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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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上鸡飞狗跳的，都没能睡成觉。

等医生走了，看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唐怀锦老婆走到床边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担心问：“打了针怎么样？”

程程还是昏昏沉沉的，说：“妈，我头疼。”

唐怀锦老婆手足无措：“她还是头疼，这可怎么办，打针没有一点作用啊。”

唐怀锦在一边皱着眉，说：“实在不行，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

唐怀锦老婆说：“那地里的活儿怎么办？最近刚下过雨，正是种玉米的时候，等地干了，玉米就难芽了。再说家里一分钱都没有，怎么上医院。”

唐怀锦说：“就耽误一天，地里的活不碍事。等我下午回来再做。至于钱的话，我去借一点，先把病看了回头再还上。”

唐怀锦说：“明天就要要，你大晚上的现在找谁借去啊？”

唐怀锦说：“我试试去。”

唐彦华在一旁，看着他爸妈商量事，也不敢插嘴，生怕横出枝节。没想到他爸妈居然很快商量定了。唐怀锦进了门，屁股还没沾下凳子，又提着手电筒出门，是往村里找人借钱去了。

唐彦华送到屋后墙边，只见他爸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手电筒的光束也越来越远。

唐怀锦老婆叹气：“这日子可咋过得下去哦。先前借的钱还没还，这又要借，九月份两个孩子又要上学，又要交学费。”

唐彦华看她妈忧心忡忡，脸上的皱纹比之前更多了。他知道这两年家里过得苦，心里万分难受，安慰道：“妈，你别担心了。我会好好念书的。等我以后工作了赚钱了，我会替你们还的。”

唐怀锦老婆叹气：“还说以后，现在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哪来的什么以后。”

唐彦华说：“我可以不做新衣服，不买鞋子。改天去山上挖药材卖。只要咱们一家人健健康康，日子总会过得下去的。所以妹妹治病要紧。要是家里谁真得了什么大病，咱们家才叫完了。”

程程在床上睡着了，呼吸声非常微弱。唐怀锦老婆看了一眼儿子，忽然想起刚才的事，眉头一皱：“你跟妈出来一下。”

唐彦华有些莫名：“啊？”

唐怀锦老婆走出门，招呼他：“跟我出来。”

唐彦华隐约预感到他妈这表情是为什么事，心有点虚。他低着头，浑身扎了毛刺似的，大不自在，跟着他妈到了院子外，低声说：“做什么呀？”

唐怀锦老婆打量儿子。

唐彦华已经比她高多了。身高是成年男人的身高，一米七几快一米八，身体清瘦的还是个男孩样，然而已经育的见了点分晓。看得出隐约的喉结，手臂和腿上的肌肉骨头，充满了年轻的力量感。大概裤子里的那一套男人玩意儿也已经育的半齐全。嘴唇边也冒出了细细的绒毛，腿毛也长出来了。唐怀锦老婆曾看见他偷偷用他爸的剃须刀。

这么大人，真不是小孩子了，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妈见你从小就懂事，一直没跟你说。”

他是男孩，也没什么害羞的。唐怀锦老婆开门见山说：“你自己也知道你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妈之前让你跟你妹妹分床睡，你也知道为啥。男女授受不亲的，你这成天还跟你妹妹搂搂抱抱，脱衣服摸身子的，成什么样。你妹妹年纪还小，你不能不懂事。”

唐彦华羞的满脸通红：“我知道错了。”

“不要老说知道错了，妈不是在骂你。”

唐怀锦老婆说：“男男女女的，没点避讳，容易闹出事。你年纪还小，等到了该结婚的时候，爸妈自然会为你考虑。”

唐彦华说：“我知道。”

唐怀锦老婆说：“妈问你，你来那个没有？”

唐彦华红着脸：“啥？”

“就是做梦，裤子走湿过没有？”

唐彦华脸更红，点了点头。

唐怀锦老婆说：“自己注意点。睡觉别把裤子穿太紧了，内裤勤换洗。”

唐彦华点头：“我知道。我又不会穿脏裤子睡觉。”

唐怀锦老婆说：“行了，你回你的屋睡觉去吧，你妹妹我来照管。”

唐彦华说：“我等爸爸回来吧。”

唐怀进老婆说：“你先睡吧，等他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唐彦华没敢再说话，低头默默回屋了。

