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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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竟说的倩倩动容,把脸朝向雅间的窗囗。
窗外,是一片绿竹,绿莹莹惹人怜爱。一首词,是清人吟湘妃竹的,狂草在条幅上,挂在墙中窗畔,倩倩目光定在那词上,眼里闪动着泪光,是她不幸的身世,触动了她伤感的心弦。
后来,开光从李尔口里知道,倩倩曾经跟他一样,也有过苦命的以往。
倩倩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穷呀,30好几了,都讨不上媳婦。有一年,邻省大旱,一个逃荒的寡妇饿晕在村口,是倩倩爸救了她。
寡妇感恩,以身相许,大龄剩男也不嫌弃,二人便结为夫妻。
不久,就有了倩倩。岂料在她五、六岁时,爸妈相继病逝。给童年倩倩留下了一屁股债。债主都是些放高利贷的,丧尽天良,把小倩倩买给人家做童养媳。
哪成想,小男人没成年就夭折了,婆子妈就认为遭遇了扫把星,克夫命,不待见她,当丫头使唤。直到倩倩成年,便把她卖到城里的怡香搂。有七八年了吧,她早厌倦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初到怡香楼,倩倩稀罕城里繁华,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男子,有一种少不更事的抗拒感。妈妈多方调教,还让同门姐妹现身说法,她都不为所动。
在她少时的印象里,爸妈至死的恩爱,才是她向往的真情。似这些走马灯似的,一时兴起,一夜情深,她有些不齿。故只秉持才艺展示,或琴棋书画,或能歌善舞,就是不上床!
妈妈相逼,她以死明志,因是重金买来,妈妈岂肯轻易施以硬手段。
妈妈养着倩倩,专僻一雅间,接待附庸风雅人士。这些人好面子,有钱,垂涎倩倩的美色,加之兴趣相投,聊得拢,打发的小费比一般姑娘多得多。
但倩倩识得好歹,陪聊,陪酒、陪茶,收费合理,绝不贪婪,渐有些清誉,传闻坊间。
临安府的院试,就是怡香楼的业务旺季。全省几十个县的童生、秀才,涌入临安,通街上都是弱冠之年的书生,不光是客栈旅店爆满,河坊街上商家也笑惨了,生意出奇的兴隆。
倩倩来怡香楼的第三年,貌似遇到了真爱。
那年,有一位铭山籍秀才,姓王,面相忠厚善良,身材挺拔,气质高贵儒雅。
他一进怡香楼,便摸出一锭十两纹银,问妈妈,欲与倩倩姑娘一叙,够不?妈妈大喜,够了够了,公子爷雅间请。
那一日,是倩倩平生最有自我的一天。王秀才不光才情横溢,指点姑娘乐艺欠火候的地方,一说一个准,深得倩倩钦佩,敬服。
在陪聊中,王秀才谈吐得体,怜香惜玉,关切,慰问,开导,直疏胸意,深博倩倩欢心。
考试前后数曰,王秀才每天打卡怡香楼,陪倩倩度过了难忘时光。
不料玩物丧志,王秀才院试落第,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假称,入临安书院复读,备考来年,骗得家里银钱,却是在怡香楼与倩倩私混。
他二人,一是名落孙山,怀才不遇,郁郁寡欢;一是坠落风尘,难过常人生活,纠结于心。故此惺惺相惜,便拉近了距离,不觉半年有余,二人哪晓今夕是何年?似乎都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看他们成天泡在雅间里,切磋琴棋书画,相敬如宾,亲近如斯。妈妈瞧在眼里,喜在心上。趁机向王秀才大敲竹杠。
王秀才与倩倩二人都懂,不脱离怡香楼,就是妈妈案板上的菜。她老人家倒好,好似养得一间银行,细水长流,获利颇丰,却整穷了王公子。
倩倩急呀!这地下爱情的马拉松长跑,是又费马达又费电,何时是个头哦?
有一天,他示意王公子,去探妈妈口风,欲为奴家续身,得多少银两?谁知,那老鸨精怪,掐中二人死穴,当即向王公子伸出双手十指,吓的秀才瞠目结舌,一万银票,那可是家里不吃不喝一年的收入。。
为娶这么个娘们,重金,这还是头一关;回到家里,知晓怡香搂这出处,难登大雅之堂,家乡父老面前,脸面搁哪?门风,这是第二关;还有第三关,家中那位指腹而婚的,年伯侄女,虽丑且恶,如何容得依人般的小鸟……,王秀才越往后想,越发心有余悸。
他不敢告诉倩倩,妈妈索价伸十指的事。女人的矜持,也让倩倩不便主动追问。
就这么瞒着、拖着,不觉又过了些时日,倩倩有两月不来例假了,王公子讶异,带她去见医生,那中医先生拎须哈哈哈一笑,“恭喜公子爷,这是夫人有喜了。”
王秀才和倩倩皆是面色一变,惊慌的看着他,那先生又是一阵大笑,道:
"二位,佳人有孕在身,本应在家休息,何苦到怡香楼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倩倩听罢,羞得低头不语。王秀才大怒,不知针对先生还是怎的,甩袖而去。
倩倩追赶,一路乞求,但他不为所动,倩倩急得在路边大树下哭泣。王公子听到哭声,倒转身来,看她哭的梨花带雨,不由心软,便携她回怡香楼从长计议。
回怡香楼后,倩倩将实情告诉了妈妈,那老鸨趁机发人来风,在雅间关起门来,把二人好一顿羞辱。“倩倩,你呀你呀,正大光明的卖身,你要偷偷摸摸干,装清纯,假高雅,你说,这几年光陪聊、陪茶找得到几毛钱,我的损失大呀!”
见倩倩不开腔了,又调头控诉王秀才“好你个志趣高雅,铭山名士,表面晕腥不沾,阴倒鬼捣日气,弄我姑娘上手,你看咋办吧?三日答复,否则告官,看你还顾惜下年秋试前程不?”
把个王郎吓的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软叭叭坐在地上发呆。
王秀才如何怕得这样?
盖因科举制度,是有各种严苛规定的,有违纲常,轻者除去功名,重者坐牢。王秀才一介文人,家里小富,还指望自个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家庭兴旺。想到今后前程,他不敢顶撞老鸨。
倩倩见他被骂得面红耳赤,于心不忍,便替他求情,妈妈听罢,便说:
“就因你是秀才,才相信你,没料想,色胆包天,不把怡香楼规矩放在眼里,今儿个净身逐出,书箱、包袱暂搁怡香楼。速速回家筹钱去。好生来做个了断。明说哈,纹银一万五千两,分纹不少,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