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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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被救之人竟是陌小苏。
至从昨日日暮之际,陌小苏跌落崖谷,坠入冰河之中。在她想要放弃挣扎之时,双手似乎碰到了一大块又冰又凉的东西。一瞬间,竟激发出她的求生欲望,使得她竭尽全力爬上了那块浮冰。
只因陌小苏从高处坠入冰河,冲击力过大,导致她的身体多处擦伤,血迹斑斑,不忍直视。若不是因她体质有异,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此后,她便一直趴在那块浮冰之上,浑浑噩噩,慢慢陷入了昏迷状态,随着浮冰往楼兰方向漂去。
没曾想到,陌小苏会随着河水漂至城内护城河,恰巧被麻六发现,也算是命不该绝!
话说这胖子和麻六,三十多岁的年纪了,也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整日里跟着把爷四处横行霸道混饭吃。
胖子身材臃肿,骨架宽大,往人前一站就像砌了半截墙,能遮挡住三五来个人。这就是把爷为啥选中他的原因,虽性子怯弱,骨子里还带点善意,吃得颇多,不过拳脚功夫也算厉害,使出招来也灵活自如,跟在把爷身后还是很有威慑力。
而麻六就活在一张嘴上,别看他又矮又瘦,只能至胖子的胸口间,也不会甚功夫,但是心狠手辣,善于出谋划策,最讨得把爷欢心,每次行赏麻六总是比胖子拿得多得多。
此时,胖子不敢违背把爷的命令,极不情愿地被麻六推到陌小苏跟前。
把爷冷冷瞪了胖子一眼,猛得摁住他的肩膀,将他摁蹲在地上。麻六见状,慌得上前搭手,合力将不省人事的陌小苏架到了胖子的背上。
顿时,胖子感觉皮肤里的各个毛孔都敞开着。
从陌小苏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丝丝冰凉刺骨的寒气悉数被他吸入肺腑,使得他冻得腿脚打颤,牙齿咯吱响,哆哆嗦嗦间,也只得硬着头皮抬脚走。
三人搀扶着上了堤坝,走到城墙根下。
把爷环顾四周,见城门虽关,行人稀少,但是巡逻的将士隔三岔五会突然从某个拐角或是巷口出现,他不想再惹上祸事。想到此,他快步走至麻六跟前,瞟了一眼麻六,示意他靠过来。
麻六不知把爷所为何事,便凑上前恭敬地说道:“把爷,有何吩咐!”
把爷盯着他身上那件带毛的兽皮做的外衫,似笑非笑地说道:“把你的外衫脱掉。”
“这大白天的,把爷,你想作甚?”麻六紧紧抓住外衫,一脸惊恐地望着把爷。
“别那么多事,让你脱你就脱!”把爷不耐烦地说着,扯起麻六的衣襟往下一拽,便拔下了外衫扔在了胖子的背上,正好将陌小苏遮挡得严实。
麻六只能惨兮兮地望着身上的保暖神器就这样落入胖子之背,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哭丧着脸跟在把爷后面,不时地小声嘀咕埋怨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三人回到了棒子巷。
在棒子巷的尽头有一间破败的小院子,胖子进门后,把爷就吩咐麻六把院门关好。
三人七手八脚地把陌小苏放在西厢房的一张破旧的床上。
麻六见状速速把外衫拿回穿上。而胖子站在一旁,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件原本就该属于他的赏赐之物又被麻六抢走,正欲开口争辩两句,却被麻六那凶巴巴地怒视吓唬得转身往别处看去。
“把爷,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难不成捡到宝贝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出来,随后走出一个年约二八,长相端正,穿着还算雅致的娘子。
此娘子名叫蝶儿,是把爷从一群奴隶中挑选出来的。见其长相标致,又勤劳听使唤,便带在身边当内人使用。
“少废话,快去把药匣子拿来,打盆井水,拿身衣裳帮这女娃换了,看看是否还能活命。”把爷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到正屋内,微蹙眉头,来回踱步,一直在思忖着,若是这黑丫头能救活,没准就能在风柳阁卖上个好价钱。
前不久一个老贩子从荒野带回一个全身白毛的少年,就被孤世囚以2000两银子的天价拍走。真是想不通城内的权贵富豪们是如此的挥金如土啊!物以稀为贵,趁着这股攀比之风,若是这个黝黑的丫头能被权贵们看中,那可是发了大财了!
