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鸽子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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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狄筛查完,得意得直拍键盘:“十哥,你真是一抓一个准。”
前天深夜,四队李镇和另两名队员确实出现在品县娱乐场所。不用特情专门介绍,这个与李镇一同出现的面孔,吴狄和十音都认得,是南照秦州路这边几家连锁酒吧的巡场阿标。
这种行业的所谓巡场,就是负责打听查看风头的,他自己得消息自然最快。秦州路严打,阿标没落网。
严打组手上掌握阿标的犯罪事实想必不多,估计不知他躲去了哪儿,原来人在品县。
说李镇是内鬼,吴狄也明白,这应该是言重了。但四队在市局位置重要,厉峰这人又比较傲,四队人平时在局里走路生风,局里其他人,关于四队被厉峰惯坏了的抱怨常有。
吴狄也不是真要四队难堪,但目前有理由认为,李镇等人枉顾任务、堂而皇之违纪出入不恰当的场所,与造纸厂的暴露直接相关。
本来空口无凭,现在手上有监控有具体的人名,厉队应该自查门户了。
中午苗辉也来了消息,不是工厂,是品县养殖场,几年前拉的380V工业用电,一直没有使用迹象,这两天用电量激增。
“干脆甩了四队得了,“吴狄建议,“他们尽添乱,还让他们吃现成的,也太便宜了。”
十音不建议这样。这种规模的工厂,她是没遇过不配备违禁武器的,吴狄也没有。
“功不要抢,小气什么。正面冲突的话,厉队比较有经验,我们随时需要他。”
“行,你这是把他当特勤、敢死队,厉队知道了要吐血。”吴狄说,“不过护花,特别是我们十哥,厉队肯定情愿得不得了……我怎么觉得便宜他了。”
“喂你正经点。”
吴狄提醒十音,你那晚和小白脸约会,全队可都知道了。打算怎么向云队交代?
云队是无须交代的。
十音想到白云上,本来正好笑,一转念,想起了那个人。
还有他分别时的眼睛,脸真正烧起来。
“既然都知道了,那是要堵堵你们的嘴。哼,全队停止休假,品县集合,预备行动。”
她嘴很硬,也是真真假假的态度,笑嘻嘻的。却无知无觉,用了那人的口吻。
盯了一天两夜,那个养殖场,没多少猪牛的腥臊,倒有一股极端刺鼻的气味,日日夜夜地散发着。
十音生怕再断送了努力,直到行动的凌晨,才让吴狄和厉锋通了电话。
吴狄说话很客气,“请求”厉队带几名信任的队员,即刻参与行动。实际上,谁来、谁不来,吴狄全都是指名道姓的,厉锋顿时一口气梗着,上不去下不来。
厉锋表面上应着,也没耽误时间,其实心里五味杂陈。
他早猜测造纸厂这里已经盯废了,十音对他肯定有怨气,本来就不想同他合作,这下估计更有了理由。
他万万没想到,行动前十音居然会特意让吴狄来通知。
至于队员的忠诚问题,他向来自负,根本没往这上头想。如果竟被吴狄说中,他颜面何存?
