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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放不下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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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爷子,这么一会儿出去看两遍。都说了,车来会有动静,就是不听。”贝伊的大伯母边切菜边说道。

二伯母在和面,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天主食炸酱面,还有十个菜。

这是老习惯了。

贝伊每次回来,老爷子都让做面条,非说拴住腿。

二伯母闻言有点酸味道:“星杰回来也没见老爷子这样。星杰不比贝伊难回来一次?”

贝伊的二堂哥贝星杰干的是一个非常冷门的职业,作为老贝家学习最好的孩子,老妈也属于是全家最现实最认钱的人,他居然留在社科院考古去了。

大伯母哈哈笑道:“咱都这个岁数了,你还能挑理呢。谁让咱俩生的是小子。”

老贝家小子不当宝,像她家、老二家,包括隔房叔伯家生的全是小子,连下一辈也是小子。

就三弟妹生个姑娘,老三又是那种情况早早没了,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把对三儿子的思念也放在贝伊身上,拿贝伊当眼珠子。

而且别说老爷子,她这个当大伯母的也很希罕贝伊那么个娇娇侄女。说话声都是软乎的,哪像她家那儿子,就好像不长心。

她儿子在森林消防附近支队开直升机。

没结婚前说是工作忙,要么不忙就是聚会多,和这个那个一些没用的哥们同学有空聚,不知道回家。

终于催得结婚了,得,更有借口,人家过年过节又要去老丈人家。

大伯母也和二伯母吐槽起自家儿子。

要说以前她俩其实不对付,但是做这么多年的妯娌,谁不了解谁呀,谁也别笑话。

“大侄子两口子不回来,把蛋蛋送回来也行啊,连我都想那孩子了。”

大伯母刚要回话,外面传来汽车声。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贝伊大堂哥家的孩子四岁的蛋蛋下车了:“奶奶。”

“艾玛,我孙子真来啦。”大伯母扔下菜刀就满面笑容的迎出去。

问儿子贝吉野今天怎么想起回来了。

大堂哥贝吉野:“您不是总念叨蛋蛋嘛。”

又探头望一眼:“我爸和贝伊他们还没到?怎么开得这么慢。”

确实慢。

第二辆车贝二伯也回来了,贝伊他们还没到。

终于啊终于,在又过半小时后,贝伊放下车窗喊道:“爷爷?”

“嗳。”贝老爷子拍大腿答应道,他的小贝可下到家了。

蛋蛋喊:“姑姑。”

贝伊非常惊喜地指着小侄儿:“啊啊啊,你怎么也来啦。”

十八岁的姑姑在蛋蛋眼中漂亮的跟朵花似的。

贝伊下车,蛋蛋就扑过去抱大腿。

贝大伯的司机将礼物一趟趟往屋拎。

家里人这才看明白,贝伊这次回来居然给大家带了礼物。

贝二伯把大哥拽一边问道:“咋回事儿。”

“说是兼职。”

“兼职?!”贝二伯瞪眼睛,才十八岁我们还小呐,打什么工,是不是弟妹没给侄女涨生活费。

贝二伯在心里打算好,等贝伊再开学要走时,他要私下里给侄女塞些零花钱。

贝大伯也既欣慰贝伊用第一笔赚的兼职费给大家买礼物,又有点担心。因为不止是忽然打工,他总觉得侄女这次回来有变化。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和上次见面不同。好像突然长大了似的。

贝大伯是在心里琢磨,要是八月末工作不忙,他再送贝伊归校,打算找贝伊的老师问问情况。

贝伊哪里知道被大伯盯上了,也根本不用等二伯塞零花钱,她正和爷爷撕扯,“爷爷干嘛呀,我刚进家就给我塞钱。”

而且您塞钱背着点儿人好吗。

蛋蛋正懵懵地看着她们,这小孩儿可认钱。

贝爷爷说买那些东西花不少钱,他这退休费又不知道该用到哪里,拿着,这个暑假喜欢啥就去买。

“我不要,不要。”

大堂哥掀开门帘探头道:“爷,我妹不要,我要。”

“你要个屁,你都当爹的人了,没有。”没正溜。

而贝妈妈姗姗来迟,饭好了,她才到。

对,这位一点儿也不把女儿放假回家当回事。

因为她知道,老贝家有的是人在欢迎女儿。那叫提前好几天,大嫂就打电话追问她贝伊放假的事,一听就知道是大伯哥让打电话问的。

这么多年都是,大哥要是想问点啥,大嫂就去她店里或是一遍遍打电话,二嫂也一样。

然后据说大哥外县那个交流会议可去可不去的情况下,他去了,他还让司机绕道三个小时高速公路去接女儿回来。

这个大伯哥,他亲儿子没借上过什么光,念完军校当兵回来明明能有更好的发展,要让贝妈妈说,当个镇长啥的应该不在话下的吧。结果没这个爸备不住还好点儿,有这个爸直接去巡逻了。