想到此,把爷情不自禁地笑出声,就像那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摆在他眼前似的。
见把爷离开,蝶儿俯身一看,吓得花容失色,瘫软在胖子怀里。胖子毫无准备,惊得往后退步,却绊住门槛。
“啪嗒!”两人摔个四脚朝天。
麻六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傻笑。
“还不快快扶我起来。”蝶儿娇嗔道。
麻六一听,急巴巴地上前扶起蝶儿,还帮她拍了拍臀部上的泥灰,灿灿地笑着。
那蝶儿打开麻六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斜着眉眼瞟向麻六,冷哼一声,便转身来到床前。她用手帕半遮着脸,瞧了瞧躺在床上又黑又丑又瘦又小的约莫十来岁的丫头,心疼得直摇头,连连说道:“真是惨无人道啊,可怜的姑娘。哪个歹人竟下如此毒手。麻六,快去把药匣子拿来,烧盆温水,拿身衣裳来,顺便再熬点稀汤备着。”
麻六听着这话似乎很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怔了怔问道:“须拿何种衣裳?奴隶装?丫环装?还是宫女装?还是。。。。。。”
“前几日,不才从几个奴隶身上扒下来几件旧衣衫嘛,在东厢房的柜子里。看着点拿,别又给老娘翻得乱七八糟,似狗窝一般。”蝶儿说完,又转脸看了看胖子,凶凶地说道:“看什么看,就你那怂样,站在外面候着。”
胖子还未听完,就快速闪到了门口,转脸小声说道:“蝶儿,小的也想去换身衣衫,这衣衫湿透了,贴在身上甚是难受,可惜小的就这一身家当,换了就没得遮身,还望蝶儿姐让麻六多拿一身奴仆装。”
望着胖子那副娇羞之态,蝶儿噗呲一笑,嗔怒道:“赶快滚去,换好速速来干活。”
屋内,蝶儿泪涔涔地望着陌小苏,试了试她的鼻息,很是微弱。她寻思着,近年来,楼兰城外的流浪人越来越多,坊间都在传说黑水河的天都变了,白日越来越短,庄稼颗粒无收,许多人活活饿死。好多外族人都离开故土,四处逃窜求生。看来这姑娘也是其中一个了。想到此,她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悲凉的光茫。
正在这时,麻六手拎一桶温水,怀抱一个药匣子和一套奴隶衣衫,抬脚进屋。
“劳烦你再去熬点稀粥!”蝶儿望着麻六,婉约一笑。
麻六速来至蝶儿跟前,把东西一股脑放在地上,俯身贴在蝶儿面额处,柔声说道:“蝶儿的话,我记着呢,麻六最爱听。”说完,屁颠屁颠地往外跑去。
见麻六那一副讨打之像,蝶儿真想抽他几巴掌。待他走后,蝶儿便拿来一块干净的抹布放进温水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栓在陌小苏腰间的兽皮袋子,又轻轻解开她身上被撕扯得破烂的衣衫。一边啧啧心疼,一边拿着湿布轻轻拭擦身子,满眼吝惜。
此刻,蝶儿想起她自个儿的身世,虽不及这丫头曾遭受这么多的折磨,却也是个没爹没娘没人疼的人。现如今,被拐卖辗转于此半年有余,想跑跑不掉,求天天不灵,四处都有把爷熟识的人,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跑一次,还未跑至城门口就被抓回来毒打一顿。
想到此,蝶儿泪眼朦胧,随即叹了一口气。
蝶儿为陌小苏擦完身子后,又从药匣子里拿出些药膏抹在她的伤口上,再替她穿上衣衫。
蝶儿拿起从陌小苏身上解下的那个早已被河水浸泡湿透的兽皮袋子,细细瞧了瞧。寻思着恐是她的要紧之物,须得拿出来晒一晒才行。
于是,蝶儿便将这个兽皮袋子解开,轻巧地将袋子里的物件拿出来摆放在桌上。左右看了看,也不过是几块泡得发白的牛肉干、几根发涨的人参干和一本邹邹巴巴的书籍。
吃食却不能吃了。
蝶儿拿起书籍翻了翻,不过是些奇异的图画,蝶儿不识字,翻看几页便起身放在一旁为其晾干。心想着这姑娘还能看书识字,也算是个聪慧之人,不由得更加怜惜。望着昏迷不醒的陌小苏,她心里不禁感叹道:这姑娘的皮肤真是黑得发亮,细看之下,眉眼倒也算是有模有样,只是实在太黝黑了,如墨一般浓,连眉眼都极不容易分清。真是稀奇得很!
