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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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开业了，先生。”女孩这才将里面的门栓打开，将停泊远放进来，“只有您一位需要安排房间吗？”

“不，四位，两间房。”停泊远两只脚踏进旅馆后，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好的先生，两间房一晚是——”

“我没有钱。”停泊远忽然打断她，“或者说，我暂时没有钱。”他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笃定了面前的女孩不会拒绝他。

女孩粗略上下打量了停泊远，断定自己打不过他。不会吧，不会自己代班的第一天就遇上这种刁蛮的客人吧，女孩心想，早知道就不该放她进来。

停泊远早就猜到了女孩心中的想法，笑道：“我敲门的节奏，你听到了吗？”

女孩点了点头：“是克里廷王国国歌的前奏。”

“很好。”停泊远说，“那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女孩的声音又虚了半分，觉得自己摊上了大麻烦：“......您是，克里廷王室的人......”

“不错，拿纸笔过来。”他说着，走到了柜台前，垮起一张脸，话语为温度瞬间掉到冰点以下。

女孩乖乖取来纸笔，只见停泊远飞快地在纸上写下几行字，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定睛一看，这原来是一张欠条。

“给我两天时间，”他说，“我会给你把钱付齐的，一分不少。”

停泊远说完，从女孩手里接过两把房间钥匙，转身拉开旅馆大门，将三人迎进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女孩一眼。女孩看着手中的欠条，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自己要怎么和老板解释——如果停泊远到时候没有把钱交齐，这部分就要她自己掏了。

她纠结的表情被品葛瞥到了，瞧见女孩焦虑的神情，他就知道停泊远这次肯定没干好事。只可惜他现在也无能为力，不然这个人情是一定要立刻还回去的。

女孩给停泊远拿的是两间相对着的房间的钥匙，停泊远按照钥匙上写的门牌号找到对应的房间，浅浅笑了一下。他让三人都安顿下来，然后说：“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先休息两天吧。有什么想要的，不论是吃的、穿的、用的，都去和前台那个小女孩说，我和她说好了，她会帮你们弄来。”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品葛问道。

停泊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出去两天就回来，很快，真的。”说完，他拔腿就要往外走。艾汀想叫住他问些什么，只是那一声“你等等”卡在了嗓子里，最终还是没有喊出来。

吟游诗人很讲信用，说是出去两天，就是真的出去两天。奥兰·极和品葛说他们都可以将就，反正也不活动，一天吃上小半块面包就能解决问题；艾汀自知他们如今的处境，她觉得停泊远出去应该也是去谋生路去了，只在第一天的晚上让女孩为她做了一碗姜汤，送到对面的房间，没好意思要别的。

那时她也碰到了这家店的老板，是一平平无奇的老妇人，有着让人转眼就会忘掉的相貌和声音。她似乎也接受了有蛮横客人不带钱就来她店里住的事实，一来没有责罚前台的姑娘，二来对艾汀也没有什么不满的，除了平时忍不住叹两声气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世上总会有不公平的事的。即便一个人再强大，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总会有牵制住他的力量；我们虽然弱小，但我们有韧性，一定不会整日生活在绝望中。”艾汀曾经听到老板这样告诫女孩道。

她回到房间里，不久之后听到姜汤送到了奥兰·极的房间。又过了片刻，她透过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墙壁听到了发生在对面房间里的对话——

“父亲，你不能什么都不吃啊，吃什么吐什么，你的身子再强也禁不起这么折磨。”

“我没事，过了这两天就好了......喝上一碗汤不容易，这半碗你喝了吧。”

一股乏力感袭来，艾汀心中空落落的，一时间有些迷茫。

她感觉她今日会陷入这样的处境，全都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她真的了解这片土地上每个地区的风土人情，他们不会在吉也区的那一座城歇脚；如果她身手稍微好一些，奥兰·极也不会为了保护她受这么重的伤；或者她懂得一些医术，知道一些救人的方法，她身边的人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我发现我自己错就错在，我明明身处在一个危险的环境中，可是我早已经习惯了安逸，早已经习惯了别人为我做好所有事，早已经习惯了一无所成，除了一些毫无用处的贵族礼仪、诗词歌舞，什么都不懂得。”

“即便我如今认识到我应该有所改变，我依然会凭借着惯性，向曾经的我倾斜。”

艾汀躺在床上，沉闷的心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七月十五那日，晚上十一点，两天的期限已经到了，停泊远却并没有要出现的意思。前台的女孩先敲响了艾汀的房门，手中拿着停泊远昨天打的那张欠条，压着声音、嘴皮子飞快地说：“按照我们约定好的，你们应该离开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大人物，我也对你们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好好地生活，请你们不要给我和这家旅馆找麻烦。”

艾汀沉默了，她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体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眼神木讷呆板。

女孩皱起眉毛，不耐烦、又有些委屈地说道：“你们的住宿费我不收了，再附赠一些甜点饮料都可以，你们快走吧。”

艾汀回过神，忍着胸口的胀痛，应下来：“好，谢谢你通知我，我去和他们两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