就没见过这么大公无私的人,这都什么年月了,倒是贝伊没少借光,上学和校长打招呼什么的,中学那阵贝伊学习成绩不行,还知道请老师们吃饭。给老师们都震住了,书记请吃饭,整个流程探讨关于如何抓贝伊学习成绩的问题。

“小霞呢,怎么没让她和你一起来。”

小霞是贝伊的小姨。

贝妈妈放下包,帮着端碗拿筷子,一边翻着白眼和两位嫂子说道:“自从她升了护士长,我没见她工资涨多少,就见她比我还忙。这回更完了,有忙的借口不找对象。对了,二嫂,你前段时间说的分配到农村信用社那小伙子,你帮我打听了吗。”

贝伊在旁边也翻个白眼,又来了又来了,进屋不见她买的礼物,妈妈也不问问她钱哪来的,她都想好台词了,却派不上用场,开口就是介绍对象。

而这面二伯母也可喜欢这个话题了,急忙和她妈这这那那的介绍起来。

要说贝妈妈在老贝家人缘是真不错。

贝大伯母是这样看贝妈妈的,大气、能干,正派。

虽说前些年他们两家借过三弟妹钱,三弟妹才能有今天,但是那钱早就在头几年就陆陆续续还完。

还完后,还记得这份人情,

像是这么多年下来,各家亲属、她和二弟妹娘家有个什么婚丧嫁娶,贝妈妈都是五百一千的随礼。这年月,五百一千的那就随不少了。

她家贝吉野结婚,老三媳妇直接掏一万,不算给买的东西。

老二家的贝星杰大学毕业安排酒席,贝妈妈也是随礼一万。去年贝星杰带考古队的同事来玩,贝妈妈还包车安排那些人去滑雪。

包括老爷子这套祖宅房子,过了秋天马上就要留不住了,拆迁能给四套楼房,贝妈妈说她一套也不要,她家是女孩,要那个干啥。

可是贝大伯母知道,那不过就是一个借口,在还她和老二家当年借钱的人情。那二弟妹家明明也不差房子,二侄子贝星杰根本就不会回来,那不是听说拆迁照样要楼?所以说,人和人是有差距的。

三弟妹能干方面就更不用多说了,他们能帮的还是有限,一个女人家能顶门立户这么多年,还啥啥都不缺,给贝伊养得很好,这不能干都做不到。

至于正派。

贝大伯母倒不是觉得改嫁就不正派,每个人都有追求二次幸福的权利。

只是觉得人之常情吧,如果贝妈妈改嫁过,那他们贝家人对贝妈妈的感情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多少还是会有点儿隔心。

而这么多年过去,贝妈妈那种长相不是没有选择权的,尤其前些年年轻的时候,那都被一个收粮商跟到家里,纠缠着非要处对象。

那时候还用固定电话,贝妈妈一个电话就打给她和老二媳妇。她们仨拿着拖把连骂再威胁的才给赶跑。

那次是贝大伯母在外面唯一一次坑夫:“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收粮了,你知不知道我丈夫是谁。”

过后可能是打听了,就不再纠缠。后遗症是弄得有正经工作的都不敢托人介绍贝妈妈,不那么正经工作的,条件一般的,用贝妈妈的原话就是:“那我找他图啥呢,我又不是没孩子,我没必要啊。”经商的也不行,对有钱的男性不是那么过敏,贝妈妈比较喜欢学历高有文化的男人。

也是那次打架完喝酒聊心里话,她们仨妯娌好像有些话说开了,互相体谅各自的不容易,感情才变得好起来。包括贝老二有人勾搭,做买卖,外面那野女人有的是,她们仨又再次联手感情变得更深。

所以说,贝妈妈每次来老贝家,完全还是和当年贝爸爸活着时一样,她就是这家的老儿媳,回家吃长媳大嫂做的现成饭很正常,她最小嘛。

也是做买卖忙,大年三十那天,大伙都得等她回来才能开饭。

一场热热闹闹的聚餐,贝伊感觉要被她爷盯出窟窿了,还只能喝饮料,大家不准她喝酒,灌了一肚子水、吃两碗面条好些菜才归家。

“包电影院,赚不少吧。”

啊???

这个陈老太!

贝伊看着她妈,果然该来的虽迟但到。

贝伊也不废话,伸出一个小巴掌:“给您五万,不能再多了。”就从中奖那钱里拿,反正那钱也不能买车买房。

贝妈妈拧眉:“买完那些礼物,你还有五万呐?”

贝伊后悔了,最近可能是被万万搞的,完了,好像说多了。

“存着呢吧,拿来存折,我看看。”

“别别别,妈,哎呦,您别掐我啊。”

“谁掐你了,睁眼睛说瞎话。”

“就是掐的,要疼死我了,我不理你了。哪有把钱全交给你,和你实话实说,你还掐人的。”只有不理,假装生气,才能明天见。明天赶紧去银行分开存五万。

而经过这个小插曲后,这一个傍晚贝妈妈在店里都心不在焉。

唉,养孩子不容易啊,尤其是女孩子。

要不是陈老师说,贝伊学习的劲头猛增,进步极大,也给她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大学生创业对以后参加工作实践也算助力,她这次绝对不会这么轻拿轻放创业这件事儿。

在四道街摆摊的原来是女儿。

再加上手里的,这才能包下电影院。

贝妈妈想像女儿吃的那些辛苦,那些苦,她都尝过,所以更心疼。同时又掺着复杂情绪有点骄傲,瞎鼓捣真就赚了好几万?