破晓后的养殖场成了一个小型枪战现场。
对方火力很密,但用枪毫无章法,一时间乱弹齐飞。那个瞬间十音还以为后腰是中弹,火辣辣的烧灼感,她里头穿的是贴身作训服,躲到遮蔽物后,一摸一手的血。
十音心底一空,头一件事,想的是那人,这下如何交代?制毒团伙毕竟没怎么受过训,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再检查,十音才发现不过蹭掉了块皮,不算什么。
那名下家被厉锋一直追捕到后山,一颗子弹差点打穿厉锋右臂,被厉锋击伤右腿后擒获。
市局缴获到的,是以吨计的原料麻|黄碱,冰类制品即甲基安|非他明成品、半成品三百余公斤,各色制毒工具上千件,以及五把仿五四|式、子弹二十余发。
这家养殖场之前很可能就是这个制毒团伙的仓库。造纸厂附近,四队从周边和废水取得证据若干,证明那里是他们近年的常驻制毒地点。
大案、凯旋,到家领导就来电慰问,省厅领导还设宴庆功,这待遇很多人还是头次获得。
其实,干上这行,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没有什么庆功一说。
这原本只是江之源的私人宴请。明年省厅禁毒总队三十周年庆典,江厅长特邀小提琴家梁孟冬、钢琴家白云上,二位将在庆典上合奏两首曲目。
梁孟冬算是他的世侄,这个面子当然会给;另一位却是相当难请,文化厅一开始都没能请到,是孟冬的面子。
听罢二位演奏家激情澎湃初排的《黄河颂》,江之源本就激动不已,转眼又得闻品县捷报,一时间,胸中燃起一股激昂英雄意。
他要求魏长生立即将功臣请来餐厅,他要为他们洗尘,让二位演奏家近身感受一下英雄气息,必定能为演奏增色,增添一种豪迈感。
十音是最后一个到达餐厅的,她还是换了身衣服。大家都念在她是个好看姑娘,自然注意形象,没人计较她。
还没进门,十音就听江之源在介绍:“湖畔这个地点还是孟冬挑的,他说来南照没去别处玩,惟独沿湖转了转,特别喜欢这附近,有眼光。”
十音入了坐,和梁孟冬隔了一堆人。她后腰有伤,不能靠着椅背坐,只能直着身子坐,一边偷眼看他,他当然不理,眼风都吝啬,不肯轻易扫来。
她看白云上在和他低语,孟冬撇一撇唇,唇角的讥诮掩饰不住。小白却冲十音做了鬼脸,十音很无辜,给小白打着手势,意思是自己伤得真不重,无碍的。
吴狄低声告诉她:“我刚知道,原来白大师是云队的朋友。”
十音一愣,这是哪一出?吴狄又解释:“白大师说的,你和云队,前年去波士顿出任务的时候。”
十音恍然点点头,也不知云队当初给小白作过什么培训,又洗了什么样的脑。
饭桌上,江之源与他爱徒厉锋对话最密。
就听见厉锋一直在自责,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能取得胜利都是626队的功劳,直接请罪自己带队不严,四队内部甚至还出了异常状况,差点扰乱了大案破获的节奏。
接着捧十音,如何英勇机智、奋不顾身……如何掩护自己,连同吴狄都一同被他捧上了天。
吴狄同十音嘀咕:“厉队今天戏精上身,呵呵,我们又不见得领情。”
十音就不是领不领情的问题,她如坐针毡,干嘛非围着她和枪战说?她还从没那么烦过厉锋。
吴狄大概也听烦了,总算冒了头,结果他说的是:“哪里,伤最重的是厉队,今天要没有四队,我们几个连那养殖场都未必出得来,要当烈士了。厉队,兄弟们敬你,谢救命之恩。”
烈士……
厉锋赶紧举杯,口中全是谦词。
吴狄向来真性情,内心大约是很看不上厉锋的,他话锋一转,言辞慨然:“不过厉队,现在不是我们谦让功劳的时候。此刻我们的大部分队友,已经回了市局,还有那么多嫌疑人要审。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制毒窝点?原料出自哪里?成品销往何处?至少余队和我,我们从走上这条路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庆功。因为无功可庆,只要那些东西还在暗中肆虐、泛滥……这从来是一条不敢妄议胜利的暗河。”
掷地有声,掌声四起。二位领导听得欣慰,几乎拍热了手掌心。
厉锋听得惭愧,不说话只喝酒。吴狄怕他面上挂不住,反一臂揽住他肩头,夺了他的酒杯:“哥,我替你喝,对伤口不好。”
江之源、魏长生最爱看兄友弟恭,觉得二队冰释,不外于双喜临门。
十音不看梁孟冬的时候,只觉得身体早就被那双眼睛凿透灼穿了……
她只想赶紧吃完散场,或者有个地洞,她立马就钻。
吴狄啊,你确定你是自己人?铮铮之言,放在大会上说效果岂不好得多,非得今天图口舌之快,用来教育厉队。
耳热酒酣之际,江之源喝得畅快,非得提问:“二位演奏家,近距离接触我们的缉毒英雄,有何观感啊?”
