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朕有了读心术发现所有人都在骗朕!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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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下这般暗暗告诫了自己之后,赵禹宸站起了身来,便又声音温润道:
“此乃尼姑庵堂,虽已掩人耳目,朕也不方便常常过来,你不必着急,回去之后细细思量,三日之后的午时三刻,你往抱月峰下的水边来,朕派船来接你。”
苏明珠低头瞧了瞧赵禹宸方才给她的书册,想了想,便也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也站起身来,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
第90章
赵禹宸来的突兀,去得也十分仓促。
瞧着赵禹宸出了门,苏明珠也拿着册子出了门之后,方才就退了出来的主持师太竟还守在禅房外等着她,看见她出来之后,便开口道:“贵人有旨,说河清你另有要事,那每日的佛经便不必抄了,只一心操劳着正事就是。”
苏明珠闻言倒是一愣:“陛……贵人还知道我每日要抄佛经?”
主持师太念了一句佛:“方才等你过来的功夫,贵人细细问了你每日的衣食住行。”
苏明珠顿了顿,但是不论如何,能不用整日的抄那费时费力的佛经,终究是一件好事,当下应了之后,便也起身回了抱月峰。
屋内山茶还在认认真真的临着书帖,苏明珠瞧见之后,想了想:“山茶,我这几日只怕都顾不得教你,你先将这帖子自个多练练,若是有不会的,也能问你白兰姐姐,待我忙过了这三日,腾出空来再与你教。”
山茶素来就懂事,自然是立即应了,瞧着苏明珠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她便也乖巧的不再多问,手脚利索的收拾了桌案上的砚台笔墨,将屋内清清静静的留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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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明珠的专心回忆与整理里,三日的功夫便也转瞬即逝。
赵禹宸与她约好的是午时三刻,这个时辰,不单单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候,且因着要提前往山下的水边去,便还正赶上了用午膳的时候,若是等着好好用罢午膳再过去,便显着有些迟了。
没奈何,苏明珠只得提早用了几个素饼,便带了自己这三日里整好的防疫之法,顶着正午的日头出了院门。
她原本还担心到了水边说不得不好找船,但事实上,并不必她去找,她远远的还未曾走到水边,便有几个人远远的行了上来,规规矩矩的跪地朝她行了一礼,满面殷勤道:“娘娘金安!”
苏明珠一见,就也笑了,是熟人——长得圆乎乎,格外喜庆的魏安。
“我都已出家,还说什么娘娘,你便叫我法号河清吧。”
“哎呦呦那成什么规矩!”魏安连连摇头,想了想便道:“出家了也是主子,您不许称呼娘娘,小人便失礼,称您一声主子,主子您慢些,往这边走,当心水边路滑!”
魏安乃是赵禹宸身边的总管太监,按理说,能叫他这么干脆的直接称呼主子的,也只有赵禹宸一个,他这么称呼,说起来还要比“娘娘”更不合适些。
不过苏明珠向来不是那等麻烦琐碎的,也无意多费口舌与他争论一个称呼的问题,便也没再所说,只在魏安的指引下上了停在水边的一艘小舟。
魏安客客气气的请她在舱内坐下,紧跟着便立即毫不耽搁的划开了船。
离着水边不远,便停着一艘十分宽阔气派的两层画舫,想来,是因着抱月峰下并没码头,不好靠岸,才派了小船来接。
刚刚靠近画舫,远远的,便立即瞧见了栏边立着一个红衣少年,似乎迫不及待的朝这边看来,小船才刚刚听闻,那人便从二楼匆匆行了下来,等在了船沿,亲自伸手,要接了她过来。
“原本想着自个去接你,只是那小船不好带护卫,底下人大惊小怪,非要拦了,便没能去成,你一路可累?”
方才离得远还不太敢认,这会儿到了眼前,苏明珠便也认了出来——
的确就是赵禹宸没错。
只不过这家伙今天瞧起来有点怪怪的,穿了一身平常少见的耀眼红衣裳不说,头发也没有好好的束冠,只是拿丝带布巾在脑后绑了,显得格外的闲散,连这说话的神情态度,都格外的随意一般,丁点不见帝王该有的仪态风范。
倒像是寻常世家里的富贵子弟了……
在苏明珠打量着赵禹宸的时候,赵禹宸也在认真的看着她,上楼往二层去的这路上,他便也瞧了出来,明珠底子长得白,便不太经晒,这么一路走过来,从双颊到额头都叫晒的微微泛红。
发现这个,赵禹宸便有些自责:“原本想着在这个时辰叫你来,能请你好好用一顿膳,倒忘了这会儿日头正大,对不住,是我想差了,只是你怎的也不撑把伞,就这么一个人来了?”