真不愧是她杨金凤的女儿,这有点儿经商头脑啊。

虽说她还是喜欢女儿干固定工作,就算最近两年好些人说公务人员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吃香,那她也喜欢。

这种心理,她扪心自问过,叫缺啥想要啥。自从她下岗,就希望女儿有稳定的好工作。

但这是不是也证明,即便女儿有一天没有听她的安排也饿不着。

十八岁啊,才十八就……电话响了起来。

“大姐,贝伊高烧,你就给她扔家啦?要是这样的话,你还不如让贝伊去她爷爷家住,人家爷爷当宝。”

小姨说完就挂了。

医院里,小姨正守着贝伊。

贝妈妈放轻高跟鞋的动静推开病房门,“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贝伊是跟着电影院看场子,再跟着莫斯科时间复习看书,熬夜熬的。

在回了家,终于把那个心劲儿放下就一病不起。

贝妈妈还以为是要钱要的呢:“我不要你那五万行不行,这怎么还上火了呢。”

贝伊咳嗽着睁开眼睛:“您刚说的,我可听见了,不能要那钱了。”

贝伊用玩笑的语气掩饰真实情绪。

只有老嫂子系统知道,贝伊真实想说的话是:妈,我好难过。

可是有些心里话不知道为什么和妈妈说不出来,贝伊是在两天后,和小姨躺在一个被窝里讲了实话。

她靠在小姨怀里,讲述她丢了个很好的男朋友。

“他死啦?”

“啊?”贝伊一愣,那倒没有。

小姨后怕道:“吓我一跳,我以为死了呢,又是在最美好的时候没的,那你就完了,会惦记一辈子,看谁都会拿他对比。没死就行,没死……”

就、很破坏气氛,整段垮掉。

贝伊被气的抱枕头离开小姨房间。

小姨却追过来非要当知心大姐道:“甭管他有多少难处,他没联系你,就说明放弃你了。你还傻子似的病倒。男人到了面对现实时比女人理智,他衡量过轻重。”

与此同时。

莫斯科当地医院,林泉的祖母在插着氧气。

林泉的妈妈在另一间病房。从林父出事,林妈妈已经几次犯心脏病。

林泉却无暇顾及亲人,他在公司听四位法律顾问分析保险条款。

林泉的头上刚拆下一圈白砂布,后脑勺受伤,这是他当天到现场签字,被伤亡家属扔石头打的。

当时就给他砸迷糊了,脑震荡倒在地上。

林泉的姑父和表弟在下飞机那天,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走流程吧。”

“好的,林总,那我们这就去办。”林泉是新上任的林总。他是多么的不想当。

偌大的会议室里,眨眼间只剩下林泉一个人。

林泉走到窗边,看着异国他乡的车水马龙,只感觉满身疲惫。

张玮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进来的。

“你怎么有我的新号?”

“我问你那位博士生朋友来着,我也去过攀岩俱乐部想知道你的消息,他们好像都去看过你。”

是的,出事后第四天,林泉有三位朋友就飞到莫斯科。包括他父亲的朋友们也都来了。

多亏这些人,让当时混乱不堪的局面慢慢变得稳定起来。有人去交涉大使馆,有人去帮忙找当地公安消防。一个公司但凡出事,也会面临被查账。

张玮又问问近况,听说都买了保险放心不少。

张玮这才有心思问别的:“听说在还没放暑假前,你有回国?”

“嗯。”回国送父亲。

“那、为什么没有回学校去找贝伊。我是说,我能感觉出来她很担心你,她看起来好像一切正常,但你不知道她……”

“别说了,还有别的事吗。”

“林泉,你怎么了。”

挂断电话,林泉心想:他没怎么,他只是回不去了。

他还记得在冷饮厅时和贝伊斩钉截铁说,如果我不能回国就不会招惹你。

他也清楚张玮会告诉贝伊他的情况,既然知道了,他不想要贝伊的安慰。

这个世间,他最不想让贝伊看到他颓废软弱的一面。

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他时应该是欢喜,而不是透着心疼。

可是这晚,林泉还是被张玮的电话影响得喝多了。

桌上摆着许多空酒瓶,这也是林父出事后,他第一次放纵心里去想关于自己的事情。

林泉正攥着手机,反复按着贝伊的号码又删除。

林泉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敢打这个电话。

因为他怕得到答案。

他怕贝伊问,你还会回来吗,不会。奶奶和母亲要人照顾,公司有那么多员工要吃饭,父亲的这一摊不能放弃,因为那是他爸留下的,他以后不能只做贝伊的林泉。

他也怕自己问贝伊,你会选择来这面念书、以后在这面生活陪我吗,他怕答案同样是,不会。

所以这个电话一旦拨出,他和贝伊才叫作真的会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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