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鸳鸯老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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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允侧头,半阖着眼觑着他。
“……但是,眼下情况好像也不容乐观。”话锋一个急转,柳成和严肃地道,“总之先出去,咱们再好生商议。”
应了一身,李景允拂了衣摆上的碎草,将身边的小东西也拎起来:“走了。”
花月有些迟疑:“妾身不用留下来交代红封的事情?”
“不用。”李景允转身往外走,“肚子饿了,回去用膳。”
他与柳成和走在前头,身后那人好像还有些迷糊,磨磨蹭蹭地落了后。
“那奴才是怎么回事?”李景允也没催她,反倒是趁着她没跟上来,小声问了柳成和一句。
提起这茬,柳成和来了精神:“三爷您是没瞧见,您家里这小丫头跟会妖术似的,那奴才来候审堂一见着她就中了邪了,她说什么那奴才就听什么。拼着不要命告的黑状啊,转头竟愿意毁了口供。”
李景允皱眉:“她都说什么了?”
“我在旁边听着,什么也没说啊,就问他能不能帮个忙,改一改供词,那奴才居然答应了。”柳成和挠了挠下巴,“除了会妖术也没别的能解释。”
脑海里划过一个东西,李景允抿唇,若有所思。不过只片刻,他就又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担心您呗,一听说您出事了,小脸都白得跟纸似的。”柳成和啧啧摇头,“先前瞧着还觉得她颇为冷淡,到底是患难见真情啊。”
李景允一听,眉梢轻挑,眼波明亮。
他也不想高兴得太明显,就只板着脸道:“毕竟是爷纳的人,心自然是贴着爷的。”
这话里的得意劲儿是藏也藏不住,若是身后有个尾巴,怕是能把天给捅个窟窿。
柳成和嫌弃地打了个寒战,搓着自己的胳膊道:“三爷,咱们都是风月场里打滚的人,能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么?”
冷淡地看他一眼,他摇头:“没养过狗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柳成和:“……”
关养狗什么事?
“爷这儿还有点忙,你去接徐长逸,顺便将徐老爷子送回府。”李景允推了他一把,“这两日没事就别到处乱晃,收着点风头。”
“哎……”柳成和想抗议,结果三爷直接不理他了,转头半躬下身子,朝着落在后头的殷花月拍了拍手:“过来。”
迷茫的小狗子乖顺地追到了他的身边,仰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又无辜。
他轻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不要脸一回:“脱身是脱身了,但这案子没结,又立了个新的,你现在回去夫人身边,若是追查起来,少不得要连累夫人。”
花月一愣,眉头皱得死紧:“那妾身暂时搬离将军府,等案子结了再回来?”
“也不必。”他摸着下巴深思熟虑地道,“就且在东院住着,若有变数,也好知会一声。”
想想很是有道理,她垂眼,闷声道:“多谢公子。”
食指抵住她的脑门,他叹息着安慰:“无妨,你也别往心里去。”
花月不知道他是自首来给人顶罪的,只当是她把红封放错了地方,导致他差点被定罪,心里哪里安定得下来,面上是端着仪态,可眼眶却是微微发红。
这下他倒是当真有些过意不去了:“哎,这不是没事了么?”
“妾身也没说有事。”她倔强地抿着唇,“能平安归府就好。”
李景允哭笑不得:“你眼睛怎么红了?”
“风吹的。”
“那鼻尖呢?”
“冷的。”
她有些恼羞成怒,抬眼瞪着他道:“公子在意这些做什么。”
轻笑出声,李景允目光扫过她的脸,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呢喃道:“我当你是心疼我呢。”
微微一滞,花月狼狈地别开头:“公子好端端的,哪用得着下人心疼。”
遗憾地叹了口气,李景允还想再调侃她,却见前头的府衙大门敞开,有几个人疾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一身星辰长袍,手握乾坤罗盘,眼神冷冽非常。他步子极大,一眨眼就走到了他跟前,堪堪与他平视。
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李景允回视他,刚想开口,就见这人突然伸出手,朝他身后一拉。
浅青的裙摆扬起,宽大的衣袖跟着翻飞,花月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朝前扑了过去。
第36章 有难处就说出来
京兆尹府门口有一棵柏树,生得翠绿繁茂,花月扑过去的时候,正好面朝着它,能看见它被修剪得齐整的枝叶,和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顶梢。
她觉得沈知落就跟这树差不多,死板又孤傲,每回遇见他,他都像个悲悯的救世者,拉扯她的力气极大,像是想把她拉出什么沼泽深渊。
然而,深渊的另一头,有人也拉住了她。
李景允淡淡地收拢手将她往回带,另一只手朝沈知落捏着她的手腕下猛地一击。
虎口一麻,沈知落松开了手。
“大司命。”李景允看见他心情就不是很好,连带着语气也冷淡,“这是我的妾室。”
收回手揉了揉腕子,沈知落笑了,紫瞳里嘲弄之意十足:“妾室?与奴婢也没什么两样,高兴起来逗弄一二,遇着事了,便推出来挡灾。三公子,天下女子何其多,您非收她做什么。”
“这话应该问您啊,您怎么就非要跟我收了的人拉拉扯扯?”他不悦地将人带回身后,看向他的眼里尽是尖锐的刀锋,“从前事从前毕,您再早与她认识十几年,她现在也跟您没关系。”
风吹树动,前庭里莫名的萧索了起来,花月搓了搓手臂,从李景允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其实……”
“你闭嘴。”
吵起来互不相让的两个人,在吼她这件事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花月噎住,悻悻地将头又收了回去。
“您还有事吗?”李景允不耐烦了,“我这儿赶着带人回家。”
沈知落眼含嘲意地看他一眼,又转身看向门外站着的那个人:“你带她,还是带那一位?”
