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她人间妄为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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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扯没用的了,还是想想你如今怎么办吧。”我头大如斗,“狐妖身份已经暴露,万不能再回知州府。若是情况更糟糕一点,我怕李年会为了安抚朝廷和百姓,让你背了黑锅。”
“无妨,在人的眼里,妖本就是无恶不作,所以他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我来丹城是为了给山主报仇,现今既杀不了沧濯,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他睨我一眼,勾唇笑道,“你和那些伪君子很是不同,兴许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到时仍旧可以共商大计。”
语尽,白子兮起身掸了掸尘土,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挖了个坑把殷红面纱埋住,我环顾四周,琢磨着自己所处位置,怎么着也要把这身衣服换了,否则南婳只需一眼便能认出我是救走小白的人。
围墙高筑,树木丛生,远处有数点星火。许是在城中某个角落。可是到哪弄干净衣服呢?
要不……去抢个劫?
嗯,这主意不错。
我当即活动手脚搓起拳头,把手指掰得“咔嚓”响。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盈脚步声。我循声而望,赵眉站在参天古树的阴影中,那是赵眉么?我忽然不太确定。
脸还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可她的眼神较之前添了几分媚态,在黑夜中颇有勾魂摄魄的魅力。赵眉背脊挺得笔直,下颌微微扬起,先前唯唯诺诺的胆小模样消失殆尽,她唇角一勾嫣然直视我,竟有几分倨傲的气场。
“肖妄,我该谢谢你,有了今晚这一出,那些讨厌的人便不会死死盯着我了。”她拂过发梢,“为了答谢你,我就帮你一次,随我来吧。”
是我眼花了么……我揉了揉眼睛,低头看看自己脚下,又看向赵眉脚下。这一看,足尖如同生了根,半步无法挪动。
月华如水,披洒在世间万物上,镌刻下隐于黑暗中的另一个你,那叫做影子。
可赵眉没有影子。
见我杵在原地没有动弹,赵眉笑靥如花:“不是要换衣服么,怎得不走?”
“你不是赵眉吧。”脑中有如拨云见日,难怪总觉得她有两幅面孔,原来本就不是同一人。
“我自然是赵眉。”她语气从容。
我有点恼了,还敢和我玩文字游戏,这是全然没把我放在眼里,现在连小小的影都敢欺负到我头上了?牙齿被我磨得“咯咯”响:“你是赵眉,但你不是人,而是她的影子。”
被我如此直接的道明身份,好似在她意料之中:“没想到世间还有人知道影的存在,”她笑了笑,“说的不错,所以呢,你要灭了我么?”
看看这猖狂的样子!不就是拿捏准了我不能动她么?
影,非妖非鬼,亦可称其为“魍魉”,多行于夜晚。它只是依主人内心的夙愿而生。主人想向左,影便向左;主人想向右,影便向右。影与主人,本为一体,密不可分,影死了,主人也不能活。
我抱手嗤了一声:“好端端的为何要灭你?”
方才不动如山的“赵眉”这会倒是露出诧异的表情:“你这话真不像昆仑人说出来的,不过左右你也打不过我便是了。”
南婳的剑气只是让我胸口疼,影的话却让我气的五脏六腑都突突犯疼。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脑子里蹦出这么句话。
“带你去我房中,不会被他们发现。”
哼,说什么我也不会原谅这只破影!
“曙光将现,我快变回影子了,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好自为之吧。”
就原谅这一次!
我面色怏怏跟在影的身后绕小路进了房间,钻入木桶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换上影给我准备的衣服。啧……这衣服……前面怎么怪怪的?
