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新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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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家还要参加御前试道,很难天天来医馆,加之陆香薷一直介意很多人在病房里吵闹,所以唯有柳含烟和殷雪怜每日都会来探望柳梦生,而祝衔枝和夏语冰每次来的时候还会兴冲冲地在医馆帮忙,这让陆香薷也不好意思为难前来探望柳梦生的各位。
夏语冰常来,自然杜若也常在柳梦生这里出现了,不过令柳梦生没想到的是,孔穷北居然也来了。
自从企图赖在江氏小楼中未果之后,孔穷北也曾找过江晓莺几次,但每回不是遇上同来叨扰江晓莺的章未成,就是被魏良等人架了出去。这样闹了几番之后,孔穷北便也放弃了,只是柳梦生没想到这个疯道士居然又来赖在学府医馆里了。
倒是孔穷北来医馆却也不再叨扰柳梦生和江晓莺等人了,他的目标换成了不是缠着杜夫人就是来逗杜若玩,自然每次被陆香薷撞见后都会遭到训斥。但医馆里忙的时候,陆香薷也懒得搭理他,而孔穷北不知是不是在医馆中赖的时间太久了,也渐渐摸清了如何做就不会惹恼陆香薷了。
柳梦生住在医馆的时日里,常常见到孔穷北带着各种礼物来送给杜夫人,看样子大有追求之势。柳梦生得知后不由在心里狠狠鄙视了孔穷北一番,杜夫人来庐江本就是为了打听夫君的消息,你个疯道士来捣什么乱?看到孔穷北这般行径,柳梦生都怀疑他那王爷的身份是不是真的了。
不过没过几天,柳梦生就震惊地发现孔穷北倒也不是什么正经事都不做,不缠着杜夫人的时候,这个疯道士居然会去认真地教杜若念书。
一开始柳梦生还担心孔穷北会教杜若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可观察几日后,柳梦生便惊讶地发现这个疯道士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甚至谈吐间偶有鸿儒之士的风采。而每一次教授的内容显然也都是孔穷北精心准备过的,不仅非是一味地灌输古人的文章及思想,也常常让杜若自行思辨或与之辩论,没有教材时他就亲笔默写出很多文章来供杜若学习。
只是,孔穷北似乎极为偏爱某一篇文章。
“来,若儿,跟着本道一起背,”孔穷北学着杜夫人的口吻亲昵地唤着杜若,随即抑扬顿挫地背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这段我早就会背啦,”刚念了两句,杜若就摇头道。
“那你接着往下背,”孔穷北听了面露喜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随即杜若就学着孔穷北的腔调将全篇背诵了出来。
每次教书时,孔穷北都会让杜若诵读或是背诵这一篇,而每当杜若一字不差地将全篇背完,孔穷北都会开怀大笑一阵,笑得就好像孩童一般,柳梦生从未见过这疯道士如此开心过,仿佛在孔穷北眼中世间快意都莫能及此事。
杜夫人起初对孔穷北的叨扰避之不及,但见到他那般认真地教杜若识字读书后,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虽然每一次还是会拒绝孔穷北送来的礼物,但对他的态度却也缓和了不少。
然而孔穷北的教学也不是一帆风顺的,除了杜若玩心不减厌读诗书以外,还有人来捣乱。此人便是章未成,不知为何从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这两人就不对付,柳梦生猜测他们两人是因为同行竞争的缘故。
见到孔穷北这般认真地教杜若读书,章未成自然也是要来插上一脚的,于是就常常跑来跟杜若讲自己行走江湖时的奇闻轶事。
说来奇怪,孔穷北自己本来就是行走江湖,以断病或者看面相为生计的,然而在教杜若的时候,却对八卦易经或是玄门之事只字未提,甚至反感有人在杜若面前提及玄幻非常的事物。所以每每章未成凑来时,孔穷北都是极为抗拒的,自然每一次都会演变成一番口舌之争。
起初两人还是引经据典互相反驳对方观点,而后来就干脆变成二人对骂了。不过柳梦生发现,面对章未成天花乱坠的词语,孔穷北往往只以厚脸皮,或者厚颜无耻回敬,不知是不是顾及杜若在一旁,不想用甚是不堪的词汇。到后来,章未成干脆也不细究用词了,孔穷北骂他厚脸皮,他就骂孔穷北疯道士。
“孔半仙呀,你为何只骂他脸皮厚呀?感觉骂的都不过瘾,”有一次两人吵完,江晓莺好奇地凑过去问道。
对江晓莺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为,柳梦生是极为鄙视的,但是他也管不住这只江小鸟,就任她去了,何况那章未成也是贼心不死,总是试图跟湘西江氏拉近关系,听说还去找过江巧眉,所以看他能被孔穷北骂的负气而走,柳梦生也是心中暗喜一番的。
“唉,此人天生异象,也不知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孔穷北听到这一问,不由捋着自己的假胡子悠悠道。
“什么异象?”江晓莺一听自然是来了兴趣。
“他那脸皮是真的厚,”孔穷北不假思索道,江晓莺听罢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除了孔穷北与章未成的争执以外,柳梦生在病房里的生活也不消停,而原因就是住在隔壁房间的酆振离。
即便养伤期间,酆振离也不忘修行道法,不时就会整出些动静,像是爆炸呀,起火呀,各种事故层出不穷,自然也常常导致他伤处复发,惹来陆香薷一通训斥。
因此,柳梦生一般也不愿在病房里躺着,万一酆振离失手了,柳梦生可不想再被波及了。与柳梦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养伤期间,酆振离的病房只有酆氏宗主一人来探望过,似乎是酆氏宗主担心会耽误他的宝贝徒儿修为精进,所以不让其他同门来打搅他。
“离儿啊,你的修为可已恢复如初?”酆氏宗主初来时第一句就语重心长地问道。
“师尊放心,徒儿修为未减半分,”酆振离当即恭敬地回道。
比起酆振离的伤势,酆氏宗主似乎也更关心他的修为是否因此受到了影响。
柳梦生本来对酆振离印象极差,但见到他如此境遇,又这般勤奋,不由生出了些许同情,不过柳梦生依旧对酆振离无甚好感,毕竟对方曾试图致自己于死地,下次见面不刀剑相向就已是最大的容忍了。而且柳梦生也不认同酆振离的这种修行方式,一味地追求强力的道法与力量,以此彰显自己修为的提升,就彷如执念一般。
说到修为提升,在医馆的这几日,柳梦生倒也有了新的体悟。琴秋师姐虽然以她的气息助柳梦生伤势痊愈,但终是不能左右柳梦生自身气息的盈亏,所以自身气息的恢复还要靠柳梦生自己调养才行。孰料此番却是因祸得福了,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气息亏损的缘故,柳梦生对气息的感知也变得敏感了,加之先前修习舞练时的经历,柳梦生渐渐地察觉出自己体表与体内气息的微弱差别来了。
这令柳梦生大为意外,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气息就是气息,体内与体外并无分别。然而如今柳梦生却明显地感受到浮于体表的气息更为清绝空灵,而深蕴体内的气息显得相对浑厚沉稳。
“阳炁安体,阴炁固魂,”至此,柳梦生才恍然明白这便是先天二炁的分别,清绝空灵者为阳炁,浑厚沉稳者为阴炁。
对此发现柳梦生极为惊喜,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同琴秋师姐分享此事,但医馆中人多眼杂,柳梦生觉得暂时还是不要提及此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