猛然间,蝶儿算是摸清把爷的思绪了,看样子把爷是想把她当成稀奇之物去风柳阁高价拍卖。
稀罕之物在楼兰很受达官贵人、权贵富商的喜爱。因为稀有,所以都想得到,以此来显示身份地位的特殊。
“怎么样?还喘气吗?”把爷从院中走来,瞅了眼穿得极为怪异的胖子便面露不悦,转而伸头往屋内瞧瞧,问道。
胖子见状,慌忙低下头,待在一旁不敢乱动。他悄悄伸手扯了扯陷在肉里的衣衫,一脸痛苦状,默默抱怨着这些衣裳着实太紧致了。
蝶儿一听把爷问话,慌忙起身回应道:“这丫头还是昏睡不醒!虽已抹了膏药,却不见好转。若是能请得郎中来瞧一瞧,或许会恢复得快些。”蝶儿收拾手边用过的物件,低声说道。
“请郎中,那花费了不得。这丫头还不知能卖几个银子,若是死了,那不得赔惨了。”说完,把爷若有所思地说道:“把那药匣子里的药都给她试完,吃完、抹完,若是还不见好转,待我傍晚回来再说。”说完,走出屋子,对着胖子和麻六吼道:“还不快走,不长眼的东西。”说完扬长而去。
麻六和胖子面面相觑,着实想不到把爷竟然抠门到如此地步,竟还使出这等低劣的手段。眼看着把爷跨出院子,两人便一溜烟跟了出去。
想从把爷怀里掏银子,是件极不容易之事。
把爷来到巷口,唤来一辆马车,回头看了看麻六和胖子,见其还在慢吞吞地晃悠着,便挑着眉头,大声呵斥道:“你俩找死吗?磨磨唧唧,若再赶不去百草阁,都得把命搭进去。”说完,一头钻进轿子里。
麻六见把爷发怒了,一溜烟跑到马车上,掀起布帘,欲往轿厢里钻。
把爷怎可与他这般小厮同坐,那身家也跌得太厉害了,一怒之下,便伸腿将麻六踹了出去。
麻六一骨碌从马车上跌落在地,正好滚到胖子跟前,一脸窘样地尴笑。
胖子抿嘴偷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弯下腰,伸出手想拉麻六起身。
麻六唾了一口唾沫子,用他那副三角眼极为嫌弃地瞟了一眼胖子。他着实对胖子那满身横肉厌恶得很,并恶狠狠地甩开胖子的手,捂住胸口,艰难地爬起来,坐到了车架上。
胖子见麻六好似真生气了,也就不敢再多言,自觉地爬上车架子,双眼无神地望向巷子尽头。
“坐稳了!”驾马车的老头看似弱不禁风,待他手里长鞭一甩,那马儿竟像失控般往东街疾驰而去。
......