“你就凑合吧,”影坐在桌边哂笑,“谁让你自己发育不良,像个未及笄的小女孩。”
我被羞辱了。她居然嘲笑我!胸小!那也是八十三身材不好,我自己身材可好着呢。
“朱氏是你杀的么?”我摸清楚这只影也是个直性子,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杀她?我嫌脏了自己的手。”影孤傲一笑,“她是见我得了老爷宠爱,自个儿愤愤不平想要掐死我,我轻轻一躲,她就一头撞到桌角上磕死了。”
原来是这么死的么……这也太倒霉了……我顿时有点词穷。
“她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影娓娓道来,我知她说的是赵眉,“最初朱氏让她去勾引老爷好借此打压二姨娘,她不情愿但听命了,老爷不喜欢低声下气的奴婢,于是朱氏整日打她,骂她没用,她心里就想‘都是姨娘,我为什么不能和她们一样站直了说话’,想的多了,便有了我。”
“她心底的怨恨,我来平息,她的愿望,我来实现。勾引个男人,对我来说再轻松不过。可到赵眉真正得了宠,朱氏却又嫉妒了,依旧变着法子欺辱她,我便略施小技让老爷逐渐厌恶朱氏,她若不是自己作死,恐怕也离被休弃不远了。”
我被她眼中冰冷光芒看得打了个寒颤,最毒妇人心呐……
“你说人心是不是很有趣,我在知州府里待的久了,就越发觉得难以猜透他人的心思。”影笑着道。
可不是嘛,人心是世上最复杂难测的东西,即便我是七巧玲珑的神仙,能轻易看透妖魔的伪装,却始终看不明白人心。
不然,又怎会落得被沧濯毒死的下场。
“那你怎么认识白子兮的?”我好奇问道。
“他?”影沉吟片刻,似乎已经不记得有这号人物,“噢,那只小狐狸啊,他好像是想借丹城死了人的事引昆仑的人来报什么仇,他还傻傻以为我是妖呢。”
小白果然是为了我潜入知州府的,当初我死了,他该很难过吧……
“天要亮了,这大概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影垂下眼眸,遮住她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
我愣了愣神,不解看着她。
“赵眉心事已了,往后不再需要影的存在了。”她倏尔绽出明媚笑容,烛光映照之下眸光流转,美得让我移不开眼,“其实影也有一个心愿,不过你已经替我实现,我很开心。”
她说,影,而不是赵眉。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努力从黑云中挣脱出来的红日怔怔出神。影子也有心愿,听起来很诡异吧?
她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谢谢你证明我存在过。
朝霞满天,她应该已经不在了。我瘪了瘪嘴,把被子拉过头顶,突然觉得自己鼻子有点发酸。
为主而生,为主而灭,这便是影。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我也有只影多好!趴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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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出所料,李知州果真把朱氏的死一头栽到小白身上,我立在一旁冷眼看李知州自责安慰朱氏娘家人的样子,并未道出真相,反正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李年需要的不是朱氏真正的死因,而是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谎言。如此,便可毫无负罪感的想,朱氏之死与自己无关,都是那妖怪害人。
然皆为局中人,何谓无关?至少宠妾灭妻这条罪是板上钉钉的,如若他曾给予过朱氏应有的关爱,兴许朱氏也不会变得这么极端。
及至午膳时,我闷头苦吃,一言不发,唯恐南婳和沧濯提起昨夜之事。
但那是不可能的,南婳果不其然发问:“你昨夜缘何一人在凉亭内喝酒喝到不省人事?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已经成了狐妖爪下亡魂。”
我不敢看沧濯,几乎快把脸埋到碗里,心里盘算着万一沧濯说出来我该怎么摘清关系。
我说自己喝着喝着内急去茅房了,后面发生什么一概不知他们会信么……
“昨夜……”来了来了来了。
“我见月色不错,斟酒独酌,是我大意了,师姐教训的是。”咦?居然撒了谎。
我讶异地抬头望向他,他只看着前方,目光并未转向我,好似我确实与此事无关。