苏明珠越发觉着不对劲了,瞧瞧,他不光开口道了歉,甚至连“朕”都不自称了,直接说起了“我!”
因着这明显的不对劲,苏明珠越发小心了起来,她上了二楼之后,便按着出家人的规矩手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陛……”
一个“下”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合起的手下便叫赵禹宸伸手压了下去,他摇摇头:“你先别着急与我生分,三日前寻你的是为了黎民苍生的帝王,你客气便罢了,可今日来见你的,却不过是你从前认识的旧人赵禹宸罢了。”
“再一者,你如今都已出家了,佛家,不是该讲究众生平等?”赵禹宸说到这,便又摇了摇头,自嘲一般的道:“更莫提,你就算是在宫中时,行礼问安都也不过敷衍罢了,这时候还行这虚礼作什么?我早说过了,你不乐意行,便不必行,此刻又无人逼你。”
苏明珠便又是一愣,还未来得及说话,赵禹宸便已吩咐着一旁的宫人先端清水与帕子来,又叫人多拿几块软布,亲自在冰水了浸过,拧的干干的,再顺手递到了她面前:“快用凉帕子冰冰,你脸上晒得厉害,莫要伤了底子。”
苏明珠原本就也不是个非要讲究规矩的,之前在宫里时,她的说话行事,都是不得已特意留心注意着,实则心下也是十分不以为然的。
此刻见赵禹宸说着“众人平等,”这般的亲近的且随意,她回过神后,自然也不会和旁人一样,说些什么不合规矩、惭愧不敢之类的套话。
赵禹宸敢给,她便也当真接了过来,展开贴到了脸上,一时间,这凉凉的清爽叫她微微一颤,接着便忍不住的轻轻叹息了一声:“真舒服……”
赵禹宸看着她惬意的眯着眼睛,慵懒的猫儿也似,便也忍不住的微微弯了嘴角,等着她手上的帕子没了凉意,又将新的一块递了去,开口道:“你还与小时候一样,丁点儿没变。”
他还记得,幼时在苏府时,他们两个不分寒暑的在外头四处玩闹半晌,回了屋里后,白兰便会拧了或凉或热的帕子给她,叫她擦擦手脸,那个时候,她将帕子盖在脸上,便会像此刻一般的,眯着眼睛长长的叹息一声,舒舒服服的揉上一遍。
苏明珠听着这话,睁开了眼睛,因着对方的这般表现,她也不禁略微放松了几分,格外坦然道:“我原本就没变过,变的分明你,从殿下成了陛下不说,这行事态度也是一阵一阵的,当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怪道人都说喜怒无常呢!”
听着这一番“失礼”的话,赵禹宸却发觉自个非但未恼,甚至反而泛起了一股微微的喜意。
明珠分明是有意亲近他,仍旧拿他当自己人,才会这般言行自在的,他从前到底是叫什么蒙了心,竟只觉着明珠张扬无礼,甚至想叫她如旁人一般敬而远之,只将他视作孤家寡人的陛下的?
“是我的错。”一念及此,赵禹宸的面上反而越发温和了许多,他将用过的帕子放回一边,低了头,从案上端了一碗青草茶汤,双手举起,认真道歉道:“从前都是我一时迷了心肝,做错了事,如今才是当真想通了。今日以茶代酒,明珠,请你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宽待一二。”
如果说赵禹宸之前的表现,虽然叫人诧异,但还算勉强能够接受的话,这会儿这么一番郑重其事的道歉,苏明珠便当真有了些担待不起的感觉。
“你这是……”她愣愣的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回过神,发觉赵禹宸还将青草汤举在面前,连忙也双手接过。
看她接了,赵禹宸便是一笑,自个也端了一盏起来,与她轻轻的碰了碰:“饮过此茶,便再不许为这事与我生气了?”
这话也有几分熟悉,苏明珠顿了顿,便也立即记了起来,多年之前,她说过类似“你长得这般好看,手又这般巧,便是不是太子,日后出去作个艺人匠人一类,也是天下第一等”的话。
七岁的小太子因着她这话是将他比作了下九流,便格外恼怒,与她生起了气来,当时,她道歉之后,便是端了一碗甜水塞到了他的手中,也这般与他碰了碰,开口道:“饮了这水,你就再不许为这事与我生气了!”