十音一愣,领导爱总结,桌面上自己说两句就行了。小白能言善道还能混,让孟冬说……这就比较尴尬了。
钢琴家张口就是:“我真切感受到了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由衷敬佩,为我们负重前行的诸位。”
这个小白,十音还是服的。够能煽情,说得席间再次掌声雷动,连吴狄都在吸鼻子。
她暗松一口气,江厅听了那么感人的话,估计可以饶过孟冬……
十音在走神,市局今晚值班人多,她不用过去,已经安排了明早再回。一会儿散场后的路线,大概得略作迂回,那么多人,她得自己先回,再开车过去看他。
幸好夜市花店不少,也不知他会喜欢什么花。红玫瑰俗套,但夜市里物美价廉,她可以斥巨资给孟冬买一大捧!
并且,花语准确。孟冬不喜欢绕弯子,她也不喜欢,直白一些很好。
猛然间却听梁孟冬居然在和她说话:“余队长多指教。”
指教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十音:觉得要被坑
第22章 不眠之夜 二十二
《保卫黄河》?!
为明年省厅禁毒总队的三十周年庆典,省文化厅请著名作曲家专门改编了两首曲目,《黄河颂》、《保卫黄河》。其中,后者将是一首双钢琴与小提琴协奏曲。
双钢琴,领导们早就瞄好十音了,自己人一定要出一个。要让大众领略一下,我们队伍的素养和风采。
十音都傻了:“江厅,我的水平怎么可能和演奏家同台,平时又不练琴。”
“老魏,你不是说,十音每周都练琴?”江之源拆穿,“今年一个春节都找不到你,江岩说你都在练琴?”
十音求助着望向魏局,魏长生帮腔:“难道不是?”
她不方便解释,总不好公开说兼职的事情。魏长生明知她不是去练琴的,她是汇报过的,除开春节,她偶尔接的是在线陪练课。
十音只能表示,她的工作性质,不宜抛头露面。
结果江之源也替她想好了,穿制服戴禁毒吉祥物小狮子的卡通头套,谁能认出?
“盲……弹?”
“你多练练。”
“……”
十音想想那个场景,也是真够酸爽,她哭笑不得。
“不许推脱,你也是总队出去的人,出点力怎么了!昨天我就和总队长商定好了,三十周年庆典,你的演奏就是总队门面。工作的问题,吴狄多担一些,实在不行还有你魏局。你的能力用担心什么?多抽空,勤练习,争取早日和二位演奏家一起排练,不许滥竽充数。”
十音愁肠九转,怎奈大局已定。
白云上在不怀好意地笑:“余队加油,你没问题的,明天我找个严厉的人,专门监督你。特别严厉。”
十音再次偏头去看那张依旧不苟言笑的侧脸,他唇角悄悄勾起那抹,不是狡黠又是什么。
她恍然大悟,倒有些释怀。
白云上性子爽朗健谈,席间江之源问起,他是否与孟冬在S音院附中同过学,小白笑说,何止附中,他俩从附小就开始同学了。
十音下意识扫了眼江之源。
关于她的过去,魏局只知道她从小学琴,其他也许都并不完全清楚,但江之源,却是对她简历了如指掌之人。凭江厅日常的记忆力,她和孟冬、小白曾是同学的这段历史,就算简历上不写,他也可以大致推算出来。
江厅没当众点穿,这很正常,可他偏偏笑得别有深意。
江岩看来什么都不知道,正聊梁孟冬与自己的童年趣事。白云上讶异江岩竟在S市读完小学,提及当年那些街机房小卖店,二人都有些印象。再聊,二人发现彼此根本是见过的,江岩脱口而出:“笑笑三周岁生日那天,在台上把生日歌弹出花儿来的天才儿童居然是你?”
十音心脏骤然一紧,上头如遭利爪狠狠挠过。
白云上皮薄,乍一听本羞红了脸,过了一瞬也是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