韩霜站着门外,正好奇地往这边看,撞见他望过来的目光,她一愣,强撑着笑意行了一礼。
李景允冷了脸:“那一位与我有什么干系。”
手里罗盘转了一圈,沈知落抚着上头的花纹低声道:“你会在这儿站着,都得归功于她。”
心念一动,他转眼看向面前这人。
沈知落身上有他极为不喜欢的孤冷气息,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像陌生人在街上擦肩而过,随意的一句低语。
他说完也没看他,只朝他身后看过去,沉声道:“千百条性命抵不上一时冲动,你早晚会死在他手里。”
这话是说给她的,花月低头听着,脸上没什么变化。
只是,抓着她手的人力气又大了两分,她被捏得生疼,手腕上那一圈肌肤也热得发腻。
下意识地挣了挣,她将自个儿的手收了回来,轻轻揉了揉。
身前的人背脊一僵,空落的掌心慢慢收紧,掩进了袖口里。
“不劳大司命费心了。”李景允心情好像突然就变得很差,语气冰凉地吐出这句话,袖袍一挥便闷头往外走。
花月见状,连忙小步跟上。
沈知落站着没动,一双眼平视前方,只在她经过他身侧的时候低声道:“你早晚会明白,我没有骗过你。”
罗盘上的铜针被风吹动,哗啦啦指向了一个坎字,花月瞥了一眼,没有应声,裙摆在风里一扯,卷着的边儿划了个弧,轻飘飘地就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热闹的京兆尹府很快就被远远抛在了身后,李景允带着她回了将军府,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花月看着,只当他是在想韩霜的事,乖巧地保持了安静,直到回到东院主屋,她才上前替他褪了外袍。
“将军应该知道了今日之事。”将外袍挂去一旁的屏风上,花月低声地与他禀告,“所以待会儿,您也许还要再去一趟书房。”
面前的人没应声,朝着窗外站着,墨瞳微微眯起来,似乎在想事情。
知道他情绪不高,花月噤了声,轻手轻脚地就想退出去。
结果,刚将门打开一条缝,身后就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越过她的头顶,“啪”地将门合上了。
花月一愣,肩膀跟着就是一紧。
身子被翻转过来,狠狠抵在了门扇上,她抬头,正好看见他覆下来的脸。
李景允的下颔线条很是优雅好看,尤其是侧仰着压上来的时候,像远山连天,勾人心魂。可那双眼睛里沉甸甸的,半分光也透不出来。
呼吸间尚有酒香盈盈,他张口抵开她的唇齿,温柔又暴戾地吻她,粗粝的手掌撑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交叠穿插,死死扣紧。
花月闷哼了一声,想躲,可下一瞬,这人捏住了她的下巴,更深地纠缠她。
靡靡的动静在这空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花月耳根渐红,微恼地挣扎,力气大起来连自己都不顾。
于是就听得“咔”地一声响,她手指一痛,眉心骤然拢起。
身上这人动作僵了僵,终于离开了她的唇瓣,一双眼幽深地看下来,带着七分恼恨和两分慌张:“乱动什么?”
花月无奈:“公子,山鸡被杀之前还会扑腾两下,您突然……还不让妾身动一动?”
她的眼眸还是那么干净,半分情欲也没有,轻轻柔柔的语调,像指腹抹出来的琵琶声,落在人心口,又痒又麻。
喉结动了动,他低咒了一声。
门外有奴仆洒扫路过,怀里这人身子骤然紧绷,贴着门一动不动,一双眼紧张地瞪着他。
他视若无睹,只将她手从背后拉出来,没好气地问:“拧哪儿了?”
脸上发热,花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小指动了动。
李景允低眼看下去,摸着她的指骨一节一节地轻轻按揉,确定没有拧伤,才又冷哼一声,重新凑近她。
“公子。”她有些哭笑不得,“妾身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
眉梢痞气地挑了挑,他看着她的眼睛,低沉地道:“猜。”
花月为难极了,将他生气前后的事仔细想了一遍,试探地道:“沈大人说今日之事与韩小姐有关,您在生气?”
雪白的虎牙露出来,狠狠地咬住她颈边嫩肉,花月“啊”了一声,余光瞥见外头晃动的人影,又连忙伸手将自己的嘴给捂住,琥珀色的眼眸惊慌地乱转,身子也不停地挣扎。
“猜错了,再猜。”身上这极不讲道理的孽障咬过瘾了,下巴抵在她耳侧,懒洋洋地箍住她的腰身。
花月很想发火,可一眼看进他那黑不见底的眼眸里,这火也发不出来。挣扎无果,她自暴自弃地道:“那您就是对沈大人有意见,顺带迁怒于妾身。”
他在她耳边嗤笑了一声,喷出来的气息洒在她耳蜗里,她右臂上跟着就起了一层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