想起了这事,再听着赵禹宸说出了一番的话来,她的心下便也不禁一软,只想着不论如何,赵禹宸身为先帝之子,董太傅之徒,却能不听谗言,如今她苏家安好,她与赵禹宸便也的确再无什么值得一提的龃龉。
剩下的,无非是些口角争执,禁足罚抄之类,她也不算吃亏。更何况,她这会儿都已然出宫出家了,再计较这个,就当真越发觉是没意思了。
“之前在宫里,并不能单单怪陛……你一个人,也是因为我一时赌气,故意惹你生气来着,饮过此茶,也请你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不要与我计较才是。”苏明珠从来不是个扭捏,想通之后,也认真的开了口。
听着这话,赵禹宸的眸光便也忽的一动,他垂下眸,声音沉沉:“不,你一向吃不得酸苦,我是早知道的,若我能早些想通,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一步。”
说罢,两人又轻轻碰了碰茶碗,便都一口饮尽了手上的青草茶汤。
一碗青草汤下肚,清清凉凉,只觉着浑身上下都松快了起来。
再看赵禹宸时,苏明珠便只觉着她也当真放下了从前的诸多成见,在这样的气氛下,她甚至觉着,他们两人之间,当真有了些重回从前的意思,当下便轻松一笑,开口道:“你今日怎的穿了一身红衣裳?当真少见。”
听着这话,赵禹宸微微低头,将面上一闪而过的羞赧掩了下去,只寻了一句玩笑般的理由:“你不是向来喜欢红色?我今日来,又是道歉,又是有求,自然要投其所好。”
赵禹宸今日穿的这一身绛色的单袍,略微发沉,不是那等十分明艳的,却也足够亮眼,袍子镶着玄色绸边,颈下隐隐露出些内里的白色交领,腰间收着玉玺腰带,脚踏一双白底金纹皂靴,便越发的衬出了他的唇红齿白,身姿俊朗,却比他平日里爱穿的那些老成的颜色更适宜的多。
“是啊,我早就说过了,你长得好看,穿红的当真最相衬了,只是你偏嫌它不稳重,总是不肯穿。”苏明珠一面说着,一面便也将她装在怀里,这三日里整理好的防疫之法拿了出来,正了面色,便要开口解释。
赵禹宸虽也在意这事关黎民苍生的大事,但因着此刻气氛正好,却也实在不忍这么快毁去,因此瞧见了她的动作之后,便立即打断道:“正事虽要紧,却也没有叫你饿着肚子操劳的道理,随州疫情不必急于一时,我今日特地按着你的口味备了一桌席面,你且洗洗手,等用罢了午膳,再谈防疫之事,可好?”
中午只吃了一块素饼就一路下了山来,苏明珠的确是有些饿了,听了这话,便也立即点头应了下来:“那当真是再好不过!”
第91章
赵禹宸说的不错,两人在栏边木案上坐下之后,一旁侍人们所呈上来的,的确一道道都是苏明珠素日里爱吃的口味,鲜甜咸辣为主。
相较之下,倒是赵禹宸平常爱吃的清淡养生一类的菜式,却是一道未见。
魏安亲自端了一方莲花白瓷的小食盅上来,亲手将盖子掀了,与苏明珠恭敬道:“主子尝尝这一道蟹黄豆腐。”
赵禹宸听着这个称呼,原以为魏安是叫自个的,发现他竟是在和苏明珠说话时,倒是一顿,但是回过神后,却也是丁点儿不恼,只觉着夫妻一体,他既是魏安的主子,明珠自然也是!
这么一想,赵禹宸甚至还颇有几分满意他的这份识趣,当下便笑了笑,又开口道:“与你主子好好说说这道菜,说的好了,朕有赏!”
如今不能从心里听着,倒也应该叫魏安径直开口说出来,要不然,还当真是可惜了他的这份本事!
魏安闻言之后,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便低着头与苏明珠介绍道:“主子您瞧,往常宫里的厨子,都忌讳用这些个海鲜河鲜,一来怕有腥气,二来又容易伤了肠胃,这蟹黄豆腐里的蟹黄,也都是用咸鸭蛋黄替的,可陛下知道您爱着一口,特地吩咐了从宫里带来的海蟹,上等的黄油蟹黄,那鸭蛋黄,便是调的再像,到底也是和真的不一样。”
“海蟹的蟹黄,没有腥气的,再配上这豆腐的甜白软糯,白是白,黄是黄,不光瞧着好看!您舀一口尝尝,鲜!香!入口即化,先是咸香,回味又泛着甘甜,那滋味,保管您三天也忘不了!”
苏明珠果然叫他这么一番话说的食指大动,只是面上却还有几分犹豫:“我已是出家人,不该……”
赵禹宸闻言便是一笑,口气亲近:“得了,你这出家人,骗骗旁人还行,与我还装个什么?”