沧濯为何要替我隐瞒,我想不明白。
“可惜让那只狐妖跑了,也不知救走他的女妖怪是谁,要让我找到……”南婳捏着筷子的手指骨节“咯咯”作响,“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我咽了口唾沫,又给自己加了碗饭。
饭桌上一时之间陷入沉默,我只能听见自己咀嚼米饭的声音。这气氛尴尬的我都快吃不下饭了!我正考虑要不要给南婳夹个鸡腿讨好一下,门外“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跑进来一个身着官服的小麻子脸,临进门还被门槛绊了个五体投地。
我下意识捂住眼睛。啧啧,看着就疼啊。
“报报报告几位仙人,刘寡妇尸体找着了!”小麻子脸扶正头顶歪了的官帽,扯着嗓门激动吼道。
是的,找到了,尸体。
而且还是和陈三一个死法,只剩皮骨,不见血肉,整个人如同一张薄纸软塌塌搭在形状各异的骨头上。人都死了,自然不可能是妖怪,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是谁发现的尸体?”沧濯问道。
小麻子脸满面恭敬:“回仙人,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去城西大宝寺礼佛归来路上看到的。”
李菲菲和李衣衣?我们随着婢女去到李菲菲的闺房前,婢女轻轻叩响门扉:“两位小姐,仙人来询问您去大宝寺的事了。”
房门打开,迎面走来的是李衣衣,我趁着门缝大开踮脚向房里瞅了一眼,李菲菲背对门坐着,肩膀不停抽搐。
嗯……这姑娘大约是自闭了。
想想也是,先是死了娘亲,随后被告知自己心上人是杀了娘亲的狐妖,好不容易想拜拜佛上上香冷静一下,又碰见被祸祸的不成人样的尸体。
搁我身上我也得自闭啊!
我对李菲菲的遭遇表示沉痛的哀悼。
“几位,抱歉,姐姐她……受了点刺激,还是我来同各位说清楚吧。”李衣衣福了福身,低着头道,“我陪姐姐去大宝寺求平安符,在山脚下时瞥见路旁灌木丛里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走过去一看……那尸体……”她说着断了声音,连嘴皮子都颤抖起来。
对于她们这种养在深闺的小姐而言,场面确实是刺激了点。我宽慰道:“二小姐应是也累了,先回房好好休息吧,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李衣衣犹犹豫豫用余光瞥向我,一付欲语还休的模样,我便知她有话要同我说,故笑着道:“我送你回房可好?”
李衣衣欢喜点头。
院里百花不知愁滋味,仍旧争妍夺艳竞相开放,落在我的眼里却没了几日前自在的兴致。见四下无人,我驻足扭头问她:“衣衣姑娘究竟有何话要单独同我讲?”
李衣衣闻言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平安”两字的黄符,含羞带怯放进我掌心:“这枚平安符,是我在大宝寺重金求来的,得了主持大师佛法加成。”
我有点懵了。这、这几个意思?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尚在惴惴不安犯嘀咕,李衣衣银铃般好听的声音复又响起:“可否麻烦肖姑娘替我将平安符赠予沧濯少侠。”
哦,原来是看上沧濯了。唉,年纪小的姑娘就是眼光不行,除了那张脸,我着实找不到沧濯半分优点呐。
我接过平安符塞进腰间,疑惑抬眸:“你为什么不自己送?”
李衣衣头低得更深了,她紧张的扯着衣袖,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敢。”
小姑娘,虽然我没追过男人,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这样子怕是撩不到男人的。
“送倒是可以替你送,不过他收不收我就不能保证了。”我挑了挑眉,把话同她说清楚。
李衣衣红着脸摇头:“肖姑娘能帮我这个忙我已经很开心了,我见肖姑娘对美食颇感兴趣,也不知您喜欢吃什么,就……”手中忽然一沉,我低头看,是几块银锭,“权当作是我请姑娘吃顿好的。”
上道啊!我美滋滋揣好银子,笑眯眯作保证道:“放心,我一定把东西送到他手上!”
我站在沧濯房门前,指尖撑起嘴角,上扬至一个适中的弧度。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沧濯应该不会怪罪昨夜的事了。沉下心思,我“咚咚”拍响门板:“师兄在吗?我是肖妄。”
有风动,门开了。
“你来了。”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