......
已是辰时。
楼兰城内人声鼎沸,长街小巷人头颤动,各色店铺一应开张,迎送来往客人。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三五一对,穿梭在长街小巷巡逻的将士。虽才例行两日,但是街面上着实安稳许多。
此时,楼兰城外的古道也相当热闹。
数百辆马车货物、几十个毡棚矮窝,都汇聚在城门之外的两里地之内。
这都源于封锁城门之策,让近两日从外地备货入城的客商们损失惨重。因不知何时才能开启城门,有些熬不过的客商,早已贱卖了货品返身而回。也有大部分干货、药材、粮面、布匹、珠钗玉器之类的易存之货还在此搭棚坚持着。
数名货商正聚集在一起喝酒吃肉,并讨论因何封城之事。忽而,见远处的古道上走来一个手持长鞭的翩翩少年,虽衣衫褴褛,却丝毫不影响他那绝世的颜值,脱俗的气质。因而引起了不少骚动。
“世间真有如此标致的男子!乃是天下一绝啊!”人群里有人小声说道。
此人正是南浔。
昨日受伤之后,趁那长者离开之际,南浔便速速离开荒野。他感觉到那长者对巫族有很深的恶意,以此看来,恐殷寒已潜入楼兰城,欲做夺城之事,且此计谋已被高人识破。思及此,他忽觉心中甚是舒爽。倘若殷寒被除之,那对于巫族乃说着实是件天大的幸事!
南浔对这长者的印象极为深刻。此人出手不凡,定是世间修为极高之人。看他神色匆匆奔至荒野,定是有所寻之人。能被此等高人保护之人,也是极其重要之人。那他嘴中之人是谁呢?十一,十一,那长者急声呼唤之人,难不成就是那个坠崖的黝黑的小丫头。
老巫神将神鞭交给南浔之时,就已告知他大师兄殷寒已入魔道,不可能胜任巫神之位。且希望他苦练破天诀,好好修行,以保巫族之安宁。
如今,黑水河之上的天色有异,许多小部落纷纷逃离故土,往中原而去。可巫族却绝不能离开巫谷,这是巫族入巫谷之前立的族规。否则,巫族将面临灭族之危。
老巫神心知殷寒野心之大,贪欲之强,手段之毒,还不愿改之。
而殷寒更是为所欲为,不听老巫神劝告,以至于老巫神极为后悔当初救了他一命,并将他带回巫谷。
不久前,殷寒入魔之后,竟然用他秘制的摄魂术控制了十二巫师,并联手杀了老巫神。老巫神临死之前,让南浔速速离开巫谷,待练好破天诀,再杀了殷寒,带巫族走回正途。
思及此,南浔深知老巫神的担忧恐成真。看来殷寒已着手入侵中原,而楼兰便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
......
望着古道两旁密集的车马和毡棚,南浔略微惊愕。他顾不得周遭人各色目光,自顾从人群中穿过。
还未走出这段繁杂之地,南浔抬眼就见城门紧闭。他猜想:定是城内有何异常之事,否则不会做出此等闭关锁国的行动。
南浔看看天色,快到晌午之际,还不如趁此机会找个安静之地调息打坐,以治疗昨日内伤。于是,他环顾一下四周,想席地而坐,却只见得满地都被货物、车马占据,竟无落脚之地。思来想去,还是自觉去远处的密林间打坐为佳。
正欲离开之际,南浔看了看身上的衣衫,不禁顿住脚步。昨日一战,衣衫已被撕裂得极为破旧不堪。转眼间,他望见木架上晾晒的那些布匹绸缎,做工精致,布匹紧实,竟是动了心。只可惜身上并无可以交换之物,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离去。
不多时,南浔已来至密林间。他选了一个透风阴凉之地,席地而坐,安神稳息。此刻,他须做之事便是耐心等待,等待天黑之际入楼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