唐怀锦借了一晚上钱，走了有好几家，把村里关系不错的都走了，一家一家地低声下话。终于居然是个平常往来不太多的邻居借了他一百块钱。这家女人心软，听说他女儿生病，要去医院检查所以把买玉米种的钱拿了出来。唐怀锦又惭愧，又感激不尽，保证过几天就还上，让她家先到自己家来拿两袋玉米种去用。女人应了，送他出门，说：“谁家还没个三长两短的呢，手上有钱能帮一点是一点。之前我闺女病死的时候唐队长你帮我拿过二十几块钱，让我去买纸钱安葬。钱不多，但是你说让我不用还。唐队长，我信得过你的人品。”

这件事好像有过，唐怀锦自己都忘了。这家人是知青下乡时从外地搬过来的，当时日子难过，唐怀锦感觉他们人生地不熟怪可怜，确实好像照顾了一些。唐怀锦连连道谢，拿着一百块出了门，一边走，一边想了不少事。人情薄如纸，世事冷如冰，本来以为他当过这么多年大队长，虽然结仇不少，但也做过好事，好歹在村里也是有几分面子的。以前他说借钱谁敢说不借，没想到一天没权力就没人再理会他，遇到事情竟然是个外地人帮的。个中原因想来千思万绪。

唐怀锦老婆没睡觉，在家里等丈夫，等到唐怀锦回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唐怀锦关了手电筒，借着晨辉进了院子，村里已经响起了鸡叫。唐怀锦老婆听到脚步声，披头散地出门来，见丈夫脸色阴沉沉的，心也灰了，说：“没借到？”

唐怀锦说：“借到了。”

唐怀锦老婆手里头上别着把木梳子，刚准备梳了头去煮早饭：“借了多少？”

唐怀锦低头弓腰往屋里进：“一百。”

唐怀锦老婆松了口气：“总算借到一百。”

大半夜，到邻居家里，敲门人家叫醒，说借钱的事，唐怀锦老婆知道这种事是有多尴尬有多艰难，几乎已经是不要脸面了。以后村里人人都知道你是个缺钱的，大半夜去借钱。唐怀锦这奔波了一夜才借到一百，可以想象是遭到了多少拒绝和难堪。他本就是好面子的人，原来村里不可一世的大队长，现在要低声下气去借钱，几乎是在要他的命了。

唐怀锦老婆忙梳拢头，说：“那我先去煮饭，让闺女起床，咱们收拾收拾早点去城里。一会天亮了就晚了。”

唐怀锦点头：“咱们去，让儿子在家看门。”

唐怀锦夫妻简单吃了个早饭，把程程叫起来穿了衣。程程退了烧，但还是头昏，手脚软走不动路，唐怀锦强挣着老胳膊老腿，把她背在背上，叮嘱唐彦华看家，便出门上了公路。那会天色朦朦的还没亮，唐彦华独自送他们到路口，看他们都走远了，许久，才转身回了家。

唐彦华一个人在家也没心情玩，先是背着背篓去地里，打了满满一背篓猪草，又捡了柴。做了半天作业。

到下午的时候，唐怀锦夫妻带着程程回来了。

唐彦华迎上去问，唐怀锦夫妻脸色沉沉的，说是到医院看过了，医生给检查了一下，说是耳膜穿孔，好在不是很严重，就开了点外伤涂抹和消炎药，也没怎么治，就是让回家自己养，注意一下饮食清淡点。唐怀锦夫妻也不懂这些，听了没得主意，只得又带着程程回来。

好在程程看起来状态好多了，早上背着出去的，回来时自己在走。进了院子，唐怀锦老婆也不让她再干活，只教她回屋休息，让唐彦华陪她在房里玩一玩。唐彦华狗腿子一样，忙不迭地拉着程程到屋里，让她坐到床上，蹲在地上给她脱鞋子袜子。程程不好意思，低头注视着他说：“哥，我自己脱。我已经好了。”唐彦华不听，说：“你病了，我伺候你。”

程程低头，有些难过说：“都是我不好，我又害爸爸妈妈花钱了。”

唐彦华抱着她脖子安慰说：“不怕的，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程老四的错。你等着，爸爸一定会找他算账的。”

程程点点头：“我今天没有那么头晕了，我想早点好起来，帮爸爸妈妈做点事。”

唐怀锦把家里攒的几个旧袁大头卖了，换了点钱，还了借账。接下来几日，程程就呆在家养伤。她感觉自己好了一些，想出门，唐怀锦老婆不许，只让她没事帮家里煮煮饭。唐彦华见妹妹在家，也想待在家里，那咋可能，被他爸拎到地里，帮忙播种玉米。

程程养病在家，唐彦华跟着也心不在焉。唐彦华那一颗心都扑在妹妹身上，只要瞅着一点机会，便要一鼓作气跑回家。有时在外面摘了个果子，有时摘了朵好看的花，便要拿去妹妹跟前献宝。甜言蜜语的话儿哄她开心。