苏明珠听着,想了想,看着赵禹宸已亲自拿了小瓷勺为她舀到了面前的彩瓷碗里,便也索性当真开口吃了。
刚一入口,果然如魏安所说一般,鲜甜满口,豆腐与蟹黄都是上好的,配在一处,便愈发的相得益彰,只叫人眼前一亮,回味无穷。
除此之外,还有旁的蜜汁火腿,莲花猪脚,佛跳墙一类的荤食,虽说口味也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但许是没了魏安那一番活灵活现的介绍,便总觉着都不如方才的一道蟹黄豆腐来的可口,一碟子都叫她吃了个干干净净。
相较之下,一旁的赵禹宸便只是尝了一口便罢了,这倒不是因着他有意谦让,而是皇家的规矩,便是再喜欢的东西,也不可一次吃的太过,一道菜,至多不能超过三口。
虽说在这船上并没有人劝说阻拦,但赵禹宸这性子本来也不需要旁人去盯着的,这些规矩都是叫他刻进了骨子去。
好在他虽然自个严守规矩,但这一次却也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也想叫这规矩套上她,甚至于瞧着她爱吃,还亲自为她布让了几次,这一顿午膳,称得上是相谈甚欢。
苏明珠虽下山时走了一路,但到底之前是用过几口膳的,吃完一碟子的蟹黄豆腐之后,这一桌子的美食,也都只是浅浅几口,便也放了筷子。
看着苏明珠停了,赵禹宸便也停了下来,一旁的魏安见状,立即叫人重新送了清水与漱口的清茶,又将案上的碗碟都一一收了下去,最后奉上膳后的消食茶,才示意周遭的宫人与他一并退了下去。
收拾妥当之后,苏明珠便没有再多耽搁,重新将今日过来的正事重新提了起来,将她带来的两张薄纸双手交到了赵禹宸的手上。
那薄薄的几页纸上,苏明珠细细的写上了在此刻能实现的,所有她能记起的防疫之法,包括饮水的水源决计不可直接生喝,必须烧开,即便是实在做不到的,在疫情未停之前,叫灾民用明矾放入水中吸附消毒,灾民聚集之处,所产生的垃圾粪不可随意排放,凡是已经患了疫病的,必须划出隔离区,出入消毒……
除了这些常见的措施之外,还有些诸如凡是病死的尸首,无论人还是牲畜,全都聚在一处,一把火烧个干净……这般有些不合风俗情理的,凡是她能想起的,便都一一写的十分详细。
看着赵禹宸低头细细的看着,苏明珠莫名的有些紧张,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的解释道:“有些法子琐碎了些,一时间,我也说不出叫人信服的缘故,但是,这些法子若是当真都能做到,不敢说立时可治,总不会与之前的几场瘟疫一般,扩散出去,动辄伤亡数千上万……”
听着这话,赵禹宸抬了头,便也认真点了头:“不必解释,是你的法子,我都信。”
听着这般的断然之语,苏明珠倒是反而一愣,赵禹宸仔细瞧过了一遍之后,便又开口道:“你放心,这些防疫之法,我会挑了朝中忠心实干之臣,带足了赈灾的前钱粮人手,一一施行,必不会辜负你这番任心。”
这倒并非一句虚言,从春到夏,这段日子里足够拥有读心术的赵禹宸将朝中重臣都一一听个清清楚楚,且因着他正好赶上了吏部五年一次的大比,不单京官,便是各地五品以上的一方父母,他也一一都有了大致的印象。
在这种情形下,叫他挑几个忠心能干之臣子出来,还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苏明珠虽然不知道其中缘故,但看着赵禹宸满面认真,却也当真相信了,刚要点头,便听着赵禹宸又道:“待到这份防疫之法当真有效,我会将你献策之功昭告天下,论功行赏。”
当然,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差池,他自然便会将此事掩下,不会暴露明珠分毫。
究其缘故,除了对明珠的亲近信任之外,更是因为他亲眼所见,明珠上一世所用的这防疫之法是当真有效的,若是在大焘无效果,那也合该是往下施行的中间出了问题。
而若是因此,那便是他治国不清的缘故,与明珠并无丁点儿干系,自然,也不能叫她担上了这般恶名。
听着这话,苏明珠倒是当真有些诧异了。
她虽然答应了尽力给出防疫之法,但实际上,却是当真没有想过对方会将她的存在坦白与天下,毕竟,在大焘,实在并没有这样的先例,当然,这几百年来,或许也有过有诸多才能的女子,但她们,通常也能掩盖与丈夫与家族之下,做一个人人称道的“贤内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