,怎么连个下人侍卫之类的人影都瞧不见。

北殇顿感不妙,原想若能讨得点吃食就速速离开,不过见此情景还是先走为好!

当他左顾右盼,蹑手蹑脚地往院门走去之时,忽然发现院子中间那数十个石像如冰雕般整齐地跪在院子中央,且好生怪异。

细瞧那些人脸栩栩如生,细节如此真实,竟比他在圣天国看过的那些名家雕刻的石像还要生动。

站在石像中间,北殇觉得寒意深深,渗入骨髓的冰凉。

他下意识扯扯衣襟,可惜那原本就被冻脆的衣衫,哪经得起他来回拉扯。一不留神又掉了几块布面子,露出一些个湿漉漉的棉花团子,洒落一地。这可了不得,饿死也不能再冻死,这些毫不起眼的棉花团子可是他的命,他慌忙蹲下拾起来,重新塞进衣袖里。

此刻,北殇已冻得直打寒颤,更是无暇顾及其他,他须得想法速速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他抬脚往长廊走去之际,突然发现阁楼上下的门窗都敞开着。正觉疑惑之时,他发现大堂里竟还放着供桌,上面堆着一盘盘瓜果点心。

“有吃的!”他乐不可支,慌不择路地奔过去,抓起糕点就往嘴巴里塞。

咳咳,他吃得太猛,被呛住了,使劲拍着自己的胸脯,好一会才缓过气来。那团没嚼碎的黏糊糊的吃食被他硬生生地吞下去,方才感觉到嘴巴与肚子之间还是相隔颇远。

就这般吃了好一会,北殇越吃越觉得落寞。

院子里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北殇感觉很是奇怪,在好奇心地驱使下,他朝着最近的一个房间走去。

只见屋内陈设整齐精致,床榻之上还铺着绣满精致图案的锦缎绸被,一看摆设就是不凡人家,整个状态好似入睡之时。

无人,北殇不死心,又往旁边的厢房走去。

可惜的人,房间里依然没人。

北殇忽觉不妙,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屋子里拿些锦缎保暖,又恐怕出门之后太显眼。纠结片刻之后,他才决定转身回到大堂,拿起桌上的食物往衣兜里塞。

还是先填报肚子再说!

随后,待他衣衫已被装满之际,便踮起脚尖往长廊尽头的小径走去。

再次路过庭院中央之时,北殇忍不住又瞧了瞧那些冰雕般的人像。栩栩如生,如睡着一般,再次感叹着这是出自哪个大家之手,真真像活着一样。

突然之间,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打断了北殇的臆想。见机不妙,他速速溜到前堂走廊的假山边瞧了瞧,忽被眼前那番阵势吓得缩回了脑袋。

只见两队将士全副武装肃立在前院内,成八字排开。大门外的街道上围着一群人影看热闹。几个皇宫内侍卫簇拥着年纪稍大的公公,从轿子上移步到大门处。

那公公满脸骄横,清清嗓门,捏着喉咙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响来。随即斜眼瞟了一眼旁边的内侍卫,内侍卫慌忙把手中的长盒恭敬地呈上。

那公公不紧不慢地打开盒子,拿出圣旨,晃了晃顶上的帽檐,扯着嗓子念道:“皇上下旨,顾家存逆反之心,谋害皇后,罪大恶极,诛九族。封顾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否则斩立决。”

北殇一听斩立决,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谋害皇后,这可是犯了滔天大罪,这家人的胆子也忒大了点,诛九族得连累多少无辜之人,真是作孽。

真是倒霉烂透了,竟然还会遇到这样可怕之情,还是麻溜地赶紧溜走。想到此,他便转身往后院那道侧门跑去。怎知绕了好一会,竟然又绕至后院最左边的一个小阁楼旁。

“真是活见鬼!怎么还出不去了!”北殇小声嘀咕着。

忽然间,北殇望向那座小阁楼,只见门楣上挂着制药坊的小牌匾。又见那阁楼的门敞开着,便悄悄走进一瞧,竟然瞧见窗户旁有两只黑漆漆的像手臂般的物件悬晃动。他突然紧张起来,脚下打滑,一屁股摔坐在地。

那两根黑漆漆的物件是什么?是胳膊还是腿?是活的?还是死的?怎么这么瘆人啊!这天也亮了,小鬼们应该也无处现身了啊,他不停地寻思着究竟是何物件。

北殇屏住气息,不敢吱声,抑制住眼神不要望向那扇窗户,可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若是真是个活人,难不成见死不救,若是被外面那些人抓住,必定也是死路一条,活生生当了陪葬品。

救,还是不救,复杂的表情在他那双浓眉间来回纠结。救了也是个拖油瓶,若是不救呢,现在就得死。

多活一时算一时,不能见死不救,师傅的教诲还是谨记于心的。

思及此,北殇便从雪地里爬起来,蹒跚着走进屋内。只见那窗边竟趴着一个姑娘模样的人,跪在矮塌之上,双手伸出窗外,耷拉着脑袋,好似睡着一般。

北殇往前凑近瞧了瞧,轻唤了两声,见没有回应,纳闷道:难不成已经死了。哎,若是死了该多……

想到此,北殇顿觉浑身汗毛竖立,鼓足勇气伸出手,扶住那耷拉着的脑袋,慢慢将身子放于矮塌之上。

一张黑黝黝的脸出现在北殇眼前,着实把他吓得不轻,这是甚孩子,怎生得如此瘆人。

不过细看之下,北殇见她眉毛细而弯,睫毛长而浓密,嘴唇宛如黑樱桃,脸蛋黝黑而发亮,看面相和衣着应该是个低下的丫环。

着实是个可怜人,活在府邸这般富贵之地,却只能委身于此处。北殇不由得叹息一声,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便怜悯地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幸好,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喃喃念叨着,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谁不是一次次死里逃生呢,师傅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而此时,前院的声音已经传至后院了,越来越嘈杂,翻箱倒柜的声响此起彼伏。

北殇嘀咕着这些人真不是东西,他也不过饿得快死时才偷得几口吃食罢了,哪像这些蛮横的官人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北殇见状不妙,只得背着这个黑漆漆的丫头悄然往后院那道小门走去。待他轻轻拉开门栓,又合上门扇之后,便往长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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